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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美人泪


华玉最终两手空空地回去了。

        她回去的时候,商凌云就蹲在路边等着她,手里拿着根小木棍在写写画画,她走近他都没发现。

        等走到他身边才看清,商凌云在默写以前学的《论语》,华玉在他身侧看着那还显稚嫩的字迹,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她已及笄之年,父母虽走得早,到底陪伴自己长大,自她记事起,父母便分外疼宠,自幼便给她请了京中有名的女夫子教习她琴棋书画,父亲又是朝中大儒,学识了得,因为疼爱她,时不时教导于她,母亲也是豁达之人,从未逼迫她学过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可以说,没有父母的精心教导,她在盛京也无盛名。

        可是对于才八岁的幼弟凌云,他未成人,却再无父母的疼宠,也失去了名师教导的机会,明明他的人生都还没完全开始。

        华玉正伤感,凌云却已经发现自己的姐姐,他一抬头,看见华玉,乖巧地唤她:“姐姐。”

        “嗯。”华玉应声,摸摸凌云的头,“在做什么?怎么不在屋里等姐姐?”

        凌云拉住华玉的手,道:“我在练习以前夫子教的书。姐姐,爹爹以前说,我一定要考出功名,以后才能帮助爹爹保护你和娘,现在他们虽然去了天上,那我也要好好读书,日后保护姐姐。”

        华玉一时怔忡,又欣慰又难过,却渐渐坚定了那个念头——她想让凌云继续念书!

        若说家道突然中落,她没有不甘心是不可能的。

        父母死得憋屈又冤枉,她如何能坦然接受,可她一介女流,光复偌大一个商家谈何容易?但若凌云有心,科举入仕,重入朝堂,她商家说不定可有重登荣光之时,最重要的是能让父母风光回京重葬,而非只是以罪臣之身草草埋葬。

        明明,她的父亲光风霁月,她的母亲开明贤德,死后却落得如此地步,她接受不了,也无法接受!

        只是如今她无钱无人,如何才能教导凌云?

        华玉低头看凌云,父母以前为她请的夫子不仅仅是女先生,有在家讲学的大儒父亲也会允她去听课,自己的父亲也曾悉心教导她,若是她来教凌云,许是可以的……吧。

        华玉咬着唇,正兀自思索,忽听到一声极响亮的“咕噜”,循声看去,凌云正捂着肚子,涨红了一张脸,嗫嚅道:“姐姐,我饿了。”

        华玉这才想起,是了,她们如今连最基本的温饱还没解决呢,更别说以后弟弟的读书了。

        她眼瞧着自家以前顽劣的弟弟变成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又懂事的模样,心里那份对父母离世后自己要独身带着弟弟的怨怼减轻不少。她蹲下来看着凌云的眼睛,道:“姐姐现在去借些粮食回来,你莫要乱跑,回屋等我,我去去就来,听见没?”

        “是。”凌云乖乖应了,回了屋子。

        华玉等他进去,站在荒芜的院中,却心生迷茫:真的只能找秦见山借粮了么?

        可找谁借不是借呢?何况那秦郎君还帮过自己,华玉只一瞬就下定了决心,正待去村里找人问问秦见山家住何处,一转头,就见自己搬来三日不远处那栋没有人烟的房子有了炊烟,不一会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不正是才见过的秦郎君?

        原来这无人居住的院子竟是秦见山的。华玉都不得不在心中叹一句可不巧了吗?

        既下了决心,华玉便转头往秦见山家去了。

        行到近前,院内传来一阵“咚、咚”的声音,动静之大,震的那院门似乎都在颤动,不知里面在做什么,华玉捡了那声音停歇的间隙敲了门。

        “秦郎君,可在家?”

        院里的声音不多久就停了下来,接着是一阵脚步声,不多时,她面前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拉开,光着臂膀,另一手拎着一把大砍刀,上身套着一件皮面围裙的秦见山出现在她眼前,身上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儿,脸上也零星沾着血点子。

        华玉不自觉咽了唾沫,往后退了一步——怎么这秦郎君一次见比一次可怕?

        “有事?”秦见山居高临下地瞅着她。那样子,仿佛随时能把她剁了吃了似的。

        华玉心里发慌,还记得刚才这位壮士出手相助,多次安慰自己眼前这位郎君是好人,再深吸口气,那藏在衣袍下的手脚总算不抖了。

        华玉勉力撑起笑容,笑得甜美无害:“秦郎君,今日来多有叨扰。实是因初来乍到,既无细软行李,更无粟米粮食,现下走投无路,只能厚颜前来恳求公子能否借些口粮与我姐弟二人,不需太多,改日定如数归还。”

        秦见山偏偏头,似乎在思量华玉的话,没让华玉等多久,他让开门,道:“进来吧。”

        刚一进院子,华玉就险些被院子里的景象吓得尖叫出声。

        只见那院子正中间的杀猪凳上,放着一只开膛破肚的野猪,血水流了满院,而那只猪头,本就是倒放着,那翻白的死猪眼正死不瞑目地对着刚进院子的华玉。

        心脏砰砰直跳,华玉掐得自己手心都疼了,手心更是黏黏糊糊满是冷汗,这才没有叫出声转身就跑,再看秦见山,只觉得他更可怕了些。

        而现在,这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他们又都住在这村子的边缘,要是秦见山心生不轨,那她……

        越想越害怕,秦见山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华玉“砰”地撞在了秦见山的后背上,刚好撞到了鼻子,华玉鼻头一酸,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秦见山被撞了倒是没说什么,只皱皱眉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开,指了一个方向,声音冷下不少,道:“厨房在那儿,要借多少,自己去取。”

        华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秦见山说的是什么,她捂着鼻子,眼睛红红,带着浓浓的鼻音:“公子,这不合规矩的,您还是在一旁看着得好,日后才好还给公子。”

        秦见山听见华玉声音不对,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顿生迷惑,有些不喜,声音都生硬不少:“你哭什么?”

        他以为方才华玉是和村里其他想嫁给他的姑娘一样,故意撞到他身上,见他没反应,才在这儿哭哭啼啼,妄图让他心生怜悯。

        华玉自觉哭的难看丢人,别过脸忍着哭音:“小女,没,没事,就是方才不小心撞到您身上磕到了鼻子。”

        这实在是件丢脸的事,秦见山正人君子未曾兴起一分一毫占她便宜的事,反倒是自己东想西想撞人身上了不说,还把自己搞成如今这幅狼狈的模样,华玉脸不由更红了,眼泪也控制不住地簌簌落下。

        秦见山从来都没有安慰女子的经验,眼下看华玉哭得更厉害,只能凝眉看着她哭,瞧着瞧着,却发觉出眼前这位娘子与村里娘子的不同来,他只见过哭得涕泗横流哭得有些丑的小娘子,何时见过这华玉这样,帕子半掩着脸,哭得面红眼红却反而更添艳丽美色的小娘子。

        他唰地移开目光,难得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别哭了,你不是还要借粮?我给你拿就是了。”

        “嗯,好,那,那就多谢秦、嗝、郎君了。”

        华玉打了个哭嗝,这下她连耳朵都红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一哭就有些停不下来了,许是这几日的心酸趁着此时宣泄。

        华玉闭眼,拿帕子狠狠擦过满脸的泪水,心中暗暗警告自己:行了莫哭了,平白教人看轻了你。

        这般警告自己几次,华玉才渐渐止住那流不尽的泪珠子,跟在秦见山后面进了他家厨房。

        透过尚且朦胧的泪眼,华玉看到与方娘子家中完全不同的厨房,与方娘子家清贫却整洁的厨房想比,秦见山家的厨房大了许多,随处挂着各式的肉条,各色厨具和碗筷随意堆放在台面,柴火也不甚整齐地堆在灶台前,两个米缸大大喇喇地放在门口。

        秦见山随手打开一个米缸,露出里面还剩一半的白花花的精米∶“你需要多少,自己取吧。”

        他说着就要继续去院子里料理他的猎物,华玉在后面叫住他,在他皱眉不耐前道:“公子,可否给我个袋子装粮,我,我没带袋子。”

        秦见山还是拧起了眉:“你来借粮都不带袋子?”

        华玉语塞,那也不能怪她,她第一次做这事,哪里知道还要自己带袋子,她也是准备舀粮才想起自己没有东西装粮食。

        话虽这么说,秦见山还是在厨房翻箱倒柜给她寻了个布袋子。

        “多,多谢公子。”华玉生怕自己再多麻烦他几句,秦见山就要赶自己出门。

        装了两瓢粮食,估摸着这两天的她与弟弟口粮是够了,华玉就没再多装,提着袋子去院子里找秦见山:“秦郎君,你称一下吧,记个数,下次我也好还你。”

        秦见山看了眼华玉的袋子,接着给野猪分尸∶“不用麻烦称,你自己估摸着数就行了。”

        华玉不得不赞叹这位秦猎户到底是大气,没再多说什么,谢过他的慷慨,告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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