第10章 破相
夜幕降临初期，整个世界都是黯淡无光的，纯黑是天然的保护色。
房门上有同类身上的味道，那味道是警告，他不敢轻易从大门突破。
虽然房间在二楼，但他早已不是普通的人类，消瘦的身体如同蜘蛛一样轻松吸附在砖墙上，他的速度很快，只是片刻就已经出现在窗边。
昨天被那个女人狠狠电了一回，从两楼高的地方直直摔了下去，差点把他的魂都振散了。
今夜他不会再犯这个问题，一定要给那个女人颜色瞧瞧。
他的身体开始分解，虽然嘴巴被黑线死死缝住，但是眼珠顺利地从眼框下剥落，在雪白的脸色留下两个漆黑的大坑，一路翻滚着落到窗口悄悄试探。
嗯？窗户没关？
这些人难不成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放松了警惕？
那正好，他都不需要再费心思怕偷袭了。
人类无法在黑暗中视物，但是他可以。
眼睛滚到屋内，扫视着四周，地上两双鞋子整齐排放，床上的人呼吸均匀，已经熟睡。
窗外的身体也开始动了起来，他的动作又快又轻，眨眼间就已经落到屋内的地板上。
他趴在地上，那双眼睛咕噜咕噜就往自己脸的方向滚了过来。
哼，等过会就让这些人类知道厉——
嗯？眼睛怎么还没回来？
他的视野忽然变得漆黑一片，温暖包裹住了他的双眼，他看不见了！
“哦？眼珠子都不要了？”
清润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接着就是刺眼的强光毫无遮挡地照到他的眼球中，他没有眼皮，方才盖在他眼睛上的东西也不见了。
好痛——
“这鬼的身体在这里！”
陌生男人的声音从左耳边传来，那鬼一咬牙，抬起手，像个疯子一样伸着又细又长的指甲一顿挠，只不过没有视野，眼睛受到的刺激被同步传到了本体上，他整只鬼根本无法有个清晰的感知，只能凭借本能向周围发出攻击。
“嗯。是这只鬼，嘴巴被缝起来了。”
眼球上的光线减弱了许多，那眼珠终于看清了抓住自己的那个罪魁祸首。
那女的弯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友好有礼貌地朝他笑了笑，一只手握着自己的两粒眼球，另一只手上则是开着刺眼闪光灯的手机。
乔雅好心地把手机移了移，照到后面一些的位置：“不要怕，有些事情想问问你，配合的话我们就早点放你回去。”
男鬼：？
你们见到鬼都是这种态度么？
你们不害怕么？怎么敢直接截我眼珠子的？？
“唔！”
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他就感受到身体被狠狠压在地上，好像有什么重物一下子甩到了他的脊背上，下一刻，他那两只还在无差别攻击的手就被踩在脚底下，不重，但是自己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小心点，不要直接接触他的身体。”
“放心好了，下面有被子垫着。幸好林小姐不在这，否则肯定要被吓晕过去了。”
他听着这一男一女的对话，眼珠子一转，目光随着手机闪光灯的光线向后移，就看到自己可怜的□□被那个男人压在地上，而男人甚至还嫌弃地用被子做隔层，一脸认真地调整着自己的坐位。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了，既然你主动上门了，那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们亡了。”乔雅好心地蹲下身，看了眼那个缺了眼珠的脸，思索了一秒，又把目光放到手里那双眼睛上，认真说道，“但是我们心地比较善良，不愿意杀生，哦不是，杀鬼。所以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式。”
男鬼：……心地善良？你先把自己放开再说话！
乔雅抬眸，细细地观察起那个男鬼，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就像一张雪白的纸，一点颜色都没有，只不过被人用黑色马克笔在嘴唇的地方画上了许多粗线。确实如林瑾所言，这只鬼的嘴巴被许多黑线缝起，仔细看的话，还能看清那些黑线戳进肉里的凹陷，脸很干净，没有什么血污，只是少了一双眼睛，只有粗粗的眉毛挂在漆黑一片眼眶上面，配合手里极具弹性的眼球左转转右转转，恐怖又有点莫名的好笑。
见男鬼没有反抗，她接着说了下去。
“我们在这里住了两天，觉得这里民风颇为淳朴，环境优美，信仰虔诚，每天晚上还有许多热情地鬼怪来房间欢迎自己。”乔雅说这话时大气都不喘一声，“我们都十分享受在这里居住，想来问问你们这里鬼怪是不是有什么指标，每天来招待我们？”
不愧是学文的，乔雅这一串话别说是鬼，连人都听傻了。
鉴于昨天那只小鬼对某些关键词的恐惧程度之深，这男鬼虽然看着是比较成熟的，但为了确保不发生意外，她用词谨慎小心，生怕说错了话前功尽弃。
男鬼：……
“我们知道你说不了话，所以专门为你准备了写字工具。”乔雅从徐梓欣手中接过那个灰押，末端干涸的血迹还清晰可见，“虽然寒酸了一点，但是简单的几个字还是可以写的吧。”
她从床上拉出有些发黄的床单，指了指，示意这就是写字用的纸。
“接下去，我问问题，你点头摇头，或者在这个床单上一笔一划把答案写下来，可以么？”
男鬼的眼珠还在乔雅手上，它提溜转了一圈，最后脑袋上下点了点。
它同意了。
乔雅向刘青点了点头，刘青就松开一条腿，放了那只鬼的一只手臂自由，乔雅把灰押交给它。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在男鬼的指尖刚刚触碰到灰押的那一刻，它的手忽然从手腕处断开，青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这股力量推动着那长着又细又尖指甲的手往乔雅身上扑，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了，根本没有办法躲开。
她以为自己压制住了他的身体，他就没有办法了么！
她以为自己在哄小孩子么！以为自己听不懂人话么？
他先把这女人杀了！
乔雅早就知道这男鬼没有这么好心，会乖乖地任她们说什么做什么。
即便知道鬼怪对活人的恶意之深，在成功压制住一大一小两只鬼后，她还是变得有些轻敌了，对自己的判断过于自信。
无论鬼怪实力强或是弱，它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所有闯入这个世界的人的命。
虽然已经有所警惕戒备，但是鬼怪的攻击多变，乔雅也没想到即便只有一只手能活动，它都能借着这个机会发起进攻，冲击力实在太大，她只能尽力转开头，防止那尖锐的像是刺刀一样的指甲戳到自己重要部位。
噗——
是皮肉被划开的声音。
那男鬼的眼睛还被死死攥在乔雅手里，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的攻击命中了。
“乔姑娘！你怎么样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刘青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去看乔雅的脸。
“刘叔别动！”乔雅没有松开手，任由滚烫的鲜血从脸颊滚下，“不要放开他！”
刘青意识到自己的任务，压下了心底的担心，只是加倍用力得往那只男鬼的腰椎处坐去，男鬼冷哼了一声。
居然被躲开了！
徐梓欣赶忙蹲下来看乔雅的脸，幸好她躲得快没有伤到什么要害，只是脸颊处有一道血口，不算深但也不算浅，火辣辣得疼。
“姐姐你的脸！”她四处找寻什么有用的，可以止血的东西，却发觉这屋子空空荡荡，除了两张被扒干净的床以外，什么都没有。
“没事。”乔雅用手背抹了抹，发觉抹了还是会止不住地流，干脆没有再管。
虽然脸上挂了彩，但她现在两手都收获丰富，一手握着两粒眼珠子，另一只手上拎着刚刚攻击了她的鬼手。
“不止眼球可以脱离身体，手也可以啊。”乔雅挑了挑眉，更用力地捏住了那两粒眼球，眼球滑溜溜的，在手里摩擦打转，无端让她联想到了盘核桃的动作，“我倒想看看，你身上还能掉下来多少零部件？”
那鬼感受到眼眶处的剧痛，身体微微发抖。
“一问一答制失败。”她站起身，俯视着这具奇异的身体，“没事，既然你说不了话，那我也不需要你说什么。”
月亮不知何时挂到了天边，银白的光线洒进屋内，照亮了三人一鬼。
徐梓欣感觉乔雅周边的气场一下子就变了，脸颊上涌出的鲜血逐渐染红了她大半张脸，滴落到了她的衣领上，她抬手随意抹去了唇角边的血，那双桃花眼中透着冷意，在冷白的月光照耀下，比鬼怪看上去更加危险。
她原以为乔雅会采用什么暴力手段，结果却见她弯下腰，将手里的两粒眼珠子塞进了那鬼空荡荡的眼眶里，那鬼也愣了一下，眼球一个没翻好，露出大片眼白。
“世间万物都讲究平衡，有借有还，有人得到了什么，有人就会失去什么。”乔雅声音轻缓平稳，冷静得一点也不像是在和鬼怪对话，“你们每天晚上都要过来，目的是为了取走我们的性命。”
“那我就有一种想法了。”
“你说……生命是不是也可以用来被交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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