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惊讶的同时，董灵均摆手欲打断:“诶，你这瓜娃儿说得什么……”

　　奈何这瓜娃子说完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是董灵均一直信奉的，他本准是偷摸去寻梓州这号“医仙”，好揽得一身神技，无人可敌。

　　讶异的商音藏拙，收起看破人心的眼神，假话自己憨性儿:“梓州医仙我儿时有幸闻名，问起我舅舅，他却不曾听说。如今董老兄肯定也不识，不然……”

　　她欲言又止，大家屏气凝神。当事人按捺不住:“不然怎么？”

　　“不然董兄也难在成都盖茅落脚招摇撞骗到黄土埋半截了嘞！学海无涯，到百姓称仙那这医仙也将是期颐之年，起居也离不了后生照顾的年纪。如今董兄才来找人家学知识，到时谁救谁还指不定呢！”

　　其实商音也不知这梓州医仙什么年岁，按照常理麻溜地排编，是有几分真话，大家嘴角上扬。

　　帘内躺着的人不知何时醒来，听闻最熟悉的声音窃窃私语又谈笑风生，他也跟着嘴角勾起。只是那双魅似狐狸眸的妖冶一减再减，倒是瑶池般的清亮不减当年。

　　说来这梓州医仙，商音知晓此号人物，那是现场胡诌的。

　　可旻旻知道这号人物显然是有备而来。

　　说来也怪董灵均自己，偏此行目的和潘安透了露，原本快成年的潘安也是收得住孩童玩心的，只是见旻旻为她父亲的陈疴旧疾访遍了成都药市，于心不忍，便一传二二传三。

　　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董灵均表面在药市汇合，私底下要溜走偷偷去寻医仙的事了。

　　令商音不解的是，年纪不过十岁第一次出长安的旻旻，为什么会知道这号梓州人物？

　　瞒着董灵均，商音抢先一步，有意无意探问:“公主是偷偷溜出来的？”

　　对方摇摇头。

　　“王氏主母，也放心让公主离开成都地界？”

　　旻旻眼咕噜一转，话不妨头:“与韦将军同路，她也有放心的理。再说，大家也不像那董阿叔那样藏着掖着生怕人家分了他的好处出去，郑阿姑还给了我寻医仙的法子。”

　　小手往锦囊里头一抓，一张硬黄纸展开，北斗七星，西山入口，横画山峰侧画岭，朱墨狼毫粗细婉转，如小蛇顺势攀缘。落点张胆，笔锋锐利。

　　确实是出自于她的手笔。

　　商音些许奇怪，郑染荷一个宅门主妇，朱门外云天边的隐士她竟然知晓几分？

　　兴许也不难理解，当家主母也应对江湖之事略有耳闻。

　　医仙这般隐士应最烦叨扰，拜访者只能少不能多。说走就走，次日，商音独自轻装上阵，走南闯北，不在话下。

　　斗杓西指，天下皆秋。

　　商音昨晚夜观北斗，按照郑染荷指引的七星图，坐标梓州锦屏十二峰，奇峰削立，簇簇排列。以摇光、开阳两颗星宿为坐标，应是长建峰。

　　山势突兀先不提，光其中的悬崖、溶洞已经叫人望而生畏，集雄、秀、险、幽、神秘于一体。

　　“这梓州的山，也真是瑰丽又离奇！”

　　商音迷了两次路，皆回到了原点，上次让她这样害怕的，还是獠寇的窝。

　　两者不同的是，獠寇为了让窝巢刀枪不入，皆是高石做屏障，怪石投胎一般，树木清泉鲜少暴露野外。

　　这十二峰却是翠屏环绕，布谷幽兰，薜荔带女萝，难见杀戮之气，让人怯生的心也消退了几分。

　　就是山路真费鞋，连谢灵运发明的谢公屐都不好使了，这号医仙，估计是不下山救人的？

　　“还好是一个人来的，不然多一个人受苦！”这般想着，商音抱怨了会，抽出鞋后底因磨损而松垮的旧木齿，安了个新的上去。

　　欲从药篓里揭开一札米糕，可想想米花糖已经被刚才嘎嘣脆完了，总不能把准备的见面礼也给狼吞虎咽了吧。

　　还是按着头皮给医仙放回去，换地图拿出来继续研究路线。

　　……

　　“层峰丛林今非昔比，估计郑染荷来了都得对着自己的路线图懵逼吧！”

　　“回头我托梦给愚公子孙踏平这山头！让精卫把这些石子全叼去丢海！”

　　商音迷了又寻，寻了又迷，骂骂咧咧。

　　“若有山鬼阻挠我，也只怕把我误会成他等待的心上人了吧！”

　　平心静气为首要，商音从“骂骂咧咧”转变为低吟浅唱:

　　“若有人兮山之隈，被薜荔兮带女萝~诶呦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嘿诶呦

　　采那枝三秀呦在山间，石磊磊哦豁~葛蔓蔓……”

　　一路朝前，竹林环抱，忽有清风送来笛音与花香，应和她唱的《山鬼》，笛音绕梁，花香漫天。

　　人不知在何处，商音再跨两步，靠音色辨别，吹笛人用的是紫竹精雕细琢的笛。

　　却是白费了这好竹，清脆轻快的调调应和着缠绵凄切的《山鬼》，整得商音都跑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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