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云山乱（三）
深冬，即使寒风冷冽，也阻挡不住篮球上场追逐的火热。
同学和舍友在球场上发光发热，被拉来当陪练的许诺诺则坐在球场边冷到不断发抖。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年的运动会和其他球类比赛，非得安排在寒冬腊月才举行。
今天毛子宁和温岚去外面逛街了，在宿舍打游戏的她被李婉婉硬拉来球场，可她实在没有勇气脱下羽绒服，一直抓住拉链誓死不从。两个人僵持一会儿，李婉婉也由得她去了，一个人上了球场。
许诺诺被羽绒服和围巾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牙齿不断打颤地，慢吞吞地按着手机键盘，期间因为手太抖，还打错了几个字。
【决明子助眠枕，价值188，购买赠送冬日防感冒香囊】
还贴上几张图片，点击发送。
“这种老年人才喜欢的玩意，你会有销量？”一道戏谑声在头顶响起。
许诺诺抬起头，胡越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训练下了场，正坐在旁边，一脸八卦地看着她的手机。
这几天，许诺诺一直在朋友圈发这些商品信息，他都想屏蔽她了。
许诺诺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还真让他说中了，她暂时还没有接到订单。
“年纪轻轻，怎么那么爱财？”胡越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闻言，许诺诺放下手机，睨了他一眼：“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错吗？”
然后转过身，不再理会他，看着手机。
有人在她刚发的朋友圈下留言，点击一看，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徐子佳。
【许诺，我觉得我要拉黑你了】
下面还有一群表示附议的人。
她恹恹地放下手机，单手撑着腮，忧愁地看着球场。
都欺负她少年穷。
见她整个人气压低下去，胡越乐了，好奇地凑近一问：“你急着挣钱干嘛去？”
总不能说她在挣外快还债吧。
于是，许诺诺扔出她的伟大理想：“挣旅费，去看大好河山。”说的也没错，这也是她目标之一。
“哈？”胡越一脸难以置信。
正仰头喝水的叶帅手一抖，诧异地看向她。
“就你裹得这熊样还想去看大好河山。”
“你凭着这个挣钱，要挣到什么时候？”胡越又捧腹大笑。
许诺诺甩出两只食指，在两边太阳穴转了转：“发挥你的想象力，我这么年轻，方法多的是，我总会挣到的，我们地学院怎么会出你这种思想闭塞的家伙？”
说完，装作一脸嫌弃地看了胡越一眼。
胡越一时语塞，尔后眯了眯眼。
“好啦，我帮你转发，哥朋友多的是！”
虽然胡越号称自己是外联部营销鬼才，要帮她转发到各个群去拉销量，但成效十分微弱。多个人跟她打听的相关商品信息，聊到价格就跟她说拜拜了。
此时的许诺诺窝在宿舍一筹莫展，纠结着要不要开拓新推广路线，外出摆摊。
但想想一出去就冷成冰棍，她瞬间摇了摇头，否决这个想法。
她没来得及为她坎坷的挣钱之路花费太多心思，出来的期末考试表瞬间转移她的注意力。他们的考试周比别人提前一周，接近10门课程，80要闭卷，竟然要在三天内考完。
许诺诺只能离开她温暖的寝室，再次跑去自习室自习。
就在她蹲在走廊背书背的暗无天日时候，又碰见了沈蔚。
只见他打着哈欠去打水，懒懒地对她打起招呼：“诺诺。”
她看了一眼一脸倦意的沈蔚，怎么近段时间看到师兄都感觉他整个人萎靡不振？
意识到这一点，她顿时两眼放光。
沈蔚脚步迟疑一下。
怎么许诺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10块钱。”
许诺诺将零钱递了过去，从花店老板那里接过花束。然后提起放在地方的袋子，向着大四的宿舍楼方向走去。
沈蔚在宿舍楼下往返踱步时候，就看到许诺诺捧着一大堆东西向他走来。
许诺诺看着他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右手沉甸甸感瞬间消失。
在她昨天强烈推荐下，沈蔚点头买下了助眠套餐，成为开店以来的第一顾客。
“师兄，如果一开始不习惯决明子枕头，觉得睡得不舒服，就在上面多铺一层布料，会没那么难受。还有，枕头容易发霉，最好一周晒一次，不然容易变质”
沈蔚看着手上的东西，点了点头。
交待完注意事项，又见她指了指里面一个小盒子：“除了助眠香薰袋，还有我们自制的香薰蜡烛，平常你也可以试试”
听着她的滔滔不绝，沈蔚扯了扯嘴角，有一瞬间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许诺诺一口气介绍完里面所有东西后，立刻将手中的尤加利叶递了过去。
“这是尤加利叶，也能安神助眠”
想了想，还不忘添上一句：“如果嫌弃气味冲，就放在室外也能提神。”
沈蔚看着突然被塞进怀中的叶子，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就见许诺诺退后一步，表情严肃。
只见她轻举双手，微微作握拳状，一脸真诚：“师兄，要知道失眠是不会影响第二天考试发挥水平的，加油。”
这是高考前老班对她说的最后一句勉励的话，现在她把这句话送给沈蔚。
失眠嘛，很正常的事而已。
她衷心地希望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师兄能如愿所偿，在不久的将来，去拥抱他所钟爱的万里河山。
沈蔚目光这才从圆绿的叶子转移到许诺诺的脸上，发现此刻许诺诺的眼睛亮的吓人。
以及，一脸的慷慨激昂。
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
他觉得有必要开口解释一下，就见许诺诺兴冲冲地扔下一句“师兄，我走了，再见”，然后利索地转了个身，短马尾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整个人迅速地跑进夜色里。
沈蔚只能一个人提着东西回了宿舍。
看到他捧着满怀的东西回来，徐锦然瞬间放下手中的书，好奇凑过来。
“这是什么？”他揪了揪沈蔚怀中的绿叶，怎么一股樟脑味。
“考研祝福。”
徐锦然了然地点了点头，放下触摸叶子的手，安慰性地拍了拍沈蔚的肩膀。
如果不是因为上一年错过野外实习，记了他挂科，沈蔚暑假时候就能参加海洋所的夏令营，也许已经跟自己一样步入保研大队，不必再走这一遭。
他又将目光转移到那满满一袋的袋子，有点疑惑：“这些也是考研祝福？”
“赠品。”
“什么赠品。”
“助梦计划。”
“什么？”徐锦然听到这，有点懵。
但沈蔚没有再搭理他，伸手摸了摸花束上的圆绿小叶子。
昨天看着许诺诺期待的眼神，突然有点于心不忍拒绝，于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买下这一堆东西。
显然，许诺诺是认为他考前焦虑而失眠，于是塞了他这一堆东西。
将尤加利叶往鼻尖凑近一点，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说不上好闻或难闻，不讨厌就是。
他再继续嗅了一下，忍不住轻笑一声。
味道确实挺醒脑
虽然成功出单，许诺诺却无力在意她第一单的售后情况，就不得不全部身心地投入到她为期三天的期末大考准备中。
等到最后一科考完，她一脸菜色地从考场走出来，看着头顶上的艳阳天，只觉恍如隔世。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问：出题者出题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
答：想让我们死。
一心想着离开棉大这个伤心地，她马不停蹄地回到宿舍收拾行李，生无可恋地坐高铁回了老家。
成功将她的第一位顾客抛之脑后。
有点微醺的汪直回到611宿舍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多。
明天是周末，通常会晚半个小时熄灯。他想着回去洗个澡，冲走身上大排档蹭到的烟火气。
今天是他们大四最后一场考试，也是他大学本科的最后一场考试，考完后拉着几个同学一起去大排档喝酒叙旧，感怀一下大学生活。
想着喝了酒，就在宿舍将就一晚，明天再回去。他已经实习几个月，早搬了出去住。
一上到六楼，就发现自家的宿舍大门敞开着。
走近一看，就见徐锦然带着口罩坐在桌子前打游戏。
“什么鬼，在宿舍还要戴口罩。”
汪直疑惑地看了舍友一眼，还问了一句：“老沈和猥琐他们呢？”
“出去买夜宵没回来。”徐锦然盯着屏幕，头都没有转动一下。
汪直应了一声哦，径直向着阳台的洗手间走去。突然，他皱了皱鼻子，嗅了嗅：“什么味？”
宿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味道，那味道很奇怪，感觉有点甜腻，又有点腐臭。
连忙转身朝徐锦然一吼：“老徐，你不会又忘了洗袜子了吧？”
徐锦然面目表情地转过身，瞥了他一眼：“不关我的事，是老沈带回来的草。”
“草？”
汪直往左右看了看，发现窗边有个小花瓶，上面插着一株半黄不青的植物。
他凑近两步，那甜腻味道扑鼻而来，他猛地打了个喷嚏。
接着，只觉得胃部有东西在翻涌，他连忙捂住嘴奔向厕所。
“妈的，怎么臭成这样还不扔？”把晚上喝的酒都吐掉之后，汪直擦了擦嘴，无力骂道。
“那是别人送老沈的。”徐锦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打游戏。
意思是，你扔了就死定了。
那把草放了大半个月都变味了，他都抗议过好几回，但老沈就是不扔，将他的诉求一一驳回。后来，他也放弃挣扎，反正也快放假回家了。
他倒不觉得这股味道臭，只是这股甜腻劲闻久了，整个人感觉头晕眼花，他打游戏的手都软了。
“谁送的，这么宝贝？”汪直看着那株草，皱了皱眉。
“不知道。”
就在他们对峙时候，楼下的吹哨声响起，宿舍一下子熄了灯。
置身黑暗中，味觉和嗅觉更加灵敏。那股甜腻味源源不断飘来，汪直觉得胃里那股恶心感又来了，连忙再次跑向洗手间。
听着舍友的呕吐声，徐锦然麻木地戴上耳机，瞬间与世隔绝。
所以是哪个王八蛋送的生化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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