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今日梨见园不排戏，但园子门敞开着，宾客可随意走进。
乔落栗一路绕到中院，进了拱门，终于忍不住回过身，不耐烦问道：“辛永嘉，你要跟我到几时？”
辛永嘉似乎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喋喋不休道：“仙子，既然此事与我有关，就让我跟你一起，我倒是要听听，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我暂时不找卓英喆那几人。”
“但你迟早也会去，我说得对不对？仙子，卓英喆和彭元良那几人，你肯定没有我熟悉，若是你找他们，我一定可以帮得上忙。”辛永嘉见乔落栗扭头就要走，赶紧拉住她的胳膊，“我娘说，我能出狱，你帮了不少忙，我无以为报，只要仙子你需要，我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当然，肯定不会这般严重，对吧？”
说着，对上乔落栗瞪他的目光，他立马松开手，又道：“仙子，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在家，浑浑噩噩，总觉得这日子过得极度无趣。不过今日一见到你，我发现我错了，不是日子无趣，是我没找到真正的乐趣。跟你一起查案，不仅能拨开迷雾揭露真相，还能伸张正义济世救人，此乃品德高尚的圣人之道……”
“闭嘴。”乔落栗忍无可忍，“你少说点话，我们还可以同行，但你要再说废话……”
“明白。”辛永嘉抬手发誓，“我一定听仙子你的。”
到了后院，木棉不在房间内，倒是碰到了玉兰。
玉兰坐在木棉的梳妆台面前，拿着木棉的珠宝首饰，对着铜镜往自己头上比划。
乔落栗叫了她后，她迎了过来，目光落在旁边的辛永嘉身上，不知为何，忽然红了脸。乔落栗问了两遍，她才回过神。
“啊……”玉兰窘迫地低下头，声如蚊呐，“我也不知木棉姐姐去了哪儿，不过她是一大早出门，应该不会夜宿。”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她回来。”乔落栗环视一圈，“玉兰姑娘，我可否到处看看。”
“哦，请便。”玉兰让开，偷偷看了一眼辛永嘉，扭头跑掉了。
“……”辛永嘉嘀咕道，“她又不是头回见我，怎么这般矫揉造作？”
木棉的房间比上回所见，更加凌乱，床上堆了好几套衣裳，床下鞋子也乱成一团，梳妆台也是，堆满了乱七八糟的首饰。
乔落栗找了一圈，并未找到逍遥丸。
“仙子。”辛永嘉小心翼翼请示道，“我可否说几句话？”
“不可。”
“仙子……”辛永嘉不甘心，又道，“反正要等人，还不知道等多久，我们这么呆着，一句话不说，究极无聊，不如与我说说话。你要是闲烦，那就一句，可好？”
“你已经说了好几句话了。”辛永嘉一恢复常态，乔落栗就开始头疼起来。
屡次被拒，辛永嘉索性不管了，直截了当道：“仙子，你跟我讲一讲，你查到的那些线索，就当是陪我消遣，聊聊天，如何？”
他殷勤地倒了一杯茶，递到乔落栗面前。
乔落栗往后仰了仰：“这杯子是谁的？”
辛永嘉愣了愣，反应过来：“我去洗一洗杯子。”
“罢了。”乔落栗无奈道，“你把杯子放下，我就跟你说说海棠和石天骄吧。”
木棉在申时才回来，她刚走进院子，玉兰就发现了，贴过去耳语了几句，木棉随即脸色一变，快步回了房。
乔落栗和辛永嘉各占了一张椅子，乔落栗靠在椅背上，闭目小憩，而辛永嘉用手指沾着水，在桌上写写画画。
“谁让你们进我屋的？”
木棉大喝一声后，乔落栗睁开了眼睛。
玉兰战战兢兢解释道：“木棉姐姐，是我让他们随便坐。”
木棉瞪了她一眼，踢踏着步子，在乔落栗面前站定：“你又来作甚？”
乔落栗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张嘴正要说道，辛永嘉抢了话头，先道：“木棉，你是不是觉得海棠一案已经了结，她的死就与你无关了？”
“辛永嘉？”木棉认出他，眉头拧着了川字。
“你帮着彭元良那帮人，诬陷我，我还没找你算账。”
“谁诬陷你了，别血口喷人。”
“……你还不承认？”
辛永嘉抄着手，一副要寻仇的模样，乔落栗看不下去，叫了一声：“辛永嘉。”
清冷的声音，让辛永嘉瞬间灭了气焰，他站在乔落栗身后，识趣不再说话。
乔落栗抻了抻长袖，淡淡看着木棉说道：“我来，只是想问问你，为何要撒谎？”
木棉一愣：“什么？”
“不记得吗？那我先从你所说的糖果帮你回想，那个糖果，有一个名字，叫逍遥丸，对吧？”
木棉抿着嘴，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
“那日你在阁楼与石天骄幽会，石天骄喝了不少酒，还吃过逍遥丸，而且同在阁楼中的人，也都看见了。”虽然汪景山并未承认，但乔落栗几乎能肯定，石天骄确实吃过逍遥丸。
乔落栗愿意是想诈木棉，说完这话后，她有意停顿了片刻，而木棉并未反驳，那说明她猜想没错。
乔落栗笑了笑：“木棉姑娘，你曾说，这糖果是海棠自己所制，还只剩一颗，那石天骄吃逍遥丸，源自何处？”
木棉拧着脖子，一声不吭。
乔落栗知道她不会老实回答，又道：“你说逍遥丸是海棠留下，只剩最后一颗，可你却又有多余的逍遥丸给石天骄吃，引得他醉态横生，进而不小心摔下阁楼。木棉姑娘，你是有意为之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木棉紧张起来，手指一圈一圈搅着袖摆，眼珠子乱转，看起来焦躁不安。
“那你说说，你为何要撒谎？”
“我撒什么谎了？”木棉猛地一下，手掌拍在桌上，啪地一声响，连她自己也吓到了，愣怔了半晌，才抱着自己拍疼的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那我一件一件捋给你听。”乔落栗慢慢道，“你曾说，逍遥丸是海棠自己所造，可逍遥丸出现在你手上，还出现在卓英喆那群人手中，这是你撒的第一个谎。逍遥丸并不是海棠制出来，而是另有源头，说不定，海棠的逍遥丸，便是你给她的。”
“逍遥丸不同于其他毒药，倘若用它害人，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海棠长期服用，是逍遥丸和酒的作用，让她产生了恍若美梦的幻觉。据我所知，海棠被冯班主收留之前，家里曾是富足的商贾，她备受父母宠爱，但因家里失火，母亲在火中丧生，其父为保护她，受了严重的烧伤，勉强撑了半年，便撒手人寰，留下年幼的她一人，无家可归，到处流浪。”
“她对父母有极深的眷恋，乃至于醉酒之后，可能从幻觉中看见了儿时与父母无忧无虑玩耍，便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乔落栗想起自己吃逍遥丸时，恍惚中看见的幻象，缓了缓神，才继续道，“你因海棠唱戏比你好，而且她样貌和身姿，样样招男子喜爱，于是你心生嫉妒，给了她逍遥丸，你想悄无声息地，让她醉后失态，意外身亡。玉兰，你见过海棠醉后姿态如何？”
玉兰小心翼翼瞥了木棉一眼，低声道：“海棠姐姐醉酒后，要么晕晕欲睡，要么就是翩翩起舞，偶尔会哈哈大笑。她一般就在这个院子里喝酒，大家都看着她，没让她出事。”
“那时，她大概是真心快乐吧。”
也只有沉浸在快乐中，才能无忧无虑笑着闹着。
乔落栗垂着眼，神态落寞须臾，随后正色道，“木棉姑娘，你始终不死心，一直为她提供逍遥丸，想着有朝一日，她会出事。海棠遇害那日，她也服用了逍遥丸，而且用量不少，所以，她死后，尸身腐烂极快，身体里残留的糖分甚至引来了无数蚂蚁。”
当时开棺验尸，乔落栗还奇怪，海棠下葬的地方是荒野，这些日子雨水不多，不至于腐烂得如此快。但倘若与那古怪的逍遥丸联系起来，便能解释通了。
乔落栗定定看着木棉，一字一句道：“海棠虽不是你所杀，却是因你的别有用心所害。”
木棉沉着脸，几乎将下嘴皮咬出了血。
乔落栗道：“你撒的第二个谎，是石天骄溺水而亡一事。”
“石天骄长得肥头大耳，满身恶习，小气吝啬，你早就厌烦他，可他偏偏不知趣，三番两次纠缠你。而且他酒品不好，一醉酒，就会发疯大闹。”辛永嘉接过话茬，凑近盯着木棉看了片刻，道，“你用害死海棠的法子，又害死了石天骄。看不出来，你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心机竟然如此深沉。”
木棉一下抬起头，情绪激动道：“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是自己掉下阁楼，跟我无关。”
乔落栗道：“你否认也无妨，但我所言，应该就是石天骄死亡的真相。你编造逍遥丸的来历，不提服用的法子和吃下后造成的后果，那是因为你想用它做不可告人之事，而且你还隐瞒了其他事。”
木棉一下瞪大了眼睛，吞吞吐吐起来：“……没……没有。”
乔落栗逼问道：“谁给你了逍遥丸？是不是那人教你用这法子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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