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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溺于永恒上半·举觞共贺(一)


“啊,昨晚的彗星真美啊。”

        “是啊,不过为什么我没有占出来昨晚会有彗星呢,不然就可以提前等着它了……”

        我走在玉衡院里,碰见两个本院的阴阳师结伴走着,她们一定是与我同一届的,不然肯定早就脸色焦黄、脸上挂着黑眼圈了。我看着她们朝这边走来的身影,稍微有些在意她们聊的话题。

        “据说这次彗星就连神祇官大人都没占出来哦。”

        “诶?不会是要有什么灾厄降临吧,我听说上一次有这样漂亮的彗星时,酒吞童子带领众妖怪在平安京进行了一次百鬼夜行,吃掉了好多人,好可怕。”

        “那个,不好意思。”等到我即将与她们两个擦肩而过时,我忽然张开口,站在原地,却不知道该问什么。思索良久,我又摆出了一副十分和善的笑容,“我是来见伊藤大人的,请问应该怎么走?”

        ——

        “你知道吗,”悠枚将下人打发走,慢慢悠悠地将热茶推到我面前来,“也许昨晚的彗星预示着什么呢。”

        “是……那样吗。”虽然我来找他的时候有那两个热情的小姑娘指路,但我还是没有找到悠枚,直到他的下人看见了我,才将我带到了这间房间——这间存在于玉衡院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的悠枚的房间。

        今天一早他派下人去茶屋找我,和我约了个时间叫我去找他,我也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又不敢不听他的,便乖乖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这里。只不过,偏偏那个下人还有别的事,也没办法亲自带我去,不然我也不会迷路。

        总之,出于各种原因,他自身古怪的性格也好,他的疏漏导致我迷路也好,我对这个悠枚没有一点好感,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继续用良好的态度尽量与他心平气和地说话。

        悠枚撑着脑袋,看向帘外:“我听师父说过,上一次彗星出现时,出现了异常恐怖的百鬼夜行。这次不知道又会有什么灾异呢。南止,你之前,在玉衡院待过一阵子吧。”

        他说的应该是之前凶兆降临平安京的事吧,我也是在那时候遇见鸦羌丸的。我点点头。

        不过说实在话,尽管悠枚看起来只是个小孩子,但他神祇官的身份时刻提醒着我他与我同龄,因此,我有些反感他称呼我的名字。如果说是称呼名字的话,和我同龄的男生中,义可以,北桥前辈也可以,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其他什么人了。

        “你有些不耐烦我对吧。”他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不不,绝对没有!”尽管有些心虚,但我还是拿出了对待神祇官和陌生人应有的态度。

        尽管他心知肚明,但他还是冷冷地问道:“那么我接下来说的话,你愿意听吗?”

        “是的,请您说吧。”

        “还是那个要求。你,能够让我的彼界者取代我吗?”

        我愣住了,同时手中的杯也因为我的震惊而晃动了一下。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我们这些人,都在因为害怕被彼界者取代而不停地和那些家伙对抗,而现在这个悠枚居然主动想要被取代……

        “不不,您在说什么呢,如果被取代了,您就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啊,甚至连意识都不复存在了。”

        “真的吗?”他歪了歪头。

        “说的就是啊,是这么回事!”

        “那不是好事吗?”

        “是这么回……不是这么回事啊!这算哪门子好事啊!”

        看着我几近崩溃的样子,悠枚显然无法理解,又大又漂亮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

        我用了好半天,把我所理解和知道的一切全部给悠枚讲了,希望他能够理解我的意思,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没事总想着跑去找彼界者。但是没想到的是,在我说完之后,他却露出的向往的神情。

        「真好啊……」

        哪里好了啊,你这个大傻瓜。

        我心里忍不住地吐槽,却看见悠枚呆呆的脸上显现出失落的神情:“因为,我,我讨厌我自己,如果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话,我真的……很开心。”

        我瞬间像一只球蔫掉了一样,火气一下子全被浇没了,脑子里飞速地回忆我刚才说过的所有话,生怕有哪一句说得不得体,让他难过。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抱着这样的心态……”我恨不得赶紧扇我自己两嘴巴,我刚才没有控制好情绪,语气有点太冲了。

        悠枚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而且,你比别人要好多了。”

        他说着,低头用手指戳茶杯。

        “我听师父说过,你的父亲是那位梓原呈一郎大人,他很爱他的家,也很爱他的家人。但是,我爸爸和你爸爸不一样,他是个人渣,有他在的时候,家就是噩梦……”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很抱歉……”

        “早就已经过去了,没关系。那个时候,爸爸经常晚上回来,看到了我或者妈妈,就会动手打我们两个,有时候妈妈甚至会被他打得只能在床上躺着。然后,有一天我趁爸爸不在,去问妈妈,为什么不离开这种家伙,但是她却说……”

        「那是你的父亲,小悠,不许这样说你的父亲。」

        我感到有些难受,想起我自己的父母来,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六花姐姐和斋录先生……也许和悠枚比起来,我真的很幸福。

        “有时候,爸爸一回来,妈妈就会带我躲到邻居家里,然后爸爸就会去砸邻居家的门。后来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个叫作左为的阴阳师,他对我说,「为什么不把那个人渣给杀掉呢」,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听了他的话,杀了父亲。然而,当我兴奋地找到妈妈时,她却打了我一巴掌,骂我是个不孝子,说我这种弑父的混蛋就应该去死。不久之后,母亲也自杀了,左为带着我的师父清乐去看,师父就收了我做她的学生。”

        悠枚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讲其他人的故事一样。

        “对不起。”

        不久,我才这么说道。

        “为什么要道歉?”

        不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对我刚才不当态度的愧疚,我都需要道歉。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过这么一个人,问我为什么要道歉,而我当时似乎回答的是……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如果不道歉的话,我这个人就太烂了。”

        悠枚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了一下,忽然又敛起笑容,恢复了平日里呆愣愣、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对了,这次叫你来,其实是有要紧事的。”

        “您请讲。”

        悠枚注视着我的眼睛。

        “彗星降下,预示着灾厄,明夜,百鬼夜行。”

        ——

        果然如悠枚所说,第二天一早,我被清乐大人唤到天权院去,一到平葵府,便能看到几乎所有的阴阳师都在忙碌。她将誓太郎从房间里领出来交给我:“明夜的百鬼夜行,你就和誓太郎一起,所有的事都交给他便好。”

        “好的,我知道了。”我牵过誓太郎的手,“说起来,来的时候没见到过天璇院的人呢?”

        “天璇院都去城外布结界了——对了,看到你的老师了吗?”

        “真先生吗?我还没有去贺茂神社。”

        “……我知道了。”

        “那个,清乐大人。”

        我们两个说到一半,忽然庚罗姐姐喊着清乐大人的名字跑过来,看见我也在,她笑着悄悄向我招手,然后面向清乐大人:“清乐大人,开阳院已经都准备好了。”

        “效率很高,”清乐大人点点头,“但是不要懈怠,多派些人去城外,你守在平葵府里。我还要去安排其他事,先走了。”

        清乐大人说罢匆匆离去,留下我和庚罗姐姐两个人。

        “呼,还真是有些紧张呢。”她叹出一口气,“诶,这位就是誓太郎吗?和传闻中的不一样,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

        我看了一眼誓太郎,他牵着我的手,乖巧地站在那里,很难想象这样的孩子进入状态后可怕的样子,我也只能打哈哈,转移话题:“我也有些紧张啊……虽然不知道百鬼夜行是什么样子的,但看大家都这么紧张,我也开始紧张起来了。说起来,庚罗姐姐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当神祇官果然好难呐……”她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好在有大家一直在照顾我,不然的话,我可真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有很多事情以前都没有做过,也要去尝试我不擅长的,真的太难了。”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看见庚罗姐姐苦恼的表情,心里还是不停地感叹她好可爱。

        告别庚罗姐姐,我领着誓太郎便往家走,和他聊了一路,虽然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说。

        “誓太郎,还记得姐姐吗?”

        闻言,誓太郎抬起头,乖巧地点点头,但没有说话。

        类似这样的交流持续了一路,回到家后,我看见斋录先生正站在门口穿衣服,模样十分急迫。他看见我领着一个小孩回来,只是吃了一惊,但并没有问关于誓太郎的问题,而是提起了别的事。

        “喂,南止,我出去一趟,一直到后天,你都跟六花和枫他们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许出去。”

        “诶,什么啊,我也有任务的啊!”

        我不满地抗拒,拍了拍誓太郎的后备:“这位,他可是誓太郎,明晚我要带着他和其他瑶光院的人一起的。您也听说了百鬼夜行的事了吧。”

        斋录先生沉默了一下:“辻叶誓太郎……吗,真的如传闻所说。有任务就去好好执行,注意安全。”说罢,身影一闪,出了门。

        我很庆幸斋录先生没有像先前那样阻拦我。六花姐姐看上去有些犹豫,思索良久才开口问道:“小南,发生什么了?”

        我不想让她和枫担心或者害怕,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正准备去找义一起商量怎么办时,忽然反应过来,义现在在月之宫,不在这里了。

        “稍微有些阴天呢。”枫走到窗前,静静地将窗户关上,“没客人来,大街上也没有人了。”

        “枫,你不害怕吗?”六花姐姐不由得抓住胸口的衣服,“总感觉,有些心慌……”

        枫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该说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说一点也感受不到这样的压迫感呢。

        等到枫把所有窗子都关上后,笑着坐到六花姐姐身边:“没关系哦,六花姐姐,有我在呢——不过说起来啊姐姐,这家伙是谁啊?”

        枫指着誓太郎很不满地抱怨,我解释了誓太郎的来历,并说他过一阵子就会回平葵府去的,但枫显然还是很不喜欢他,没办法,我只能把那孩子带到楼上去。

        一直在楼上带到傍晚,平安京内笼上一层夜幕的时候,月亮被蒙上了紫色,我看见楼下有穿着狩衣的人跑过去,知道差不多到时候了,便带着誓太郎下了楼。

        “紫色的月亮……”庚罗站在平葵府内,看着天空的月亮,呢喃着。

        “不过是妖力汇集到一起罢了。”清乐从她身边走上前来,两个人的脸都被光染成了紫色,“别被迷住了。”

        树林里,曜久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着应该差不多了,便将手举高:“放!”

        随着天璇院众阴阳师的妖力凝聚,一道散发着荧白色光的屏障缓缓落下,那是守护平安京的结界,能够拦下一些小妖。四处检查了一下,确认没问题后,曜久放下心来,转身回城。

        “你哥还没来吗?”

        城镇里,政跳上房顶,找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荣。

        “不要着急啦,他到了关键时候很靠谱的——哦呀,佐康先生。”

        荣微笑着向对面房顶上的佐康德助打招呼,但对方只是礼貌地回应了一下,并没有多说话,看上去似乎相当不情愿来这里。

        不知从何处响起一下击鼓声,我心下一惊,紧接着四面八方皆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乐声,尺八、琵琶、筝,夹杂着男人女人的哭泣声与怨恨声,孩童的欢笑不合时宜地萦绕在周围。

        街上幽幽的鬼火一个接着一个地燃起,宛若灯一般向道路尽头延伸而去,似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妖怪照明。

        我早已和誓太郎两个人一起躲在小巷里,这样即使是两人并排行走也十分困难的狭长空间里,被染成紫色的月光无法照进来,只能借着外面鬼火的光来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

        我躲在墙后,偷偷探出一个头去观察外面的形势,分明已经入夏,但街上却刮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十来步开外的一棵大树下,聚集着数只叼着灯的狐狸,半空中飘着的鬼火与紫色的月光将它们染成了一种难以言表的颜色。

        随着时间的流逝,墙壁上、地面上,涌现出一只又一只黑影,它们扭动着身躯缓缓钻出来,幻化成各种各样模样令人作呕的妖怪。

        看来要来了。

        手下意识伸向腰间的刀柄,也摆出迎敌的架势来。

        等到离我最近的一只妖怪缓缓冒出头来时,我便一刀砍上去,将它劈成两半,随着那只妖怪慢慢消失,其他妖怪也注意到了我,嘶吼着朝我扑来。

        来的正好,拿它们试试新招。

        “「黎明·霞光浮桥」!”

        我一个转身,吉村清六道带起一片宛若夕阳一般的金光,夕光破碎,碎成色彩斑斓的彩霞,无比耀眼,短暂地照亮了这条街道,被灼伤的妖怪都随之一起消散。

        “哇,好漂亮,像晚霞一样。”我欣喜地回味刚才漂亮的光,这可是我这一阵子不断战斗、练习的成果,至少我自己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有一点自卖自夸的意味。

        好嘞,那么接下来——

        “誓太郎!一起上吧!”

        ——

        几个资历尚浅的阴阳师被一群实力足以碾压他们的妖怪逼到了绝路,正在他们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面前的妖怪忽然着起火来,哀嚎着化为灰烬。其中一人抬起头来,看见房顶上站着一名容貌昳丽的红衣黑发少女,正向他们微笑招手。

        “是瑶光院的贺茂大人……”

        其中一个阴阳师惊叹道,那也许是她第一次见到神祇官。

        “说清楚点,贺茂大人可有三个呢。”她身边的少年抱怨。

        “就是贺茂荣大人啦,贺茂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子吗?”

        “喂,别说了!”最开始说话的女孩打断了他们,“有更多妖怪来了……”

        远处涌来更多奇形怪状的妖怪,譬如浑身长满眼睛的、长着长脖子的、像一滩烂泥在地上蠕动的,它们像是参加庆典一般,复刻了白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

        荣轻笑一声,脚下一点,踏着月光倒悬在天空之上,身影因背对着巨大的月亮而模糊不清。紫色的月光被她用妖力聚集,凝结而成弓上的箭矢,对准即将要来的妖群在紧绷的弦被松开的那一刻,一只宛若朱雀一般的火鸟脱弦,向妖群飞去,火焰照亮了它飞过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似是要将空气一起燃烧的气势,吞没了视线所及的一切妖怪。

        “啊啊啊啊啊……”

        这样的场景震惊得几个少年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这还不是贺茂大人的全部实力,她看起来好轻松的样子……”一个瑶光院的少年磕磕巴巴地解释,极力尝试表达瑶光院神祇官大人的厉害之处。

        “喂,荣,看见你哥了吗!”

        曜久和政两个人踏着房顶跳过来,看见刚刚从天空上像鸟羽一般落下来的荣,早已见怪不怪,比起“贺茂荣的美丽身影”,他们还是更关心“贺茂荣的哥哥什么时候来”。

        荣认真地思索一下,然后笑着摊手:“没有哦。”

        “指望你正经真是我的过错。”曜久咬牙切齿地捂住额头。

        “不过小曜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山上的结界已经布完了吗?好厉害呢。”

        “哼,别拍马屁了,还有,不许叫我小曜!”曜久蹲下身去,用手撑着头,“这一晚上过去,感觉全平安京的妖怪都要被杀干净了。”

        “不会,只要还有人类存在,妖怪就不会消失。”政踢了一脚一旁的小石子,石子从房顶滚落到地上。

        “烦死了,真想早点退休,回菊家去当恒舞酣歌的纨绔少爷啊,我儿子还等我回家呢。”

        “咦?小曜是怎么把「纨绔少爷」和「好爸爸」结合到一起的?”荣撩了一下头发,打趣道。

        政拍拍曜久的脑袋:“哈,他一见到你那个可爱的学生就连话都不会说了,让他陪我去个花街都不好意思,还指望他恒舞酣歌?”

        “哎呀,小曜不会喜欢我家小南……”

        “滚啊!谁说的!”

        “嘘,都别吵了。”

        政忽然打断了他们,尽管脸上的笑容尚未敛去,但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顺手将即将被风刮掉的兜帽拉了一下,静静眺望着远方越来越近的光。

        紫色的月亮之下,是无数不可名状的妖怪,敲击太鼓、吹奏尺八、弹奏筝的站在轮子长着人脸的车子上,在最前面开路,其余小妖提灯唱跳着紧随其后,后面一群细长脖子的妖怪架着一台巨大的轿子缓缓而行,后面则跟着三台规模稍有逊色,但依旧十分有压迫感的轿子,与无法估计数量的带着面具的人形妖怪。

        正中间轿子的帘子被阴风吹起,里面侧卧着着一名长相艳丽的红发少年。

        那些妖怪手中提着的灯散发着金色的光,结合音乐声,整个街道像是庆典一般热闹。

        “那是……”

        荣眯了眯眼。

        “是大江山的车队,为首的应该是酒吞童子吧。”曜久依旧蹲着,没有任何动容。

        “是那家伙举办的大江山之宴啊,听说请了各路大妖去,这次的百鬼夜行,大概是借着彗星游行示威吧。”荣说着撩了一下头发,脸上笑容依旧,语气也照旧轻松。

        政看了两个人一眼,并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应该上吗?好多妖怪啊,很难搞的吧。”曜久继续说道。

        “曜久大人一个「华灯耀京」不就把那些小妖怪全解决了?不算轿子里那几个大妖的话。”

        “那个是吃我阳寿的啊喂!我要是用了,起码要少活五年!”

        “不只是减阳寿吧?”一直没说话的政忽然冷着声音开口道。

        曜久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转了话题:“喂,荣,你哥怎么还不来啊?”

        “哎呀,这谁知道呢……”

        几乎是与他们同时,我也看到了那浩浩荡荡的游行队,明明看上去那么热闹,但我却不寒而栗,只感觉一种极度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眼看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我咬咬牙,拉着誓太郎躲到了小巷的木桶后面,偷偷去看他们。

        这种感觉,这种阵仗,车里坐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妖怪,起码要是鸦羌丸那种级别的大妖,不论是我,还是誓太郎,都绝对打不过他们。

        我叮嘱誓太郎尽量别呼吸,自己也屏住呼吸。不久,最前面演奏乐器的妖怪敲锣打鼓地经过,接着便是它身后无法计量的小妖……

        我一直屏息凝神,他们走得不紧不慢,但每一步踏在地上,我的冷汗便流下一滴。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进行到了高潮,为首的大轿子终于露出身子来了,好在我和誓太郎都有在这方面练习过,因为阴阳师经常要和妖怪打交道,屏住呼吸、掩去自己身上得人味儿这种事很重要。

        但是,那轿子的帘子被掀开一小块,我看见了一名长相极为艳丽的红发少年,他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对我莞尔一笑,便放下帘子。这一切的一切,即使是从侧面,也依旧看得很清楚。

        本来手里紧紧握着刀的我忽然脑子一片空白。被看见了,被那家伙看见了,但是他没有扑上来吃了我或者是把我抓走,只是对我笑一下……这是为什么?那妖怪不吃人?只对漂亮的女孩感兴趣?抑或是压根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不,不对,那样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对我笑……该不会,他诅咒了我?或者是有比吃了我更加恐怖的想法……

        我不明白。那大轿子终于过去了,三辆轿子也紧随其后,正在我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离我最近的一辆轿子的帘子也被掀开,一只白皙的手丢出一样什么东西,然后不再有动静。

        我悄悄将那样东西够过来,才发现是一只玉镯子。

        这是什么意思?丢给我镯子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要吃了我的预兆?我握着那只镯子,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说不上来。

        车队走得不紧不慢,而我却不像他们那样淡定,慌得浑身发抖。

        忽然,我听见前面有一只妖怪叫喊了一声,随即音乐的节奏也开始加快,变得急促起来。尽管十分害怕,但比起这个,我还是更怕发生什么事了,于是把誓太郎藏得更加严实以后,我偷偷挪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

        只见游行队伍的最前面,站着一名黑发蓝衣的年轻男子,明明队伍还在不停地前进,但男子却无动于衷。

        我眯缝眼睛,忽然睁大了眼睛,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那不是真先生吗?!

        他看上去十分淡定,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把面前的游行队伍放在眼里,他缓缓将手举到半空中去,打了一个响指——

        刹那间,我面前的景色像是碎开的镜子一般,先是“咔嚓”一声出现一道裂痕,碎成了无数碎片。而碎片之后,是原本安静黑暗的街道,只剩下一群妖怪还在游荡,仿佛刚才浩荡的游行队从未存在过一般。

        我张着嘴,“啊”了半天,已经忘记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这时候,我看见政大人从屋顶上跳下来,站到了那些妖怪的中间,他淡淡扫了一圈四周,手中的佛珠随着他舞蹈一般的动作舞动起来,周围的一切游荡着的妖怪身上顿时被墨绿色的火焰吞没,随后消失殆尽。而最后爆炸的波浪涌向四周,掀开他的兜帽,可以让人清晰地看见他脸上那奇怪的纹样。

        他十分不悦地将兜帽戴上,荣小姐与曜久大人也赶了过来。

        “别的地方还有吗?”

        荣小姐摇摇头。

        “啧,真是的,忙活了一宿。”曜久大人挠着头抱怨。

        荣小姐笑着看向我这个方向:“小南?快出来吧。”

        “啊……啊,抱,抱歉。”

        我很不好意思地走出去,却发现此时月亮已经即将要落下了,天边出现一抹白,我吃惊地看着那已经若有若无的紫月亮,明明刚才它还在头顶。

        “做的不错。”曜久大人夸了我一句,随后便听跑来的下属向他汇报。

        “荣小姐,真先生呢?”我问道。

        “在那边。”荣小姐笑着让我看身后,真先生背对着越来越亮的天空,向我走来。

        陆陆续续走过几个阴阳师,都是收工准备走了的,但我却没感觉过去多长时间。

        真先生站在我身边,看了我一眼,随后便盯着自己的手心看。

        “真大人,怎么了吗?”政大人恭恭敬敬地问道。

        真先生只是摇摇头,然后对我浅笑一下:“如果有时间的话,到贺茂神社一趟吧,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啊,是!”

        送走真先生,我还停留在诧异中,我分明没有感觉过去多长时间的,但现在却是从午夜一直到天亮了。各院的阴阳师经过我的身边,人们也从屋里走出来,纷纷感叹躲过一劫。

        话是这么说,我却有一种丢失了什么的感觉,好像心里某样东西被人拿走了。可能一是义不在这里,我的好搭档没有了,二就是关于真先生。关于午夜忽然变成凌晨这件事,我的直觉告诉我,绝对和真先生有关。

        “让一下让一下。”

        一个搬着东西的阴阳师从我面前经过,他们似乎要开始修缮被破坏的街道了,我后退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真先生离去的背影。

        真先生……他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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