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捷报
谢临抬眼,眉目淡淡看他:“监军大人,可这一回交锋赢了不是么?”
“你这是在质疑陛下的策略?”
“谢临不敢。”
“你不敢?本官看你倒是敢得很!”
“此事我必将奏给陛下,谢将军这是在自毁前程!”
谢临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成拳。
“好。所有罪责,谢临一人承担。”
十二月初七。
永延殿。
一名宫人向殿内跑去。
“陛下,捷报!是捷报!”
听着宫人由远及近激动的声音,本是懒懒卧在榻上,任由卫无虞给他捶腿的皇帝猛地坐起来:“当真?”
卫无虞也坐直,有些惊喜地看向宫人。
宫人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千真万确,陛下!军中低糜数日,此番占了上风,军心已然大振!”说完又捧上一封信,“此外还有监军大人书信一封。”
皇帝闻言笑起来:“甚好,甚好!”
他拿起宫人递上的信,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不过片刻,面色已变得凝重。
卫无虞察觉出不对,小心道:“父皇……”
皇帝未答话,仔仔细细又看了两遍,眉目添了怒色,终于一扬手一甩袖,将桌上的茶杯狠狠拂了出去。
茶杯摔落在地,发生清脆的响声,热茶自茶杯里静静流淌而出。
宫人和卫无虞连忙下跪。
“陛下息怒!”
“父皇息怒!”
皇帝冷笑:“息怒?朕如何息怒?”
他冲着两人快速抖了抖信:“这个谢临真是胆大妄为!上次私自征粮,朕还未罚他,这次竟变本加厉,私自变动朕的排兵布阵,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
更何况……在谢临的排兵布阵下还传来了捷报,这岂非是在打他的脸?
卫无虞听到谢临的名字心中一紧,忙道:“父皇莫生气……”
她想劝父皇,却知他将权力看得极重,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劝起。
皇帝继续道:“你们说说,谢临如今敢违抗朕的旨意,变动布阵,明日岂非是要反了!”
卫无虞惊愕道:“父皇,何至于此!”
皇帝眯眼,不悦地看卫无虞:“虞儿,你既不喜欢谢临,又为何处处替他说话?莫非你也认为,朕的策略有问题,才导致此战屡屡受挫?”
卫无虞脸色一白,低头道:“父皇,虞儿没有。”
皇帝冷哼一声:“虞儿最好是没有。”说罢又对宫人道:“拿纸笔来,朕定要撤了谢临的权,看他如何再胆大包天。”
十二月初八。
“胜了!我们胜了!”
谢临望着远处项人落荒而逃的景象,高悬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他脸上露出笑容,沉声道:“嗯,我们胜了。”
经此一战,项人短时间内必然不敢再进犯。
有小卒驱马凑到谢临边上与他并行:“将军,您看那项人夹着尾巴撤退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我就说,项人区区几千兵力,怎能与我们对抗。”
谢临淡淡应道:“嗯。”
小卒还在继续道:“说来先前的排兵布阵总是软绵无力,收效甚微,最后这几番较量,倒是势如破竹,打得那叫一个痛快。将军您真是英明神武!”
谢临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些话,日后莫要再说了。”说罢驱了马,先行一步离开了。
小卒在后面摸不着头脑,却又本能地相信谢临,自言自语道:“既然将军让我莫要再说,那便不说了。”
谢临回到军营,先去了监军的帐中。
监军早已听闻前线大捷,此刻见到谢临,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
谢临抱了抱拳,微微垂首:“谢临不负所托,此战已胜,之后一切罪责,谢临甘愿一人承担。”
监军虽惊心他在前线私自更改排兵布阵,却又因着胜果,不知如何回应。
他不得不承认,若没有谢临,继续按照陛下的旨意对阵,此战的胜象绝不会来得如此之快。
监军强撑气势,冷哼一声:“谢将军清楚就好。”
谢临点头,从怀中掏出兵符:“既然都结束了,谢临也用不到这兵符,便交给监军大人代为保管,之后呈给陛下。”
监军很是意外,有些摸不透谢临。
谢临冒着大不敬的风险违抗圣旨,却又主动交出兵符,究竟图什么?
难道谢临只是为了胜利,并无私心?
监军沉默着接过兵符,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谢临又一抱拳,淡淡道:“若监军大人没有别的事,谢临便告退了。”
谢临离开后,监军重新坐回桌前,沉思良久,提笔开始写呈给皇帝的军情。
大胜的消息先传到了邺城。
邺城人民只知领兵的将军乃是谢临,不懂政治官场,于是口口相传开始夸赞谢临。
“谢将军太厉害了!”
“多亏了谢将军,才赶走了项人!”
“可恶的项人,今后再也不用受他们欺辱了!”
“……”
江曦听着连日来的捷报,又看着镜中谢临与监军的一举一动,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赢的。”
不得不说,这一战是相当波折。
原以为兵力悬殊该是躺赢,却发现卫国大军内里不堪一击,兵将在此战之前互相不识,毫无默契,战略更是因为皇帝的远程指挥而一塌糊涂。
僵持数日后,终是因为谢临才取得胜利。
邶清说得不假。
他什么都不用做,此战就会胜利。
因为谢临不会眼睁睁看着此战失败。
他看穿了卫国的本质,也看穿了谢临。
邶清站在江曦身边,随意瞥了一眼镜中的谢临:“谢临还算聪明,主动放弃兵权。”
江曦点头赞同:“他主动交了兵权,没落下一点话柄。这一战又是功臣,如此,皇帝便不能随意杀他,算是保得性命无虞。”
“如何?我说过的,这一战必不会败。”
江曦笑起来,夸道:“是的,清清很厉害。”
自上次二人吃完饺子后,江曦有时在无人处也会习惯喊他“清清”。
她初次下意识喊出后,不禁呆愣了一瞬,但见邶清神色坦然,并未因这个称呼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也随之坦然起来。
反正在外人面前都喊过了,私下两人独处如此称呼,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邶清淡淡一笑:“那曦曦可以相信我了吗?”
他近日愈发频繁这样对她温柔地笑,但江曦还是很不争气地看一次被蛊惑一次。
江曦心动到失神了一瞬,几乎就想这样相信他,但很快被理智拉回去。
不能相信他的。
邶清是要崩坏这个世界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在用美!男!计!
万一他就是故意引诱她,来获取她所知道的一切信息呢!
江曦微微一笑,模棱两可地答:“急什么,你不是说来日方长?”
邶清眼眸微不可察地一黯。
他方才看到了江曦眼神里有微微的松动,分明是因为他有所感触。
然而那松动转瞬即逝,她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他的确说过来日方长,曾经也的确这么想。
可他发现,他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尤其是见过她眼里的松动。
他愈发强烈地想要她的信任,这种情绪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
十二月初九。
皇帝新的旨意传来,撤去谢临手中的兵权。
监军展开信看完,又看了看桌上的兵符,摇头叹了一口气。
谢临终究是快皇帝一步。
监军将信搁在一旁,揉了揉眉心。
想必明日陛下就能收到新的战报了。
十二月初十。
永延殿。
皇帝用力捏着手中的信,纸张已被捏得变形。
半晌后他气笑出声:“好个谢临!”
“此战大胜,他又主动交出兵权,真可谓是清清白白的功臣!朕若是罚他,在百姓眼里岂非不仁不义之君!”
一旁的宦官道:“无论如何,谢将军都是抗旨不遵,陛下罚他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皇帝皱眉道:“不妥。”
宦官继续道:“若是陛下挑个其他的错处呢?”
皇帝端起茶杯,缓慢喝了一口茶。
谢临敢抗旨不遵,这说明他有了自己的想法,生了异心。
而他自己的排兵布阵屡屡失败,谢临却能瞬间扭转战局。
他本就靠着见不得光的手段才得了这皇位,若是连将士都不能对他心服口服……
谢临,绝不能再用。
皇帝静静道:“吩咐下去,先让大军回京。至于谢临。”他顿了一下:“之后再说。”
终归谢临已没了兵权,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眼下,还有另一个人。
国师邶清。
他是靠国师相助才坐上这皇位的。
国师一日不除,这皇位,他便一日都坐不安稳。
战事既已了结,是时候试一试国师的软肋了。
皇帝放下茶杯,轻轻抬眼:“你且去传陆大人来见朕。”
宦官得了令,赶着就出去传唤了。
陆大人在几个时辰后来到永延殿,跪在了皇帝面前。
“老臣给陛下请安。”
皇帝主动去搀扶,和颜悦色道:“陆卿快请起。”
“不知陛下传唤老臣,所谓何事?”
“上次同陆卿说的事,不知陆卿准备得如何?”
陆大人面上一喜:“万事俱备!”
皇帝满意颔首:“那朕便放心了。朕会派人引开国师,陆卿只需另派人手去活捉姜曦。”
“陆卿若能为朕办好这件事,朕必定恢复予霜那丫头的身份。”
“若是办不好……”
陆大人郑重道:“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不必让你的人跑太远,等他们离京城近些再动手。”
皇帝笑着强调:“记住,要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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