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肆章·完美的神明与叛逃者(七)
“唔,所以说,您觉得在在下的神界中能找到些许线索?”
水神神界里,我和风山渐大人一起走着。这里依旧是原先我所见到的那水天一色的景色,向四周望去,无论是哪,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淡蓝色。低下头,木屐下水波荡漾,荡碎了我的倒影。
“只是这样猜想的罢了……实在是麻烦您了,风山渐大人。”
“不,没什么,能帮到你,在下也很开心。”风山渐大人看上去是真的打心底的开心,我忽然想起先前在水神神界丢的罗盘,便问道:“那个,风山渐大人,请问您知道彼界者吗?”
“彼界者?”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个,神色有些惊讶,“彼界者,即是自「彼界」来的人。彼界没有神明,那里的人没有任何信仰和欲望,而「此界」因为有神明存在,所以此界的人对比生活在彼界的人更加幸福。”
“可是,此界的人都有欲望,而彼界的人就没有……”我小声说道,风山渐大人笑了笑:“哈哈,有欲望当然是好事,有欲望才会有信仰,有信仰才会朝着它一直向前。实际上,信仰并不包括神明,就连身为神明的我们也会有很多无法做到的事呢。比方说,分辨诅咒和处理巫术,还有像庆日香这种无法战斗的神……一不小心说了他的坏话了。
“几乎高天原所有的神都相信,信仰,可以是任何东西,朋友、家人、爱人、陌生人,甚至是案台上的一支笔、街上还未开花的樱花树。而对于在下来说……在下的信仰,便是辉镜。”
啊,辉镜大人吗,的确,身为朋友两个人可以亲密无间,许多事都不必避讳,但为何我总感觉辉镜大人和庆日香大人关系更好呢……不,不对,一定只是我看见的,我在这里瞎猜测人家什么呢。
“南止呢?南止的话,有自己的信仰吗?”
忽然,风山渐大人的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信仰……吗。”
我忽然又想起了几年前,曾经抱着我的男子,他白色的睫毛十分漂亮,而那双眼睛,我从未见过那样美的眼睛,像湖水一般,宁静而又澄澈。
「小南,爸爸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和弟弟能够永远幸福。」
我捂住胸口,鼻头发酸,使劲地呼扇睫毛,不让眼泪掉下来。
爸爸……
风山渐大人及时止住了话题:“抱歉抱歉,不想说就罢了。但是当此界的人对某一件事或某一人的执念过于强大之时,彼界之人就会寻着执念来到此界,届时她们便变成了所谓的「彼界者」。彼界者的目的,就是扼杀此界之人的所有信仰与执念,并最终取代对方。”
这么一说,我才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就像神往蝉大人说的那样,我现在连自己的执念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彼界者也就不会那么不好解决了。风山渐大人忽然又补充道:“对了,因为彼界没有神明,所以此界的人只有与神明共鸣过,才能够吸引彼界者。”
“与神明共鸣?那是什么意思?”我十分疑惑,神往蝉大人没教过我啊。
风山渐大人思考了一下,随即用食指的指关节敲了敲我的眉心,瞬间,我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十分清凉,仿佛有一股水流从眉心一直流到脚尖。我拍拍额头,直惊呼好神奇。
“这便是共鸣,”他解释道,“你可别误会,不是不愿意把力量给你用,据我所知的所有与神明共鸣过的人,都被强迫着套上了无形的枷锁,背负着沉重的包袱,命运凄惨,我甚至见过有几个二十几岁就惨死的。嘛,毕竟强大的能力,也是要付出代价才能换来。”
我一听慌了神,急忙捏住眉心,想把他的能力挤出去:“这,这样的话,这力量还是您留着吧……”
“哈哈哈哈哈哈,只是小一点而已,什么作用也起不到,到了下午基本上就消散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有趣啊,难怪庆日香点名指姓地让你做《竹屣》的舞者,哈哈哈哈……”
听着他爽朗的笑声,我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被风山渐大人嘲笑了啊。这时,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风山渐大人,我曾见过我的彼界者云目槿,明明,我不记得我和哪位神明大人共鸣过……”
“不会吧?”他下意识盯住了我的眼睛,“你的身上,的确有十分微弱的神力,但并不是我的,也看不出来是何人的,我感觉倒是更像……天照大神。”
“天照大神?哈哈,您可别拿我取乐了,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他直起身子,看向天空,“和你一起来的贺茂公子,我猜他也遇到了彼界者吧?实际上,月夜见尊曾与贺茂家的贺茂华缔结过契约,守护世代贺茂家的孩子。而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
“义。”
“对,义。他身上不仅有月亮的气息,还有太阳。而一丝微弱的太阳气息,就来自你,南止。我觉得,可能是你们两个常年接触,气息都混到了一起。至于天照大神与月夜见尊,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们了,哎,这对贪玩又好赌的姐弟啊,还有那任性的素盏鸣尊……”
我从这言语中就能体会出风山渐大人的无奈,心说神明也不好做啊。
只可惜,转了一圈,我的日月盘依旧没有找到。
那日我在水神神界中的事,我对风山渐大人说过了,但他却告诉我,水神神界内并没有我所见到的那片森林,水龙也一直都乖得很,没有任何动静。这就很奇怪了,我的日月盘究竟去哪了?那个冒充风山渐大人的家伙到底是谁?
“不过,森林……”风山渐大人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着,“也许,是那冒充我之人,自行展开了自己的神界,与我的神界连接起来。你先前说,你见过水龙,对吗?”
我点点头,他则伸出手,在半空中挥了两下,一条水龙便卷着流水从天而降,落在风山渐大人身边,本来看上去十分温顺,见了我,却忽然躁动起来,不断地发出奇怪的声音。
“便是了,水龙见过你,看来你的确到过这里。果然,那片森林和这里是连接起来的,不过现在看来,连接似乎已经断了。”
被安抚的水龙化成了水落在地上,我不安起来:“这样说的话,对方不仅能自己创造神界,还能和您的神界连接起来……他到底是谁?有可能是高天原的其他神明吗?”
“不,没有神明的神界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对方不是神,是人?”
“没错。”
怎么会这样……普通人能创造神界,已经接近神了,况且他似乎熟悉我,却不熟悉义和曜久大人,不然怎么可能将我自己变到神界里去。也就是说,我将独自一人面对这个陌生又强大的敌人。
不,不对,我在想什么呢,这本就该是我自己一个人面对的,到这时候了怎么还想着拖我身边的人下水。
不过……如果义知道的话,会不会很生气地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这家伙怎么又逞强”了之类的话呢?
如果是义的话……
直到我从水神神界回去时,也依旧在思考个问题,那一刻,我居然有一种奇怪的欣慰感。
“别担心啦南止,那边我们会解决的,你就安心练舞就好啦!”当我坐在房间里研究那些舞蹈动作的时候,义忽然出现,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嗯,曜久大人可是非常期待你的表现哦。他还让我转告给你说,‘我想找的真相你已经帮我找到了,接下来的事就算是回报好了’,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也许,指的是他找回身世的事吧。也许曜久大人是枕浮里的转世,又也许是枕浮里的执念,有可能像「朱雀之羽」那样,是枕浮里的一根发丝、一只眼睛,甚至有可能就是枕浮里本人。但是,现在这些也不重要了,抓紧练习,等混进了春樱宴抓叛徒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春樱宴上真的有可能会见到那叛徒吗,我怎么老觉得庆日香大人在唬我。也许只是个自我安慰罢了,毕竟神明大人,况且还是善神大人的请求,我怎么敢拒绝呢。
教导我的先生是位十分和善的老者,他见我不通雅乐,身体僵硬,双手还因为常年握刀磨出茧子来,并不恼怒,只是一直耐心地教着我动作。
“最开始跪在地上也是十分讲究的,双手握住神乐铃,哎,就是这个样子,没错……然后慢慢站起身,慢一点慢一点……之后,再将神乐铃举过头顶,没错,第一个动作就是这样。”
先生评价我的动作太过急躁,戾气不褪。我一想也是,《竹屣》毕竟是一首如溪流一般温和的乐曲,我却用力过猛,跳得像要打仗一样。
无论如何,还是先把动作学会,回首再考虑风格的问题。先生教得很快,我学得也很快,虽然记得总有些不熟,但几套动作下来,也能稍微连贯一下了。
我记得,第二个动作好像是,绕着一个点慢慢转一圈,膝盖要向下,而腰部需要保持不动,头顶的神乐铃则得一上一下地摇动,一直到乐曲中这一句词结束。
好艰难……
正当我练习到一半时,辉镜大人忽然掀开帘子出现:“哟,练着呢?先甭练了,走走走,我给你量个尺寸去,你看看我设计的礼服如何。”
我看向先生,先生则哈哈笑着让我去吧,我便点点头,跟着辉镜大人去了他宅中。一进屋,就有一群侍女将我拽过去,帘子一放,扒下我身上的巫女服,二话不说开始测量我的尺寸,一边测量一边记录。
辉镜大人站在帘子外,似乎对自己设计的礼服非常有信心:“嗯,我觉得这套礼服绝对是我设计过的最好看的衣服,唔,不过袖子有点长,如果是聪明绝顶的你应该没问题吧?”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问题大了。
“那个,我想知道,袖子有多长呢?”
对方思考了一下,开始比划,透过帘子可以看见他的身影:“就是,你双手平放,拖在地上的部分大概和你们那边贵族的后摆差不多吧。”
听到这个,我十分抗拒,下意识摇摇头,不管他看不看得见:“辉镜大人,可以稍微切一点吗……太长了,我可能跳不好。”我身后的侍女一把按住我的脑袋,叫我别动弹。
“诶?那,那切一点好了……”听语气,外面的人似乎十分委屈,但是我没办法,过长的袖子实在是太沉了,我根本驾驭不了。
等侍女们给我量好尺寸,我穿上衣服出去,看见辉镜大人盘腿坐在缘侧上,一手拿着设计图稿,正琢磨着。他见我出来,拍了拍身边:“喔,快快,坐这里坐这里,看看这个怎么样。”
我坐过去,接过图稿,整套礼服的设计看上去华贵而庄重,细节繁杂又不失典雅。不过,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看上去相当沉啊。但我头回见到这么漂亮的设计,什么都抛之脑后了,只记得夸赞辉镜大人:“好,好厉害,与外表相反,没想到辉镜大人居然如此心细……”
辉镜大人满意地点头:“那当然了,我可心细得很,不对,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啊?”
“不过,辉镜大人居然会设计礼服,我还真没想到。”我翻来覆去看那张图稿,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一想到我要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了,实在是有点不敢相信。”
我将图稿还给他,他被我夸得人都有些飘了,哼哼一笑:“一点小兴趣罢了,别看我人五大三粗的,其实我还是很有用的。”
“不过……”辉镜大人在将图稿与尺寸交给侍女后,抱有歉意地回头对我道,“强迫你去做不喜欢的事,真抱歉啊。庆日香那家伙总是那么固执,偏偏他就待见你用刀的身法,说很漂亮。”
“是,是这样么……”
“可不。我想啊,他大概真的被你的眼睛打动了吧。我这么说或许会很奇怪,但他曾有一个朋友,眼睛与你很像,都像宝石一样耀眼,所以,他才会如此信任你吧。唔,可惜,曾经他跟椽碎御和枕浮里关系那么好,现在就剩他自己了……”
“枕浮里?请等等,您方才提到了枕浮里?”我猛地站起身,很不礼貌地打断了辉镜大人,他吓了一跳,只能点点头。我想起曜久大人,便问道:“请,请问,枕浮里大人他,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辉镜大人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惊讶,“他早就神力耗尽消失了啊……话说都这年头了,居然还有人间来的人认得枕浮里,南止你果然是博学多才啊……”
辉镜大人喃喃自语着,但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庆日香大人认识枕浮里。枕浮里和曜久大人有着不明的关系,也许找庆日香大人能问清枕浮里的事情呢?
本来我来高天原的目的是抓叛徒,而曜久大人的目的是找清自己的身世。现在,我们全都反过来了。
“我开动了。”夜晚的房间里,我看着丰盛的晚饭,不知道为何没有一点动筷子的欲望。我只能用筷子拨弄着盘里的米饭,时不时地叹一口气。
真想去看看居住在隔壁的义和曜久大人现在怎么样,但是出于礼仪,加上先前给我换衣服那个叫鹤的小姑娘一直在我身边盯着我,我只能独自一人闷在房间里吃饭。
鹤盯得我浑身不自在,我也不能只让人家看着我吃,便招呼她过来跟我一起吃,鹤却摇了摇头:“我已经吃过了,谢谢您的好意。”
话是这么说,但有双眼睛盯着我吃饭还是头一次,我实在过于紧张,随便找了个话题跟她聊天:“那个,小鹤都吃了什么呀……”
不对,我怎么会说这种话,我真想抽我自己一个大嘴巴。
鹤显然不想回答我,我也不想她回答我。我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又迅速转移了话题:“话说,小鹤和庆日香大人很熟悉吗?”
鹤羞涩地点了两下脑袋,我继续问道:“那,你认得枕浮里大人吗?”
“枕浮里大人?”鹤惊呼一声,随即闭上嘴,压低了声音,“枕浮里大人早就消失了,您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个呢?”
我失落地放下筷子。
大家都说枕浮里大人过世了,是因为没有人再信仰他了。那么曜久大人呢?曜久大人对于枕浮里,又是什么样的人呢?枕浮里……又是如何看待曜久大人的呢?我忽然想起荣小姐曾经和我说过的,梓原家每一代都有一个孩子能与逝者对话,那么如果我拥有了这个能力,是不是也能和枕浮里大人对话呢?
到那时候,我一定要问一问他,对待人类那么温柔,却没有任何回报的他,后悔吗。
鹤告诉我,以前庆日香大人,枕浮里大人,还有椽碎御大人三个人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但是后来,椽碎御因为和另外两个人观点背道而驰,发生了不愉快的争吵,便主动离开了高天原,行走于人间各处,依旧我行我素,听起来似乎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大人。
而后来,就是我熟悉的枕浮里,像我先前看的书卷那样,枕浮里本来能听见他人心声,为人们实现愿望。可后来这种能力渐渐消失了,便没有人再信奉他,他也失去神力消失了。自此,三个朋友的故事,只剩下庆日香大人一人了。
我不由得替庆日香大人惋惜,明明那么要好的朋友,鹤也和我一样,说道:“是啊,庆日香大人……一直都对我们很好,从来不会因为我是个侍女就瞧不起我,也不会因为我年纪小欺负我。然而这样的庆日香大人,却被那样对待。”
“怎样对待?”
“您看到他脚踝上的脚环了吗?”鹤压低了声音,“因为庆日香大人是善神,所以他从小就被高天原众神关在明罗京。您别看他的表面,实际上只要脚环还在,庆日香大人就无法离开明罗京。”
我震惊得合不上嘴,没想到那对脚环居然有这种用途,所以庆日香大人才会认为所有人都是善良的,甚至以为那偷琴的贼人能把琴主动归还?
好奇怪,我好像,忽然能够理解庆日香大人了。
吃过饭后,我折了一根树枝当作神乐铃,悄悄来到院中,在月光下练习着白天学习的动作。可现在的问题是,动作我基本上已经学会了,但是我的舞步太过生硬,戾气十足,根本不符合这样典雅的乐曲。
但是我只会杀妖怪啊,换做平时,动作不够硬,死的就是我了。
举起树枝,慢慢地绕圈、轻轻地摇晃、缓缓地移动,将自己想象成月光下翩翩起舞的辉夜姬,努力去理解乐曲的内涵……
忽然,我右脚绊左脚,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我差点喊出来,眼泪都出来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完全无法理解这首乐曲,我干脆自暴自弃地原地躺在地上,双手双脚展开一个“大”字,任凭头发散落。
果然在练习的时候还是不该沉浸在幻想中,屁股好痛。
“诶,南止大人?”庆日香大人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我睁开眼,和那双金色的眼睛对视了一下后,大惊失色,立马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庆,庆日香大人,晚上好!”
“晚上好,南止大人在这里做什么呢?”他依旧露出了那个温柔的微笑。这时候,我下意识看向他的脚踝,果然有两个脚环,在听到他问话,我收回了奇怪的视线,浑身紧绷:“啊,没,没什么,我只是在练习罢了。”
一听到我在练习,他满脸歉意:“对不起,是我的任性让您这么辛苦。”
“也,也不辛苦啦……啊哈哈。”
庆日香大人性格十分安静,他抬起头,看向天上的月亮:“真是月色如洗啊。”
我也抬起头,才发现今晚的月色居然这么美,出来时满心只有练习,都忽略了这样的美景。透明的月光洒下,洗净了万物,我看得有些呆愣,答道:“是啊。”
面对这样无论多么急躁的心都会平静下来的月光,庆日香大人张开口,无意识地唱道:
“昔时良辰兮无忧,平安盛景几春秋。
月落无息早阳留,何嗟尘世又离愁。”
那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歌声,仿若月光一般透明澄澈,没有一丝杂质。这样的天籁之音,不管是谁都会为之感动。在我的印象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歌声能够赶得上庆日香大人的,就连蝉姬,对比起他来都稍有逊色。
“嗯……诶?抱,抱歉,不自觉地就唱出来了,很讨厌吧……”
我记得,这便是《竹屣》中的一部分,但并不觉得讨厌,摇摇头:“不不,能听到这样的歌声,是我的荣幸。谢谢您,我现在糟糕的心情……被一扫而空了。”
也许那歌声真的有神奇的力量,燃起了我的斗志。我不知道明早起来,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但起码现在,月色如洗。我央求着庆日香大人:
“庆日香大人,请您再唱两句吧?”
“诶?不太好吧……”
“可是,我感觉仿佛我浑身上下的伤都被治好了一样。”
“好夸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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