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不当直男好多年了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雁哲的眼睛总是不受控制地瞥向桌子上的抽奖箱。
他好几次语言又止，眼神里充满对新世界大门开启时的不适应。
王大海起初还能当作没看见，兀自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吃餐盘里勉强能下肚的饭菜。直到第二批学生也下课了，不少人吵吵嚷嚷地从他们二人的桌前经过，王大海到底没忍住抬眼对上雁哲着□□裸的凝视。
“我脸上有花？”
“没有。”雁哲。
“那你在看什么？”王大海很直白地问他。
“我想问……那个、你买这个做什么？”
王大海从雁哲这支支吾吾地明知故问里捕捉到了一丝天真的心存侥幸，他放下餐具，从兜里掏出手帕纸擦了擦嘴角的一点油渍，挑眉看着雁哲着小子因为不镇定而显得有些许滑稽的模样。
“你、你是女人处腻了，想换个口味？”雁哲的音量稍微有点大，或许邻桌好几位女生都听得见。
王大海没听雁哲在说什么，而是稍微望四周扫了一眼，注意力被一个一个有趣的现象所吸引：
周围两三排位置都被女生占领。
女生们见他往她们的方向看过去，都动作迅速地错开了他的视线。
啧。他一个gay，怎么净能招惹到小姑娘？
“有点腻，我去买点喝的。”王大海回过神来，大长腿从有点拥挤的桌底下出来，转身走到小卖部那挑了两罐啤酒。
刚坐回位置上，就听见雁哲怒气冲冲地控诉他：“玩挺花啊您，男女通吃，厉害的还得是您。”
“谢谢。”王大海把啤酒一罐开了，一罐推到雁哲手边：“吃饭。”
雁哲看着王大海波澜不惊的样子，控制不住哆嗦一下，鸡皮疙瘩抖了一地，他感觉连餐盘带啤酒一起带到离王大海远一点的地方：“我是直男，你莫挨老子。”
王大海看着雁哲的眼神跟看小鸡崽子的眼神是一样的。
雁哲溜到边上去，正好给他腾了地方，他把在艺术系大楼那卖的箱子里边的纸都倒出来，却认没落下一张然后将箱子扔到一边。
王大海冲雁哲伸手。
以王大海和雁哲的默契，已经可以达到眼神交流，心会神领，心照不宣的地步了。
“我还没删完，等我删完给你。”雁哲理由很牵强，态度却很坚定。
“这招没用。”王大海道：“不给我可动手了。”
雁哲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在舀了两勺饭进嘴里之后，闭上了眼睛，做出决绝的表情。
然后双手递交，恭恭敬敬道：“爸爸，请慢用。”
王大海现在是做什么都漫不经心随意平静，那是因为早几年鬼混到没意思了。
雁哲这良家富男是不敢招惹他。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大海创了个新的微信号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某位darling的萌妹自拍照拿来当头像，又把微信昵称改成“小海蒂爱吃鱼”，随后双手捧着手机，两拇指敲得龙飞凤舞，很快将纸条里的号码都搜了个遍。
直到这个时候，雁哲才发现以前还是小瞧王大海了。
原来王大海不止在当海王方面一骑绝尘，在假扮妹子的方面也是天赋异禀。
雁哲内心痛苦万分：不是兄弟不帮你，而是你已经弯成sin曲线，而这题兄弟不会解……
“大海啊，就算你再会勾引也没用他们是直男。”雁哲咽了咽口水，看着他好不容易删掉那些漂亮姐姐腾出来的联系人列表位置很快被糙爷们占领。
好不甘心……
雁哲欲哭无泪。
可一直冷着脸像个没感情的智能客服的王大海此时嘴角却勾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来。
在刚才加的总共三十六个微信号里，只有这最后一个还没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这个人的微信头像是一团黑乎乎的毛球，好像是一只毫无威胁的四角小怪物，因为通体黑亮，就算点开图片放大来看，也找不到它的脸在哪。
王大海把手里的纸条三两下揉成团丢到桌面上一堆铺开的废纸里。
那团纸是蓝色的。
“字真丑。”
雁哲被王大海这没由来的发言吸引了注意里，下意识凑过来，将纸团展开，看了一眼嘟囔道：“丑吗？大海你敢说这句话真的不违心？”
“你慢慢吃，我回去了。”王大海将手机放兜里就走。
雁哲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幽怨而担忧地发声劝他：“大海啊，基、佬不好当，咱不图这个新鲜，你这一去可就回不了头了。”
王大海听他讲完，鼻间呼出略重的一声，转瞬露出个有些不羁的笑来，“不新鲜，我从小就是基、佬。”
雁哲一瞬间瞳孔地震？？？
王大海看着他的反应，却联想到了两年前他向老王“出柜”时老王的反应。
那天王有才把王大海叫进书房，然后这老男人从王大海的兜里掏出了烟盒，倚在办公桌后的“太师椅”上敲着二郎腿，一手刷着手机、一手用食指和拇指夹着王大海富春山居。
王有才好像抽上瘾了，一根接着一根一抽就抽了半个小时。
之后才慢悠悠开口问：“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吸烟了？”
比起王大海是gay这件事，王有才似乎对他抽烟这事更上心。
王大海穿着一身校服与西装革履的王有才相对而坐，坐相与他老子如出一辙，只不过食指交叉搁在右膝盖上，显得很没耐心。
眼见烟盒原本整整齐齐的两排，现在只剩下最后两根叉在那，王大海起身将两根烟抽出来，一根支在左耳上，一根点燃，也开始抽。
“你有话就直说，在你儿子面前不用装大款。”
王有才眉头微蹙，眼神有些凝重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几秒后却心情大好似的笑出声：“你妈跑了就算了，怎么落下的小崽子也是个不省心的。”
这回轮到王大海不说话，他抽着烟眼也没往王有才脸上看。
“你看上那小孩了？”王有才有些许的唏嘘。
“嗯。”王大海语气冷淡。
王有才第一回碰上儿子“出柜”，王大海也是头一回知道自己是gay。对于当时还不过十七岁的他来说，即便面上像他爸一样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有些茫然。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王有才显示出了他的为难。
“三四个月前。”王大海如果告诉他是开学两周后，这老男人估计是没概念。
“那小孩还不认识你……”王有才欲言又止。
“我不嫌丢人，也没人知道。”
王有才翻了翻手机：“他成绩还勉强可以，画也还行。”
“看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是hr。”王大海起身抽走王有才的手。
“想知道就直说，我又不是不能给你。”王有才将烟蒂摁进烟灰缸里：“不过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要是基、佬，将来我去哪抱孙子。”
王有才决定不插手儿子是gay的事，长歪了的树是掰不直的，他只能认栽。
“你这不是说笑，儿子都没抱过，还想抱孙子。”王大海露出个云淡风轻的嘲笑。
“不然老王家好好的家族企业就要断代了。”王有才开始发愁。
他怎么回想都没有找到一丝关于自己儿子是gay的苗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并因此错过了把王大海拨乱反正的时机。
王大海看着私家侦探传到王有才手机上的文件，才大致知道陈鱼这个人的事情。
这个时候王有才，抬头看看了看自家的傻儿子，直白地问道：“这小孩很普通，所以你看上他什么？”
“脸。”
王大海也答得很干脆。
“啧。”王有才被这答案“蜇”了一下，一时间有些语噎。
怎么说也是从小受时尚圈子熏陶的孩子，怎么好意思怎么理不直气也壮地承认自己是隔着两道窗外远远看着那小孩，就能自己把自己给看弯了？
“我给你换个学校你没意见吧。”王有才道。
“不换。”
王有才按耐住身为企业□□者的火气，皮笑肉不笑地对自家儿子道：“换不换由不得你。”
“新学校我已经找人给你挑好了，明天你就能去。今天去你学校就是要看看要不要给你转学，谁知道你给我来了这么一个‘惊喜’。”
“我不去。”王大海道。
王有才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平静道：“你看上男的女的、看上谁这个我管不了你，但学业这块我必须得管。你要没有给我拿个看得过去的学历出来，连公司门槛都够不着，我怎么有脸把公司交给你？”
王有才是利己主义者，王大海毕竟是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理性和精明，不至于将感情看得太重。
但是记忆这种东西有时就是根深蒂固的，在那中学停留的三四个月里，除了王大海不上心的学习，就只有他欣赏的那个人。
这份不了了之产生的遗憾，偶尔也会在他的脑海中回闪而过。
王大海想起来老王的“棺材本”还被落在路边，于是将给傅姐打了个电话，说把车借她两天，她要开腻了就帮忙停回老王车库里。反正她那有备用钥匙，车的、房子的都有。
一直到下午王大海从朋友的清吧回到公寓，才看到陈鱼发来了消息：
陈鱼：“？”
陈鱼：“你是？”
王大海：“你好我是派大星，上帝派来爱你的那颗星。”
附加萌娃wink～表情包。
王大海：“小哥哥处对象吗？”
陈鱼：“不处。”
王大海：“小哥哥少骗人，不处留什么微信号嘛？”
对面沉默了许久。
陈鱼：“微信是朋友投进去的，我不交女朋友。”
王大海无奈地笑了一下，顺势坐到看床上。
陈鱼怎么会这么直球？
不过还挺可爱啊，直球到老子心坎里去了。
王大海：“没关系的小哥哥，我们可以试试看的呀，不适合的话就当作普通朋友就好了的，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对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是很快又归于平静。
陈鱼在纠结。原来即便在高中的时候遇到很多女生表白，可对于感情的问题，他依然是很生疏。
陈鱼：“我有喜欢的人了。”
在王大海还在思考他的反应的时候，陈鱼突然发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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