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087桔梗
第二天中午，余亭松才从昏沉、疲惫中睁开眼睛，想翻身坐起，被腰间某部位的酸软打败，他竟然没能坐起来。
陈迟正好从客厅走进来，扶了他一把，他伸出另一只手掀掉身上的被子，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换掉了，不是自己的那套掉色睡衣，是一套崭新而又柔软的灰色家居服。
余亭松的唇还微微红肿着，衣服领子没能完全遮盖住痕迹，陈迟不小心瞥见，又想起昨晚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小细节来，脸颊又是一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到底谁吃亏？
怎么反倒像是我占了你便宜一样？
余亭松哭笑不得，没理他，姿势有些僵硬地出门进了次卧。
陈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余亭松也没搭理，自顾自地刷牙洗脸，简单洗漱完毕，回过头，看见陈迟正靠在浴室的门框上盯着他看。
“站在这干嘛呢？”余亭松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有有！”陈迟转身朝厨房跑去，端出了早就备好的精致午饭，摆上了饭桌，还贴心地在冰冷坚硬的椅子上放了个坐垫……
“……”余亭松道：“你……怎么没去上班？”
“那个，”陈迟揉了揉鼻子，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道：“……下午就去。”
余亭松追问：“为什么早上没去？”
陈迟小声说：“……今天周六。”
“……”
“好吧，”陈迟审过无数人，却在余亭松的目光下无所遁形，败下阵来，诚实道：“我本来应该是今天早上出院，昨天偷偷跑了，提前一天回来，自己办的出院，没告诉他们。”
“你，”余亭松气得伸手一指他：“你没事瞎跑什么？”
他的手指被陈迟抓住：“别生气嘛，我有事，要紧事！谁说我没事了？我这不是想早点见到你嘛。”
余亭松不再理他，转过头认真吃饭。
“亭松，”沉默片刻，陈迟道：“我走之前去看了任老三和村长。”
余亭松头也不抬，淡淡道：“嗯。”
陈迟道：“和我想的差不多，任老三说，他是怪我们抓了村长和村民，让祖宗留下的基业毁在了他手里。像他这种思想陈旧、迂腐古板的老人，任家村还有很多，不只任家村，还有很多偏远地方都差不多。我不怪他，他只是个失去儿子的可怜人。”
“嗯。”
“他还说，村长那条腿确实是赔给他的，但不是他打断的，他下不了手。是村长自己动的手，村长希望这样可以让他少一点仇恨。也是因为村长那条断掉的腿，他终究没选择自杀，答应了装疯卖傻。”
这一点余亭松倒是没有想到，有些惊讶地一挑眉。
“任永年的母亲也不是一年前生病死的，是三个月前知道任永年的死讯后自尽的。当时我虽然对这事有疑虑，但没仔细查。”
余亭松淡淡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嗯，”陈迟道：“至于任永年为什么会被人害死，暂时还不明确，不过我个人觉得，和村长关系不大，我派人查过了，村长给任永年安排的就是普通的活，活的包工头子是他以前认识的老朋友。”
余亭松摇了摇头，叹息道：“刘玥这小姑娘，不简单。”
陈迟点了点头：“心有灵犀，不愧是我媳妇！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就是这小丫头和王慧茹他们，很久以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认识了萧翊，还是得从王慧珠老家查起。”
“嗯。”余亭松赞同道：“不过这次不能再大张旗鼓地查了，刘玥牵涉的人更多，关系网也更复杂，你要更小心谨慎一些。”
“知道啦。”陈迟道：“别操心我了，快吃，吃完送你个礼物，今天是圣诞节。”
余亭松诧异地抬起左手，示意那枚素戒：“这个不是吗？”
“不是，”陈迟摇摇头，“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戴上了可就不能摘了！”
余亭松：“……”
午饭过后，余亭松才知道陈迟送他的礼物是什么——阳台上摆着的一小盆桔梗花。
鉴于上次这个人说要送他礼物，然后扔给他一把车钥匙，他对于陈迟要送他礼物这件事一直有心理阴影，没想到这次的礼物会这么与众不同、别出心裁。
陈迟献宝一样地把那盆花递到他眼前：“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对吧，你肯定知道桔梗的花语吧。”
“知道。”
永恒的爱，他想。
但也是无望的爱。
·
余亭松周末不用上班，在家休息，陈迟下午回了市局。
一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市局的一帮小警察们一齐涌了出来，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近一个月没见了的陈大队长。
余泽当然还是挤破了脑袋也要抢在最前面，一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狂奔过去给陈迟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嘴里也念念有词：“孩儿他爹，苦等这么多年，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市局的这群小崽子们都要被饿死了！”
然而一群‘快要饿死的小崽子们’正活力十足地冲他乱七八糟一通瞎嚷，仔细听大多都是什么“老大，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要调去昌南干了”以及“昌南好不好玩、风景好不好看”之类的。
“…………”
陈迟一脸黑线，伸手扒拉开余泽，骂道：“去去去，谁是你爹，我没你这么大的便宜儿子！”
余泽吃瘪，正准备回击，走廊远处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陈迟，一分钟，给老子滚到办公室来！”
正是时刻关注楼下动静的周平。
陈迟面有菜色，一回来就撞上这个更年期更了十几年还没过的暴躁老头，一时悲从心起，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呀！
余泽一脸‘你活该’的欠揍表情，说出的话也一样欠揍，“老大，不好意思了，兄弟我救不了你呀。”
陈迟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急不迫地朝楼上走去，为了多磨蹭会，刻意走的楼梯。
走着走着，脑子里忽然不受控制地闪过上次病房里跟他爸出柜的时候，他爸说的那句话——
一直跟着的那个老东西……应该说的就是周平吧。
除了周平他也没跟过其他人，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周局是独自一人生活，现在却越想越不对劲。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舅舅也和他一样，那么他舅妈是——
想到这儿正好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口，他还没推门，门已经从里面被打开了，开门的是赵局。
明白了。
这二位也是够可以的，不把他当自己人，这么多年了也不告诉他，真是太不仗义！
他忽然回想起那些自己放假不回家跑去周局家的日子，有时候也能看到赵局在，竟然一直没发现！
1000瓦的电灯泡发光发热而不自知，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
赵局站在旁边，看着陈迟进门后就一言不发、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从小看着这孩子长大，算是自己的半个儿子，忍不住安慰道：“没事的，陈迟，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你，看你回来了也很高兴的。”
陈迟强行拉回思绪，走过去对着那个背影道了个毫无诚意的歉：“我错了，舅舅，下次绝对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一定打好报告、办完手续再行动。”
赵局也帮腔道：“是啊，小陈知道错了，你就别怪他了。”
“你过来。”
周局转过身，看见陈迟脚步动了动，喝道：“没说你，你给我站好！你要是知道错了你就不姓陈了！小兔崽子主意大的很，一声不吭就跑到其他省去了，你以为你是古代皇帝微服私访啊，哪儿都归你管？！”
“……”陈迟乖乖站好：“真的知道错了。”
“那你说，错哪了？”周局越说越激动，“真是无法无天，还有没有一点纪律了！要不是我们这些老东西给你补流程，你现在已经被停职审查了！身上还被人捅了个大洞，说！匆匆忙忙地跑去干嘛去了？”
陈迟神秘一笑：“您外甥媳妇有危险，我担心他。”
周局又气又觉得好笑：“就你这样的还能娶上媳妇？青天白日的做什么梦？”
“……”陈迟道：“……骗你干嘛，就是上回和你说过的余教授，现在人家不嫌弃我，和我在一起了。”
“……”
“…………”
赵局的老花镜要架不住了。
半晌无人说话，陈迟道：“有必要这么震惊嘛，人都带给我爸看了，我爸都没这么震惊。再说了，你俩偷偷瞒着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不告诉我，我还没震惊呢！”
“……”
“……”
又是一阵无言，半晌周局才从牙关里挤出来一句：“陈远峰这个老东西！”
好了，亲舅舅认证，对彼此的称呼都是一样的。
陈迟一摊手：“这又没什么，你们不用瞒着我，担心我不能接受还是咋，我又不是你俩的儿子，不负责给你们养老，不过我养也行……反正现在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俩一起过了这么多年，还能不让人看出来，也是挺不容易的。”
周平眼里有了一丝动容，转头和旁边的赵卫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苍老而又满足的点点笑意。
陈迟见好就收，不愿意多说什么，准备趁机溜走。
他对两位局长一眨眼：“周局赵局，祝你们百年好合哟，我就不打扰了，拜拜！”
哟你个头啊！
陈迟一溜烟逃出了办公室，周局在他身后大喊：“不要到处乱说！”
陈迟也大喊：“你再喊整个市局都知道啦！”
周局摇了摇头，牵起赵卫国同样苍老布满皱纹的手，无奈道：“这臭小子，都是你给惯的！”
赵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周局的手背，周局那本就所剩无几的愤怒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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