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许乘月一早起来就收到了一束洁白的栀子花，静静地搁在客厅的桌上。
她走近看了一眼，桌上还有一张纸条，她心微微一动，手指已经拈起那张纸条。
洁白的纸张上镌刻着熟悉的字迹，“生日快乐。”
许乘月呼吸一滞，纸片抑制不住的从手中飘落在桌上，她大脑一片空白，这束花不是送给她的，纸条也不是写给她的。
因为今天不是许乘月的生日。
许乘月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女人最直观最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是送给另外一个女人的花。
她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大脑也开始混沌，思路往某个她从不敢深思的地方发展，蔓延……
口袋里的手机刚好响起，许乘月闭了闭眼，清楚的知道打来的人是谁。
她按下接通，那头传来江右的声音，背景有些嘈杂，许乘月想，他应该见到了他要送花的对象了吧。
“阿月，看到我送你的花了吗？”
许乘月下意识去看那束花，洁白的栀子静静地躺在桌面，像是在嘲讽她的愚蠢。
“看到了。”许乘月声音出奇的平静。
“喜欢吗？”
许乘月抿抿嘴，她声音毫无喜色，江右是真的读不懂她的情绪吗？还是根本懒得读懂？或者是根本不在乎她的情绪？
许乘月有些悲伤，但仍旧支撑着即将崩塌的意志回答他：“嗯，谢谢。”
她没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就像江右从来不说爱她一样，模棱两可，让人捉摸不透。
“那就好，我还有事，拜拜。”
“嗯。”
许乘月挂掉电话，手臂无力地垂下去。
江右为什么没发现花送错了人呢？是因为买了两束一样的吗？
许乘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还记得上次在江右身上闻到的栀子花香水味，和这束花一样，没有解释。
没由来的，许乘月鼻子一酸，委屈迎上心头，泪水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淌，她举起手掰手算着和江右在一起的时间，六年零三个月，整整两千多天。
江右又真正爱过她几天呢？
——
江右回到家，许乘月刚给花浇完水，坐在沙发上看一场老电影。
电影里的女主在青春时期爱过一个少年，村外的油菜花见证了少年时期最真挚的爱情，后来村子变成了县城，油菜地变成了高楼大厦，曾经的海誓山盟也消失在车水马龙的快餐时代……
屋里关着灯，屏幕的灯光映在许乘月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江右上来之前还以为许乘月已经睡了，“怎么不开灯？”
许乘月盯着屏幕没有挪开视线，“江右。”
江右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以前都是喊他“阿右”的，难道是这两天没有陪她生气了？
“你今天去哪了？”
江右这才明白过来，他多么聪明，几乎一下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一开始他将花递给余棉的时候就发现写好的纸条不见了，他这才打电话给许乘月试探她的反应，好在她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异常平静，江右就没在意。
既然没有生气，也就省去哄她的必要了。
“去给老同学过了生日。”他没打算隐瞒许乘月，直接向她坦白。
许乘月机械的望了眼外边的天，麻木道：“嗯。”
是“嗯”，不是别的，她表现出来的淡定超出江右的意料，让他不由得怀疑许乘月的态度。
本来许乘月还有好多事要问他，但是见到江右这幅样子，理智淡定还带着从容，她突然觉得没意思，问与不问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永远只是官方的回答她，不会和她交心说实话。
经历的多了，许乘月也有了经验，选择了沉默。
她一开始也会因此难过，江右的圈子她怎么也融入不了，只能默默地站在圈外看着他，后来她终于看开了，反正融入不进去，那就不硬融，总要给男朋友留个属于他自己的圈子，所以每每涉及到这种事，许乘月都安慰自己，江右也是人，有自己的隐私。
她有自信，身为江右谈了六年的女朋友，一些小人物根本动摇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江右也从没让她失望过，就算是杨絮从中作梗，他也是站在她这边的。
可这次不一样，许乘月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人不是突然开窍的，江右突如其来的浪漫，到底是因为她，还是那个喜欢栀子花的女人？
许乘月陷入沉思，悲伤的情绪覆盖了她所有的感官，像海水一样将她淹没，江右漆黑的眸子扫了眼桌上的栀子花，许乘月没有像以前一样收到花受宠若惊将花插进花瓶里，而是随意的放在桌上，甚至连拿起来的痕迹都没有。
“阿月……”他声音微哑：“别闹。”
许乘月吸了吸鼻子，努力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憋回去，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事情发展到现在，你还觉得我在闹是吗？”
“不然是什么？”江右握紧拳头，心底燃起一股烦躁，“你以前从来不这样，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以前？”许乘月有些恍惚，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以前什么样，她到底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懦弱胆小又卑微。
“阿月，我从来不隐瞒你什么，你问的我都如实说了，你这是不相信我，是吗？”
“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许乘月拿起桌上留着的那张纸条，递给江右，调整情绪直视江右，“你什么时候给我过过一次生日？”
面对许乘月坦白又执著的目光，江右的心脏被重击，忽的有些钝痛，他几乎不用回想，许乘月说的没错，他因为忙，从来没给她过一次生日。
许乘月的质问，让他原地愣住，高傲的灵魂轰然倒塌，他确实欠她太多。以前他总是因为许乘月大方知性，仗着她温柔懂事就觉得不给她过生日也没关系，她那么懂事一定能体谅他工作繁忙。
许乘月的泪水像大颗晶莹的珠子，泄闸似的往外奔涌，根本控制不住，“我……我出生的时候，家里人都可高兴了，他们都说出生在新年前的孩子，是最有福气的，往前走一步就是新年，就是福气。我也一直这么想，可是自从遇见你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一点也不好。我也知道你大学做兼职，寒假也不放松，没时间陪我没关系，除去假期，我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好不容易我们毕业了，我以为你能多陪陪我，可是你的公司新年是最忙的时候，你也没时间陪我。”
许乘月说着说着，哽咽起来，举着一双手委屈的擦脸上的泪，可是泪水像是停不下来一样，怎么也擦不干净。
江右最后的理智和高傲倒下，她心疼的上前搂住许乘月，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温柔的摩挲着试图安抚她，“对不起，对不起，阿月，真的对不起，你别哭。”
许乘月哽咽一会，声音嘶哑道：“我蛮横无理，你不能陪我过生日，也就不能陪别人。我不要求你一定要陪我，但是我没有的，凭什么别人都有？”
江右的心一阵一阵的疼，听着许乘月说完，趴在他肩上一抽一抽的啜泣时，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太过分了。
他以前穷，配不上她，可是许乘月并没有嫌弃他低看他，和他在一起之后也从来不耍小性子，一直知书达理，温顺懂事，他就以为这是她随性的资本，肆意的去挥霍它。
“我答应你，你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会陪在你身边，无论是以什么方式，我都在。”
许乘月本来觉得不出意外的话，她会和江右去看海，订婚，然后结婚。
可是现在，她没有自信能和江右继续走下去了。
六年，她爱了江右六年，江右虽然冷淡，但对她是好的。许乘月庆幸成为江右唯一的例外，她觉得江右的爱往往体现在小细节里，所以她学会了捕风捉影，芝麻大小的事也会觉得是他爱的表现，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许乘月没办法再自欺欺人，她不可否认，江右对谁都一样。
许乘月闪烁的眼睛暗了下去，随着心脏的平息像坠落的灰尘，“江右，我不想去看海了。”
许乘月闭上眼，推开要上前抓她手臂的江右，独自回了房间。
六年的失望和委屈在一瞬间涌上心头，许乘月为自己感到不值，整整六年，江右伴随着她整个大学时光，她为了他甚至愿意忤逆强势的母亲，可江右呢？
“其实，你也没什么特别的。”许乘月开始收拾东西，追上来的江右刚好听到这句话。
江右上前夺走她手里的行李箱，语气焦灼，“阿月，别走，我知道错了，我答应你，再也不去见她，好不好？”
许乘月没听，想要扯回行李箱，但江右手劲太大，她只好作罢。
“江右，我们谈了六年，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想听什么吗？”也许是失望过了头，许乘月的语气分外的淡定。
江右愣了愣，往后退了两步，仔细端详着许乘月的脸，那曾经恬静美好的笑脸上覆了一层寒霜，眼睛不再含着春水般的笑意，而是死水一样平静，深不可测。
江右顿住，没有说话。
许乘月自嘲的笑笑，“你当然不会知道了，因为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只要是你说的我都选择相信。”
许乘月的原生家庭让她倍感寒心，所以遇到喜欢的人时，只接触到一点暖意就觉得拥有了整个太阳，每当她因为江右的冷淡而感到退缩时，他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又能勾起她的希冀，许乘月像个寻觅暖阳的向日葵，只要是江右，她就愿意跟着。
江右收回阻拦许乘月的手，看着她的脸艰难道：“现在太晚了，要走明天再走，我今天晚上睡外面。”
江右不出意外的，没有继续挽留她。
说完他没有动，看着许乘月放下手里的行李才放心。
江右退了出去，帮她带上门前，犹豫着握着门把，打算跟她坦白，“阿月，我跟她是有过一段，但那已经过去了，我说她是我高中同学，不算骗你。”
许乘月：“她叫什么名字？”
“余棉。”
门拉上那一刻，许乘月蹲下身子，月光拉长她的影子，拖到行李旁，她自虐般的扯扯嘴唇，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江右是将她保护的多好啊，才只字不提。
还有……还有就是……许乘月慢慢哽咽，江右用了六年的游戏id叫养棉，这些年，许乘月跟他提过很多次换情侣id都没能成功。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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