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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湖心


李姿意第二天一大早赶到办公室打卡。

        楼里热闹得很,到处都人。

        吴露说是各家的人都入职了。李姿意去办公室门口伸头看了一下,里面好多桌子都已经摆上了个人用品,有几个人在那里说笑,但她都觉得眼生。倒是从外面进来的一个男职员跟她打招呼:“李姿意,我来之前就听家里说,是你过来入职。”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但李姿意对他没印象。

        她跟十六姓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家里来客什么的,就算带了小孩,李宗晋也极少叫她出去跟人家玩。有几次她放学回来,在前院碰到二个小孩在池塘边玩水,老仆人说是家里来客了。她想过去来着,但老仆人提醒她作业多得很,不早点做完看不了电视。

        但十六姓的人对她应该不算太陌生,每次李家有什么酒席要吃,她总是在主人桌的,大家远远地见过她好多次。

        “你家把你捂得可真严实。”酒窝男说。

        “只是没有交集,所以少往来,没有什么捂不捂的。”李姿意说:“要说捂,我姐才叫捂得严实。”

        这些人也就大祭的时候见过娉婷。

        “那倒也是。我都不知道你姐长什么样。”酒窝男笑起来。

        这时候吴露伸头向这边叫:“李姿意,弥陀佛叫你上去。”

        她跟酒窝男说了一声,上二楼去。

        弥陀佛办公室开着,李姿意进去他刚放下电话:“苏家那边的意思是,仍然由你来进行协助工作。你自己怎么说?”

        李姿意问:“这次协会多少人参与?”

        弥陀佛看了她一眼,挪动痴肥的身躯走到门口,将门在她身后关上才开口:“这次我们这边有别的事。苏家那边大概会带十多个人吧。”

        李姿意走到办公桌边坐下,拿起他桌上的摆件把玩。

        他走过去对李姿意说:“你要注意苏家的人。”

        “注意什么?”李姿意问。

        弥陀佛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你可能不了解,苏家在十六姓中的地位是非常特殊的。”

        “我知道他们很有钱。看起来协会的会费应该是他们交得最多。”

        “你说得太客气了,协会日常运转的资金基本就是由苏家掏的。”弥陀佛表情看不出喜怒来,就算是讲这种话,也好像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虽然这么多年以来,苏家一直是协会运转的主要出资者,但同时十六姓在很多层面上的经营,也给了苏家不少助力。这让他们可以畅通无阻做任何事。”

        “在哪里畅通无阻?”李姿意看向外面的城市。

        弥陀佛却笑起来:“在哪里都畅通无阻。你知道苏家现在家主的夫人是谁的女儿吗?”

        李姿意说:“我不知道。”

        弥陀佛并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在很多方面,苏家对我们并没有做到开诚布公。他们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并且要认真来说的话,他们并不能算是十六姓中的人。”

        “我不明白。”

        “十六姓的起源你应该是知道。但以最原始的十六姓来说,最初是没有姓苏的。最初我们并不知道得到颂法的代价是折寿。其中一只人口并不多的姓氏死绝了之后,我们意识到并不是白白得到好处之后,于是找了一位国师来了解我们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因为那时候我们对自己能做到什么,还并没有清晰的认知。所以才会下意识地救助外力。”

        “那国师不会就是苏家的先祖吧?”

        “当然不是。让他来的人才是苏家的先祖。”弥陀佛说。

        “可他不是国师吗?那让他来的……”

        “没错。”

        “我不懂,身为皇家为什么要帮助当时并没有成形的十六姓呢?”李姿意不解。当时十六姓既然对自己有什么能力并没有清晰的认知,又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凭什么得到皇家的青眼,派国师前来帮着勘验?

        “我们当时并不知情。只是倾尽族中财产,托了很多曲折的关系向国师求助。后来国师肯来,大家也只认为是金帛动人。国师将旧神祇封印之后,他身边不起眼的侍人留在了我们这里,成为了我们之中的一员。国师回到都城不久,便有年轻的贵人前来探望这个侍人,记载说,两人夜谈至天明,贵人才离开,离开前留下了身边的一对男女侍人,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便传来皇帝驾崩太子登基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如实描述先人留下的话。”弥陀佛看向李姿意:“苏家一直很神秘。我们所使用的所有的颂法、符文都是由那个侍人教授的。包括如何侍奉新的神祇。如何借用天地之力。这也是十六姓逐步开始壮大的起点。这一切都奠定了苏家在十六姓中不可动摇的地位。”

        “那你在怀疑什么呢?”李姿意反问:“你认为他们有什么事没有告诉其他人?还是说……”

        弥陀佛沉声说:“我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提醒你,如果察觉不对,不要太相信姓苏的。你要时刻记得,你们李氏与我们所有其他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苏家则不一定。重要时刻你要做决定的时候,要多考虑到你的家人。”

        李姿意沉默了好一会儿。

        弥陀佛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

        过了好久她才开口。

        弥陀佛严阵以待,却听到她抬头问:“那差旅费能不能高一点?反正这些钱都是苏家出。”

        他哧地笑了一声:“可以。双倍。这两天你可以休息一下,出发的时候跟他们一起走。”

        “好的副会长。”李姿意站起来。

        她下去后直接离开了协会的大楼。但一直从步行街走出去逛了两条街都没有停下来打车。走到快出本区的时候,她站在街边买了一张高铁票,目的地是眠城。

        苏黎说得不全是真话,弥陀佛说的当然也不会是全部。她现在唯一可以相信的是李晋宗。

        但坐到车上的时候,她又在想,自己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她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他亲生的女儿,还是他用来保护娉婷的烟雾弹。

        毕竟做李家的人,是会短寿的。他让娉婷以‘非亲生骨肉’的方式回到自己身边,将娉婷藏起来,隔绝在全是符文的地下这种行为也显得合理了起来。

        妈的,都是疯子。李姿意低声骂了一句。

        疯了几千年。

        在到眠川站前,李姿意收到好几条来自小妈的消息。

        打开手机时,顺便也把小妈之前发的都看了下,无非就是关心她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同事们好不好相处,又怕她手里钱不够用,告诉她往她的账户转了一些零花钱。同事说起来都是别姓未来的继承人,生活水准是不低的,肯定都个个名牌在身,她也不能丢了面子。又说自己有几个非常难买的包,到时候叫家人的下人送过来。虽然样式是没那么新潮,但持重沉静可以在比较正式的场合拿也不怯的。

        下车前她给苏黎发了条消息。问了个问题。

        不一会儿苏黎就回复了过来。

        她拿起来看了半天。直到车子到站。

        坐上出租车看着风景一点点变得熟悉,她心情却好不起来。

        家里对她突然回来毫无准备,码头的下人送她上了快艇就立刻给岛上打电话。

        李姿意下船的时候,小妈已经在码头了,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又担心,小心翼翼地问:“难道协会的人为难你?”这才上班几天,又不是节假日。

        李姿意说是有些工作上的事不懂,要回来问李晋宗。

        她这才开心起来:“你爸爸在家呢。昨天还在跟我说,不知道你在那里怎么样,我原本打算,过两天就去看你。顺便看看那边的环境,要是不好呢,干脆在那边买个近一点的公寓。你爸爸怕太张扬,那我看别家也有这样的嘛。”

        又叫身边的下人:“快,快去跟老爷说。意意回来了。”

        李姿意问:“是在书房那边吗?”

        小妈说:“可不是,在家就是呆在书房。”

        李姿意便调头往那边去,小妈快步跟着:“不先吃饭吗?你几点上的车?午饭吃了没有?早饭不会也没有吃吧,你上学那会儿就是,碍着不肯起床,睡到要迟到了,也顾不上吃饭。在那边没有人帮你备着三明治什么的?那你有没有在路上早点摊买点吃的?”

        又说:“早上饿了不好的,容易结石。内腑出了问题,脾气也会差。情绪波动大就容易高血压,一环套着一环呢,早餐重要得很。”

        李姿意走一走,又突然停下来。

        小妈差点撞到她身上,不解地问:“怎么了?”

        “我还是先去小楼那边。”李姿意说。

        小妈愣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啊?”

        小楼是娉婷住的地方。李姿意和她不合之后,就很少过去。

        等她回过神,李姿意已经走了好远。她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又开心又忐忑,不明白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去吵架的?

        她身边的下仆小声问:“要不要去请主家过来?”

        她狠狠瞥了一眼,下仆就不敢再说了。

        “万一真是吵架,也不会吵得多凶。意意的性子我最知道。把老爷叫过来,岂不是无事生非。”

        等小妈赶上去的时候,李姿意已经在楼外站了一会儿了。

        她也不进去,就站在大门外头。

        小楼已经修了几十年,但保养得当,看上去古朴,但木头油光噌亮。原本楼外也都布满了颂符的,地砖上都是,现在只剩下楼身的雕纹,虽然站在门口,也能看见里头墙面、地面、屋顶上密密麻麻的字符。其实这些字符,她早见过无数遍,闭着眼睛都画得出来。但今天还是不甘心地走过来看一眼,看它们是不是跟自己在手机上看到的符纹是一样的。

        现在看到了。

        李姿意站在那里,长长地吐了口气。

        里面娉婷听到声音,从楼下上来就看到她,十分意外。

        “你回来了?”又立刻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脸上的关切不是假的。

        李姿意看着她脖子上的长命锁,那是金嵌玉的样式,硕大的极品玉石面上,也有化为花纹的符字。

        李姿意转身就走的时候,小妈还以为她是去书房。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对娉婷使眼色,叫她一会儿看着,万一父女两个有什么不对,记得马上出来撒娇解围。只要有娉婷说话,李晋宗总不会发太大的脾气。给父女两个台阶下,也就过去了,不会闹大。

        但走到了正首,见李姿意往码头的方向走,才觉得不大对头,匆匆地追着问:“你爸爸知道你回来了,正在等你呢。不是有事要问你爸爸吗?”

        “恩。”李姿意含糊地说。

        小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手足无措:“那,那……”又恍然大悟:“是不是带了同事回来的?不用过去接,打电话叫码头把人迎过来就行了。”立刻就要张罗人。

        但李姿意走得飞快,她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姿意坐着的快艇就已经到湖中心了,再看那去势,完全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一时也是茫然。

        到底怎么了?

        随便开了个车回到城区,丢弃在最近的停车场后,在城里乱逛一气。买了一堆东西。商场的三名导购两只手提着满满的。问她要不要稍后送到家里。她烦躁起来:“算了退掉吧。”她都有点想不起自己都买了点什么东西了。

        导购立刻道歉,任劳任怨地负重跟在身后。

        她也不好意思坚持要退了,只是闷声在前面走。等出商场出来,已经很晚了。她看了一下车次,没有车回去,便索性去附近的酒店。

        见到熟悉的经理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这是苏黎住过的地方。

        “二小姐。”经理一脸歉意:“哎呀,您也没说要来,今天这里都客满了,真的是一间房都没有留下来。”

        导购已经把东西放下走了。

        李姿意被一大堆购物袋围绕着,低头看了一眼,心情更烦躁起来。

        “呀,不过苏先生的房间是一直保留的……或者……”

        “拿房卡给我。”李姿意只想快点倒在哪里,大睡一觉。

        经理犹豫了一下,就立刻取了房卡送她上去。

        一路小翼翼地打听:“苏先生还好吧?”之类,无非是想知道,两人的关系是不是确实有那么好。生怕得罪了哪一边。非要相比较起来先一边得罪的话,他大概情愿自己被劈成两半。毕竟一边是强龙,一边是地头蛇。他一个蝼蚁在中间只有被踩死的份。

        李姿意不答话,脸拉着,明显是心情巨差。他也没好再多追问。

        把人送到,又叫提着东西的服务生把那些东西都提进去。

        还没等服务生把东西都送完,李姿意就从里面砰地关上了门。

        经理和服务生看看各自手上的大包小包,面面相觑。

        “怎么办呀经理?”

        “先提下去吧。放在办公室。”

        经理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塞到他们手上,擦擦额头上的汗,跟着一起下去了。

        李姿意灯也不开,越过一重重的购物袋,把自己头朝下摔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手机响了又响,屏幕明明暗暗,她不想去看是谁。

        随便是谁,她都不想和对方说话。

        就静静趴在那儿,听着房间里的挂钟嘀嗒嘀嗒,一下、两下、三下……

        三百五十八……三百五十九……三百六十……

        一千六百七十一……一千六百七十二……一千六百七十三……一千六百七十四……一千六百七十五……一千六百七十六……一千六百七十七……一千六百七十八……一千六百千七九……五千一百四十一……五千一百四十二……五千一百四十三……五千一百四十四……五千一百四十五……一万一千六百五十一……一万六千八百七十八……一万六千八百七十九……一万六千八百八十……一万六千八百八十一……一万六千八百八十二……一万六千八百八十三……一万六千八百八十四…………一万六千八百八十五……一万六千八百八十六…………一万六千八百八十七…………一万六千八百八十八…………一万六千八百八十九……

        正正数到两千四千八百九十七的时候,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门灯亮起来,有人把房卡插在了卡槽里,在门口站了一下之后,越过一重重商品袋,仿佛翻山越岭般走到沙发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扭头看着沙发前的西裤,宝蓝色很挑人的,但她不用抬头看,就知道面前的人穿着肯定好看。他没把屋子里的灯打开,只有玄关的一点微光,落在沙发前面。

        “你怎么在这里长租?”她问。

        “各家住地苏家都有产业。有什么事往来的时候会方便很多,眠城是个小地方在这边置产后留人打理麻烦,于是长租。”面前的人半蹲下,面容就与她的脸平齐。

        “你来看我的?”李姿意问。

        “本来也没什么事可做。”苏黎说:“经理给我打电话,说你东西也不要了,把人都关在外面。脸色不大好。”

        “本来要去看舅妈的,但没过去。买完东西已经很迟了。”李姿意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

        苏黎伸手,把耷拉在她脸上的头发拂到后面。她不愿意与他对视,垂眸趴在那儿。

        苏黎半蹲在那里,两人静静地呆了一会儿。

        李姿意侧身腾出双手,向他伸开。苏黎俯身过去,便被用力地抱住。她的手从他一边的侧颈和另一边的腋下穿过,在背后扣紧仿佛锁链。头埋在他胸前。像是要永远把这个人禁锢在自己身边,不得逃脱。

        苏黎任她抱着,原本有些僵硬的姿势变得柔和。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问。

        李姿意摇头:“没有。”只是她没有家、没有家人了而已。

        这算什么事?她本来就从没有过。

        一样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甚至都不能称为失去。

        大概苏黎不需要从她嘴里得到任何答案,光是从她问的问题,也很容易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人心不过如此,哪有什么新事。

        “你还想去吗?”

        “不知道。”李姿意说。甚至还莫名笑了一声,她觉得自己实在可算得上是坚韧不拔心如磐石。

        两人以这样怪异的姿势拥抱,说完这些便都沉静下来。李姿意觉得有些烦,但不愿意松开。

        “抱歉。”苏黎打破这平静。

        “什么?”李姿意问。

        苏黎手轻拂着她的背,沉默了好一地儿,说:“我不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点。”

        -

        第二天早上,两人离开眠城。

        买的那些东西李姿意没有带走,告诉经理请他送回湖心岛去。

        李姿意说:“这是李家的东西。”

        经验觉得她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想。

        两人回程仍然是坐高铁,进站的时候助理已经在安检通道等着。他看上去沉默寡言,走在苏黎身边像一道影子。但时不时李姿意会发现他在偷偷看自己。

        他边走边汇报进度,似乎要把米东弄出来的事,遇到了一些麻烦。但助理也很肯定地说:“顶多再拖延两天。”

        虽然助理总在看李姿意,但只要她看过去,对方就会立刻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助理问苏黎:“那我们现在是返回协会所在地,还是去离出发点近的……”

        “去龟岛吧。”苏黎突然说。

        助理愣住。

        李姿意问:“龟岛在哪里?是什么地方?”

        苏黎说:“是我家。我住在那里的。那边风景很好,反正离出发还有两天,我想带你去看看,你或者会喜欢。”说着回头看了助理一眼。

        助理没有再说什么,应声去办手续。

        李姿意目送他不情不愿的背影,握着苏黎的手,时不时百无聊赖地前后荡一荡。

        两人站在人群中似乎是一对极普通的恋人。

        李姿意看着玻璃门上两人的倒影,觉得如果非要说两人与一般的情侣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要比一般的情侣有钱那么一点点。

        她觉得,这么想的自己甚至有点过于幽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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