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7来电
第二天是个周末，正值多事之秋，刑侦支队每个人都按时到岗，其中还包括失踪了两三天的杨浩辰。
有同事还打趣道：“哟，小杨来了，这两天没见着你，还以为你给咱陈队一脚踹了呢。”
作为被人编排调侃的对象，杨浩辰只顾羞涩的笑，宋晓芸却非常仗义，一把揽过杨浩辰的肩，帮他说话：“这位大哥，咱们小杨可是非常敬业的好吗，这两天是去照顾余教授去了，人家教授帮咱们免费查案受了伤，不应该有人照顾吗？小杨不去的话难道是你去？”
这话属实没法反驳，那位同事被说的脸红，低着头，脚一蹬地，椅子转了180度，认认真真地转头工作去了。
杨浩辰作为被帮忙说话的那一方，脸上竟然也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那天生少根筋的二缺姑娘看了看他的脸色，十分不解地问了句：“你怎么了小杨，脸这么红，发烧了？”
“……”
杨浩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更红了。
幸好宋晓芸的注意力容易被转移，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件事了。
·
陈迟一进来就看见刑侦支队的人都齐刷刷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吃早饭的吃早饭，做事的做事，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欣慰之情。
他先去找了余泽，果然一切和他猜到的一样，有群众举报，有疑似摩托车手的一群人出现在了槐杨东区，一路问过来就进了爵迹。
那地方他去过一次，林晓确实是他策反的，他也知道老板叫王慧茹，不过因为神经大条，没把王慧茹和刘玥联系到一起。那家ktv有问题是必然的，其他的陈迟也都大致知道了。
该问的问完，余泽转身准备走，陈迟忽然开口问：“林晓有告诉过你她爸的事吗？”
“没有。”余泽皱眉道：“那反派头子太精了，还没来得及问，她爸怎么了？”
“……没事。”陈迟摇了摇头，“你接着带人查摩托车手，另外帮我把老吴叫过来一下，有件事需要他帮忙。”
几分钟后，吴法医赶来陈迟办公室：“陈小子，身体好了没？看你愁眉苦脸的，需要我帮些什么忙？你们忙里忙外，我倒是清闲了几天。”
陈迟道：“身体没事，我你还不知道吗？被一刀捅穿还能再大战三百回合。”
“净瞎说。”吴法医责怪道。
“不过，我这还真有件事需要发挥你的法医才能。”
“说来听听。”
陈迟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吴法医面前，道：“这两天的案子你也都听说了吧，我需要你帮忙做一下林晓和冯超的dna序列检测。”
“亲子鉴定？他们俩的？”老吴法医懵了，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这个世界怎么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了。
“没错。你只管做，结果出来了案子也许就真相大白了。”
吴法医大概懂了，郑重地点了点头，和陈迟一起出门。
吴法医回法医室，陈迟走了反方向，去大办公室招手叫李文斌出来：“老李，你带几个人，跟我一起去一趟槐杨东区，去林晓家一趟。”
“那个，陈队，你……”
李文斌有些犹豫。
陈迟盯着他的表情观察片刻，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单子，摊开在李文斌面前：“放心，请示过领导了，有搜查令。”
李文斌当即不再犹豫，领了几个人过来，又开车载了陈迟，往槐杨东区扬长而去。
林晓家其实是在槐杨东区和槐杨西区的交界处，也是在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还留着没有拆。
她对自己身世的描述应该也不是假的，至今住的还是家里留下的老房子，可以列为危房的那种。
‘爵迹’为了便于监视，给员工提供了宿舍，反正林晓家看起来至少有半年多没住过人了。
陈迟一进门就直奔主卧，虽然林晓的妈妈张小梅十几年前就死了，但他就是觉得，如果有什么物证能证明冯超和张小梅有关系，肯定是藏在这间老房子里的。
一行人把林晓家这个老房子翻了个底朝天，什么物证也没找到，甚至连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
拿着冯超的照片专挑周围年龄大的邻居问，也没一个见过的。
怎么回事？
不应该啊。
虽然冯超家李文斌已经带人搜过一遍，但为了严谨，陈迟还是带着一干人又去搜了一遍，周围也走访了一遍，也说从来没见过张小梅。
时间过去太久了？还是有什么漏了的？
陈迟站在十月底凉风习习的街口，一边喝水一边怀疑人生。
就在这时，他手机铃声忽然响了——余教授来电。
一干下属亲眼看着他们脸色阴沉的上司瞬间换脸，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往边上走了几步，甚至接电话前还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这是，谈恋爱了？
老老少少五六个人神情或震惊或疑惑，都面面相觑起来。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过了三分钟，混蛋上司挂了电话，又回归了办案时严肃正经的表情。但众人都明显感觉到，周围气压似乎是正常了一些。
混蛋上司隔了六七米，朝他们一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一行人步伐加快追了上去，李文斌问：“陈队，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槐杨东区，林晓家那个老饭馆。”
有人不解：“队长，那儿不是夷为平地另起高楼了吗？现在好像和周围几户一起合并成出租屋了，早就换主人了。”
换成平时，有人第一反应不是执行命令而是问东问西，早就被陈迟一记眼刀杀得片甲不留了。
这时候竟然心情很好地解释了一下，虽然说话方式还是那么欠揍：“冯超日子过得紧巴巴，连件衣服都舍不得买，这是为什么？那个出租屋就是最大的开支。你懂不懂，蠢货。”
李文斌默默地想：除了最后那句‘你懂不懂，蠢货’，其他的话的语气怎么这么像那位教授说的。
那位问问题的小警察也终于明白过来，一叠声的哦了一会，一脸恍然大悟的出巷子开车去了。
陈迟坐在副驾驶上，心情很好似的玩着手机，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聊天。
李文斌在驾驶座上如坐针毡，总觉得这位忽隐忽晴的上司要问他什么问题。
等了一会，也不见上司开口，李文斌终于放松地呼出一口气，谁知这口气还没呼到底，他上司忽然道：“老李，你谈过恋爱吗？”
李文斌额角狂冒冷汗，结结巴巴道：“谈……谈过。”
陈迟来了兴致：“那你说，如果你在外面工作，你女朋友忽然打电话关心你的工作进度，是不是说明她想你了？”
李文斌内心狂喊快放了我吧，一边斟酌着答道：“这个……队长，我前女友从来没关心过我的工作。”
陈迟哈哈一笑：“也是，像你这种老古板，是体会不到这种被关心的感觉的。”
李文斌冷汗流到停不下来：“……是。”
陈迟心情很好地靠在座椅上，以三秒一次的频率扫了无数眼手机，可惜，手机一直安安静静的，再没有任何动静。
20分钟后，一行人抵达林晓家原本饭馆所在的位置，现在已经改建成了一大片住宅区。
住宅区前面是一条不算宽的小巷子，车开进来不好调头，停在了几百米外的马路上。
以前这里临街，必然是位置很好的一块宝地，可惜十几年过去了，即便这是槐杨区，外围也修起了各种富丽堂皇的高楼。这片住宅区被围在了中间，成了农民工们落脚的绝佳地点。
陈迟等人沿着这片住宅区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问了七八个人，才找到那家饭馆对应的出租屋。
一打开门，看到屋内摆设的第一眼，陈迟就有预感——就是这了！
屋子不大，但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些厨具，一个大衣柜。
东西不多，一览无余，墙角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李箱。
陈迟一把拖过行李箱打开，里面尘封了三四十年的东西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终于又出现在了世人眼前。
老旧的笔记本，很有年代感的碎花裙，破破烂烂、一看就是自己做的的娃娃，亲手缝的鞋子……
角落有一个小铁盒，盒子里装着厚厚一打泛黄的老照片，每一张上面都是同一个人。
尽管从未见过，陈迟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张小梅。
众人个个目瞪口呆，人都死了十几年了，冯超偷偷租下这里，还留着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
有几件小碎花裙甚至是张小梅还是个小孩的时候穿过的吧。
这就是个变态吧，觊觎了人家这么多年？
话说他不是结婚了吗，这里又是怎么回事啊？
陈迟抽出那个旧笔记本，里面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勉强能看清楚，都是些张小梅的少女心事。
比如某天看见一件想买但买不起的小裙子，想吃肉包子但买不起，爸爸又打她了之类的。
最新的一篇是三十几年前，内容是遇见了一个对她很好的人，后面应该还有，但是不知道被谁撕掉了。
其他的东西寓意不明，只是看也看不出什么。
于是，从市局出来五个多小时后，几个刑警搬着重的拎不动、轮还坏了的大行李箱，和站在一旁指挥来指挥去的倒霉上司一起，终于又风风火火的回了市局。
陈迟直奔会客室去找林晓，其实传唤一个人回来问话最多只能留24小时，但林晓情况特殊，出了市局可能还有生命危险，就自愿留在了市局，目前还待在会客室里。
和所有人预料的反应都不同，林晓竟然完全不知情，并且还觉得陈迟他们冤枉了她的冯叔叔，整个人异常的愤怒。
也可以理解，毕竟从小就认识，冯超后来又养了林晓大半辈子。
陈迟只能又去找了冯超，冯超已经听说林晓被找到的事情了，但明显非常平静，坦然承认了自己从很久之前张小梅还没结婚的时候就帮她家饭馆送货，对张小梅心生爱慕的事情。
甚至还主动承认，林晓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天所有人都逃了，只有他最后反常地开着三轮来撞陈迟他们，也就找到了解释。
他是要在不违抗老板命令的前提下，让害得张小梅不治身亡的周平的外甥陈迟，也多多少少受点伤，没想到突发变故，伤得最重的成了余亭松。
这个人偷偷摸摸隐藏了十几年，或许很多次和陈迟、周平擦肩而过，十几年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报仇的机会。
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仇二十年前就报过了，报在了陈迟妈妈身上。
甚至也可以说，林晓妈妈的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报仇。
陈迟内心忽然升起一丝悲哀，冤冤相报，何时才能了呢，最痛苦的反而是还活着的人。
坦然接受了倒也罢了，有的人选择压抑在心里，比如陈迟，比如周平；有的人也压抑在心里，但却慢慢衍生成了滔天的恨意，最后非得两败俱伤才能解脱，比如冯超。
可他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撞伤了人然后进局子蹲上几年，图个心理安慰吗？
旁人谁也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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