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上官檀身着蓝色锦衣,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直直垂下,被长袖盖住。他脚步不急不慢,踏过拱门,那张原本是面无表情的脸,目光落向乔落栗时,眉毛微不可见地动了动,随即对着周之缟,颔首示意。
他道:“周兄,你我约在戌时,我可是来早了?”
周之缟虽长上官檀几岁,但两人一直以兄弟相称,上官檀如此叫他,也是周之缟自己要求,他不喜繁文礼节,也就不愿难得的好友与其他人一样,叫他王爷。
周兄,这个称谓就不错。
周之缟凤眼扫过他身后的辛夫人,说道:“不早也不晚,刚刚合适。上官兄,我为你介绍介绍,这位便是传说中的蒙面仙子,想必你们认识吧?”
上官檀嗯了一声。
周之缟侧身对着乔落栗,说道:“今日我与仙子初见,可我似乎不受仙子待见,上官兄,你帮我问问她,为何对我有成见?”
上官檀知道周之缟的性子,兴许是无意间轻浮的举动,惹了仙子不快,他对着乔落栗抱拳行礼,歉意道:“仙子,若是周兄哪里不对,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为何是我的不是?”周之缟似委屈道。
乔落栗摆了摆手,不欲与他们过多纠缠,越过上官檀,走到辛夫人旁边,小声道:“辛夫人,我们走吧。”
然而周之缟还不肯放她走,出声道:“仙子,何必着急走,你此番前来,定是为了海棠一案,我与海棠也算相识一场,若是能帮助解开她死亡真相,让她泉下有知,能得以瞑目。”
“不必了。”
乔落栗拉着辛夫人正要走,辛夫人回身望了一眼上官檀,附耳小声问道:“仙子,我们来此不正是为了查案子,真的就这么走了?”
辛永嘉被关了十余天,辛夫人着急,乔落栗也理解。此案已经拖了数日,乔落栗也希望早日找到线索,可眼下……
有位浮头滑脑的王爷,和一位目光如炬的尚书,两人犹如一堵高墙挡在身前,让人束手束脚,无法得心应手。
“仙子,你既然来了梨见园的中院,何不了了心愿再走。”上官檀道,“你想去哪儿,我们不打扰,给你指条路,避免你走错。”
乔落栗的确不想白跑一趟,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上官檀又问了一遍:“你想去哪儿?”
乔落栗沉默着,倒是辛夫人忍不住了,替她回答道:“仙子来之前,便与我讲明了来意,她想去海棠的住处看看。”
“海棠的房间,如今被木棉所用。”
上官檀说着,看向周之缟。
他不常来梨见园,也对满园春戏班子不熟,周之缟是常客,对梨见园一花一草皆为熟悉。
周之缟往里指了指:“这梨见园属于大宅,有三七二十一个房间,里面人杂,仙子还是随我走吧,我带你去海棠的住处。”
“你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去便可。”
周之缟耸耸肩,似乎妥协了:“既然如此,那仙子往前走,到第二个门前,左拐进入一个小院,往右数第七个房间,便是海棠的住处。后院不是外人来的地方,仙子,你若是遇到旁人,就说是我的意思,便无人敢阻拦。”
他交代得详细,显得有几分真诚。
乔落栗点头,也诚心道:“多谢。”
按照周之缟所说,乔落栗来到了海棠的房门前。
辛夫人左右看了看,小院里安安静静,有几间房间敞开着门,里面像是有人在,有细碎的说话声,还有人影晃动。
好在他们忙着自己的事,无人在意院子里多了两副陌生面孔。
房门有些紧,乔落栗使出了力气,才推开。
房间内只有简单的摆设,没有木桌,只有两把椅子,一把放在了床头,一把放在梳妆台前。
梳妆台也不宽,大概双手展臂长,上面摆满了各种物件,都是女儿家的首饰和梳妆用的头饰。
乔落栗随手拿起一个银镯子,翻转着看了看,银镯子内侧刻了两个米大的字,是木棉的名字。
果然,木棉住进了这个房间。
“这个首饰盒倒是挺贵重。”辛夫人跟着看过来,对着摆放在里侧的漆红锦盒道,“仙游红木,价值不菲啊。”
锦盒雕刻有凤凰图腾,图案栩栩如生,应该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乔落栗手指轻轻拂过锦盒,盒子表面光滑,触感与寻常的木盒子有些许不同。她将锦盒举起来,在底部也找到了刻字。
这锦盒是海棠的物品。
乔落栗问道:“辛夫人,此锦盒能否在商铺购买?”
辛夫人摇头:“不会,仙游红木源自于最南方,不便运送,许是商人或是其他人,从最南方将此锦盒带到京城。因此物稀有,大概是赠予了权贵……”
“后来,权贵又将这锦盒赠给了海棠?”
“有可能。”辛夫人道,“我打听过,满园春戏班子里的人,大多出身贫寒,帮主给他们的月银不多,海棠虽是当家花旦,但你看,她住的房间不大,看起来还很简陋,此物大概是他人所赠。”
“对方能将锦盒送出去,应该家中钱财万贯……”乔落栗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轻浮的脸,“也许是顺意王周之缟?”
辛夫人连连摆手道:“顺意王虽风流成性,但拧得清是是非非,倘若他得了锦盒,应该会送给王妃,而不是一个戏子。”
乔落栗打开锦盒,一边查看盒中精巧的首饰,一边道:“我看他对花旦举止亲密,这么看来并非出自真心,果然他心里还是如卓英喆那群人一般……”
对戏子不屑一顾。
辛夫人道:“来梨见园听戏之人,几乎全是男子,你要说认真听曲的,屈指可数,大多数还是另有目的。仙子,你可知满园春戏班子是如何起势的?”
乔落栗略知一二。
闲情簿上有写,满园春六年前来京城,一开始唱戏,门可罗雀,满园春班主冯经业邀约达官贵人,还带戏班子亲自去府上唱戏,这才在京城开辟了一条生存之道。
当然,戏班子不是青楼,冯经业也不至于让戏班子里的姑娘卖身,可他会允许姑娘们去陪人喝酒,只要那些男子没有过分之举,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大多数男子来满园春,只为与戏班子里的姑娘们叙一叙旧,调笑几句,再喝喝酒。
顺意王周之缟如此,辛永嘉和卓英喆几人也是如此。
辛夫人叹道:“我也是明事理之人,这满园春的姑娘们不容易,所以我才管束永嘉,不让他乱来。可惜,事与愿违。海棠姑娘冤死,永嘉……落入牢狱中,算是他行为不端的报应吧。”
乔落栗一直欣赏辛夫人,她辨是非知善恶,身为女子,她懂得女子的难处,还会出手相助,是位女中豪杰。
房间查看完毕,并无太多线索,除了刻了名字的首饰和一些贵重之物。
属于海棠的物件,那些刻字字迹一致,属于木棉的,就是另一种相似的字迹,应该是她们自己所刻。
“非也,那女子不是我什么人,我不过与她仅有一面之缘。”房间外,周之缟漫不经心的声音传了过来。
乔落栗回头往屋外一看,周之缟跟着一个身形修长的姑娘,快步走了过来。那位姑娘像是脱掉了外衫,着了一件中衣,脸上画着花旦妆容,抹了厚厚一层粉,看不出真实模样。
“那你为何对她如此殷勤?”那姑娘忽然停了下来,抬头望了过去,“玉兰可是亲眼所见,你休想骗我。”
周之缟脚步不停,直直迎上去,相撞之际,他张开怀抱,把姑娘搂了个满怀,他低声哄道:“好了,木棉,别生气了,她哪有你重要……”
正说着,他瞧见屋里看热闹的乔落栗,一下住了嘴。
木棉察觉到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刻沉下了脸,嗔怒道:“你又骗我。”
她推开周之缟,愤愤转过身,回了房间,把门猛地一关,将周之缟关在了门外。周之缟敲了几下房门,木棉抵住门,执意不开,没多久,周之缟便知趣离开了。
他一走,木棉便抬眼,看向了房间里的另外两人。
乔落栗与辛夫人面面相觑,乔落栗率先道:“木棉姑娘,我们不请自来,多有冒犯,只是事出……”
木棉不耐烦打断道:“你不必道歉,我们的住处也不是隐私场所,时常有人闯入房中,我都习以为常了。”
“不管原因如何,是我不请自来在先,我理应向你道歉。”乔落栗道。
“你明知不合规矩,可你还是来了,不是吗?”木棉抬步坐在了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将头上的饰品一个个取了下来,她道:“我听王爷讲了,你是想查海棠之死。这里原本就是海棠的房间,你来此处,无可厚非,我没必要怪你。这房中物件,你尽管查看,不必在意我。”
木棉只比玉兰大两岁,玉兰还有些孩子心性,而她已然成熟稳重。
这房中,该看的乔落栗已看过,不过既然木棉回来了,她便不着急走了,她不动,辛夫人也就站在她旁边不动。
木棉拿出一张棉帕,沾了将脸上的粉擦掉,她取下耳饰,放入那个价值不菲的锦盒中——乔落栗一一看过了,这锦盒中的首饰,全是海棠的。
“你不怕?”乔落栗问道。
“怕什么?”木棉不解。
“这些是海棠曾用过的首饰。”
木棉笑了起来,慢悠悠说道:“我以前老家在岭南之南,有一年因干旱闹饥荒,村子里死了好些人,我爹娘省吃俭用,倒是多撑了一些日子,后来树根都啃没了,实在没有吃的了,他们便出去找食物,偏偏暴雨突袭,他们似乎被山洪冲走,再也没回来。那年我八岁,在生满恶蛆的邻居家中找食物时,被班主捡到,才得以活了下来。”
木棉挑起那对耳饰,对着窗棂透过来的日光,细细端详着:“我曾与死人共处一室,还从死人手中抢夺过食物,区区死人用过的首饰,何惧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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