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星期五放学，仁王雅治特意在参加部活前找到永井安幸，郑重其事地把自己的便当盒交给她，不动声色地说，“你知道能吃的虫洞吗？”
“咦，”她想了想，“你说藕夹吗？”
“好像官方学名是叫这个。”
永井安幸哎呀一声，“这不是能好好说话吗？”对面的少年弓着背，懒洋洋地在嘴角扯出一个笑，黑色的痣也随之牵动。她收好便当盒，从书包的侧兜里拿出速写本和铅笔，匆匆写下几个字，“然后呢？其他的呢？”
仁王雅治思考了一下：“黄色的虎皮蛋糕也不错。”
“蛋卷啊。”她习以为常，又说，“要不要蛋糕也给你带？”
“不要，”他拒绝得很干脆，“那种的不吃。”
于是永井安幸抬起头，带着点笑看他：“还挑食。”
柳莲二终于收拾好了书包，从教室里走出来。“仁王，”两个人简单地打过了招呼，柳莲二又看看永井安幸，问仁王雅治，“现在去社团吗？”
仁王雅治嗯了一声，顺手拽一把永井安幸的发尾，看她因为毫无防备向后仰了一下，得意洋洋地暗笑：“走了。”
第二天的比赛日是个晴天。
永井安幸查过日历，在超市买食材的时候，又拐去日用区买了一把阳伞。
她平时没多少机会出门，周末的时候总会窝在家里，背对着电视，边听动漫里嘻嘻哈哈的吵闹声边画图赶稿。
最近的一家小型超市距家不过几百米，沿着路边走在树荫里也就足够了，何况手上提着购物袋，也不一定有余力打伞。
粉色蕾丝边的小洋伞先排除，永井安幸走出几米，又犹豫地折回来。
仁王雅治不会喜欢躲在这种遮阳伞下挡太阳，所以是不是买这把伞反而更好一点。捉弄人总是要双向的，她打定主意要让仁王雅治为难。
货架里面站着两个女生，也穿着立海大附中的制服，脑袋凑在一起挑选东西。
永井安幸选好了伞，没心情再绕远路去结账，路过两个女生往门口走。
“明天仁王好像也去看开幕战。”一个女生说，“风间说的。她和柳同班，课间听柳和仁王商量明天集合的时间和地点。”
“我知道，”另一个女生淡淡地说，有种高高在上的强硬意味，“你以为我为什么来买便当盒的？藤泽，不要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于是第一个女生仓促地笑了笑：“长谷川对仁王……同学的事情真的很了解。”
仁王。
长谷川。
永井安幸的脚步顿了下，下意识扭头去看。
她只看到一张侧脸，是标准的美人脸。
长谷川最后挑了一个蓝色的便当盒，不带一点花纹与图案，深知仁王雅治的喜好与偏爱。
仁王雅治总是对自己的事情讳莫如深，不爱说自己的事情，对于别人的打探也总会三言两语带偏打岔。
即使直截了当地问他红色与蓝色喜欢哪一个，此时此刻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他会拐弯抹角地说红色有点奇怪，相较而言蓝色不赖。
听起来像是委曲求全、两害相较取其轻，结果从他偶尔心血来潮用的墨水颜色、飞镖盘空白部分自己涂上的颜色、安幸画画时给她递来的颜料颜色来看，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小时候的仁王雅治远没有如今思考缜密，永井安幸想的也简单——当初两个人挑选自己的便当盒时，他留下蓝色的那一个，之后再要选择颜色时就循例把蓝色的留给他。仁王雅治喜欢蓝色也成为一条事实默无声息地扎根。
后来她才发现有些想当然，匆匆忙忙地去补救，问仁王雅治喜欢蓝色吗？对方淡绿色的眼珠动了一下，嘴角略有弧度：“喜欢。”
永井安幸才放下心来，把藏在背后的生日礼物送给他。
是蓝色的包装，扎着绿色的蝴蝶结，礼物是一卷网球拍胶带。他的胶带不够用，攒下的零花钱又刚刚买了自己想了许久的cd，正在想着说服妈妈提前给他一个月的零花钱。
仁王雅治没急着拆：“蝴蝶结怎么是绿色的？”
永井安幸就笑，认真地说：“我喜欢绿色的呀。”
“嗯。“他也笑了笑，”我知道。”
除去她直接询问的，和仁王雅治漫不经心间无意透露的，永井安幸也怀疑自己能否在他的严防死守下发觉他的真正喜好。
她一时间想出了神，停在原地没有动。长谷川和她的朋友走过来，“让开。”冷淡而不多置一词，撞开永井安幸往外走。
“对不起。”永井安幸觉得难堪，却说不上这份难堪具体出自哪里。
长谷川没回应，倒是她的朋友转过身，有些抱歉、有些为难地冲永井安幸摇摇头。
最终永井安幸带去比赛场地的是最朴实无华的黑色小阳伞。知念未来在跑后勤，仁王雅治还在男子网球的比赛场地，她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不想打伞，把阳伞撑开来又合起。
知念未来中途路过，丢给她一瓶矿泉水：“嘴唇干了。”
她哦了一声，拧开瓶盖，慢吞吞地喝水。
漫研部的学姐打过来电话，说是校刊排版完毕，已经送去印刷了。“我突然想到，我们可以随校刊卖一些特典，挂件徽章什么的。”
永井安幸问：“之前那个挂件……”
“就是想起来那个，才想着说可以把这种内部福利推广到全校范围。”学姐哈哈笑了几声，“我现在打算先画一套男子网球部正选的q班小人出来，做成徽章还是立牌还没决定，安幸，你觉得呢？”
永井安幸发自肺腑：“学姐，你太喜欢男子网球部了。”
“再搞下去，我要觉得漫研部是隐藏的男网后援会了，博爱党，全员推。”
学姐又笑了几声，电话那边有人叫她，她匆忙说了声，“那你想着，有空也画一下，到时候做个征集，安幸的中选了学姐请你吃东西。拜，回见。”
永井安幸挂了电话，一时间不知道干什么，点进line里发呆。
编辑的聊天框在最上面，最后一条是自己发的表情包，猫猫点头。
她忘了和编辑说了什么，点进去，编辑说她连载中的作品可以考虑发单行本了，问她可不可以给自己作品里的人气角色设计几个小特典，到时候随书赠送。
永井安幸：“……”
腿脚不便的老婆婆走过来，弓着腰，戴着口罩，咳嗽着问她旁边的座位有没有人。
永井安幸的伞靠在旁边，她连忙拿起伞，和老婆婆道歉。“可以的，请坐。”
她随手打开伞，刚想问老婆婆要不要遮阳？抬眼一看，对方已经颤巍巍地戴上了老花镜，抖着报纸看新闻。
老婆婆看得挺专注，完全没听到永井安幸的声音。
她有点尴尬，索性又拿出荧光笔在遮阳伞的伞面内部速涂，掩盖自己打开伞又无所事事的状态。
单行本的特典可以画男女主角的互动小q版，校刊的特典大概也是先要画个柳出来。永井安幸一边想着画什么，匆匆几笔勾完，结果是仁王雅治。
她愣了下，有些微妙地，叹着气笑了。
“小丫头，笑什么？”老婆婆突然从过来，问她。
永井安幸说：“没什么。”
老婆婆眯了眯眼睛，仔细辨认她画的图案：“挺帅的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吗？”
帅气……用词还挺时髦的。
永井安幸想着，说：“不是。……就是普通朋友。”
老婆婆瞥了眼她。
又过了会儿，知念未来过来找她吃饭。女子网球部结束了上午的比赛，三战全胜，赢得漂亮又利落。
现在是午休时间，参加后勤的一年级原地解散，和值下午班的二年级前辈们交接工作。知念未来分到一支冰淇淋和一瓶汽水，作为上午辛苦工作的奖励。
她觉得冰淇淋太甜，不解渴，给自己留下汽水，冰淇淋给了永井安幸。
“仁王呢？还在男子网球比赛场地那儿？”
永井安幸便又低头看了眼line的聊天记录，仁王雅治的最后一条记录停留在昨天下午，让她放学后稍微等一下，他把便当盒拿给她。
“还没来呢，”她说，“可能比赛还没结束吧。”
知念未来“咦”了声，“结束了吧？”她把自己的聊天记录拿给永井安幸看，“我在青学的朋友说上午比赛已经结束了。”说着，她低下头去又打字，“等下，我问问仁王的情况。”
对面消息回得挺快，说仁王早走了，“应该是去约会了。我见有个大美女来找他，然后就直接走了。”
青学的朋友消息发过来的时候，知念未来直接拿给永井安幸和她一起看，猝不及防发现对方最后毫无作用地补上这样一句话，立马夺回手机拨打电话回去：
“乾，别这么八卦。”
永井安幸从书包里拿出便当盒，问未来有没有带自己的？“我带了两份，你的不够吃的话，可以吃我的。”
知念未来稍微皱了眉，望着永井安幸说：“给仁王打个电话吧，可能只是问路的。”
她夹了一只蛋卷，放在知念未来的便当盒里：“应该是长谷川吧。”
“欸？”
“昨天在超市碰见了，”她尽可能迅速地、言简意赅地解释，“她在买便当盒，和朋友说今天去找仁王。”
“仁王？不对吧。”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婆婆突然出声，一只手伸过来，自然而娴熟地打开永井安幸的书包拿走另一份便当，改变了苍老的腔调，懒洋洋地说，“不是雅治吗？”
他摘下头套，露出银色发蓝的头发；又摘下口罩和眼镜，向后仰靠在长椅的靠背上，很快又因为太烫弓回了背。
仁王雅治伸手向她要筷子，对永井安幸目瞪口呆的表情深以为豪：“不是都告诉你做什么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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