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大婚之日

　　荣景九年，十月初三。

　　次帝零卓纳凤氏嫡子云鹤为幕后之臣，入主紫宸宫，自此琴瑟和鸣，恩爱独宠。

　　当然，这是史官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十月初二，岚雀又给我讲一遍纳臣的流程。我还以为女帝娶亲此生也难见，如今却应验在我身上。我忙着手上的事，听的心不在焉。

　　虽说各个铺子和学坊都走向了正轨。但也少不了得自己做到心中有数。

　　明月和舞明霞自然也都知道我要与凤云鹤成婚的消息，纷纷托容若递了帖子给我，但我不想把她们牵扯入这纷杂的朝局中来，

　　她们是我最纯净情感的寄托。不能因我而被有心人所利用伤害，要是再牵连到她们的家人，那我肯定是要伤心愧疚。

　　舞明霞质问我为何要背弃夙歌，明月也是带着同样的疑惑。只是这个我却给不了答案，这个答案太长太难解释。也太戳人心。

　　我得到的终究不是我想要的。

　　时间拖不可拖，避不可避时，我只能任由岚雀带着小宫女们一起为我穿好属于帝王的喜服，梳好了发冠。

　　盛京如今都在流传，次帝当年赐死程容霖其实正是早就看上了凤家大公子，逼着凤家放弃这个优秀的继承人，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自是志得意满。

　　而可怜夙家大公子，痛失所爱，至今孤苦伶仃。

　　我的夙夙背负着比我更多的委屈和不得已。我心中的痛和怜惜也化作仇恨，终究要找一个发泄的地方。这个人自然就是始作俑者凤云鹤。

　　我骑在千里骢上，曾经是为了替皇伊贤去迎亲。如今却是为了我自己。

　　两次都与我无关，与我想要的无关。

　　明明一切场景带着莫名的熟悉感，但我却觉得自己始终游离在外。下意识的按照喜嬷嬷的话做着该做的，但我却奉献不出丝毫的情绪。

　　直到喜嬷嬷交到我手里花球的一端，另一端给了凤云鹤，我扯着就走，而却被他停在原地给硬生生的拽停了步子。

　　我看着这绷直的花球两端的丝绦，抬眼看向对面的他，才看清他今日也穿着正红色的长袍，头发规规矩矩的全束了起来。

　　见我面色不悦的看着他，他反倒是清浅的一笑：“殿下，您还差了一个步骤。”

　　我扫向一侧的喜嬷嬷。

　　她忙凑上来，一脸纠结的小心翼翼说：“老奴本想按岚姑姑的吩咐绕过此环，却不料幕主深知这娶亲步骤……”

　　我一听就知道这一步肯定对自己不利。就想抬头拒绝。

　　“殿下，事已至此，周围我们凤家老少可都看着呢……”你可不要在凤家欺负我。

　　他话不说完，但我已然瞟见了右相那一脸复杂的神色。

　　“什么步骤？”我只得低声问喜嬷嬷。

　　喜嬷嬷忙凑到我耳边说：“殿下需要在凤家族人面前立誓，此生必定善待幕主及其家人，以报答幕主甘居人臣之义。”

　　我不禁诧异的看着喜嬷嬷，心里不禁咒骂，这是什么鬼步骤。几个意思，我一旦立下这个誓言，岂不是等同向凤家示好。

　　我微眯了双眼，盯着凤云鹤，真心想就此扔下手里的丝绦，说一句老子不干了。

　　但也清楚此时天下尽知我与他成亲，若在这种时刻反悔，丢的不仅是他们凤家的人，更是我皇氏的颜面。

　　我一忍，再忍。最终咬牙切齿的说：“本殿，今日纳凤云鹤为幕后之臣。日后必定荫庇凤氏族人。”

　　凤云鹤听我此言方粲然一笑，行至我身边，握住我的手：“云鹤谢殿下。”

　　我想挣脱，却只是徒劳。狠狠地瞪着他。

　　“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臣定然也会为殿下打理好紫宸宫，不让殿下有后顾之忧，以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

　　我抽回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回程时，他骑了他那匹黑色的千里骢与我并排而行，接受着百姓的拜贺。

　　经过前门大街时，我看到人群中的明月和舞明霞她们神色焦急的看向我，顿时心里就觉得十分委屈，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我急忙别过脸，闭上眼睛，让自己缓和情绪。

　　等再回头时，已然距离她们很远很远。

　　“殿下心里此时在想什么？”凤云鹤突然开口。

　　他的千里骢本就与我的并肩而行，我刚才的举动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在想怎么杀了你。”我目光阴鸷的瞪着他。

　　“殿下不必脏了手，臣该死的时候自然会死。”他目光坦然的回望着我。

　　废话，我懒得再理他。

　　等入了皇城，我们一起从神龙门而入，行上华阳殿，拜过皇天后土，接受过百官朝贺后。他就随着喜嬷嬷先回了紫宸宫，而我则要留下来款宴百官。

　　宴席依旧设在潋滟池畔。

　　我闷声不吭的接受着一轮又一轮的敬酒。

　　皇伊贤看的直皱眉头，但知道我心中郁结，倒也不开口劝阻。

　　直到夙歌带着留在京中待命的夙家军几个高级将领前来，我才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放下了酒杯。

　　“殿下，没想到老魏我难得有机缘到盛京，还能遇上殿下大婚。真是可喜可贺，来来来，殿下，你也是豪爽之人，今日老魏我可要多敬殿下几杯。”说话的是那日的络腮胡子，原来他姓魏。

　　我望着此时一脸沉静如水的夙歌，拿起酒杯，示意侍者倒满，然后一饮而尽。

　　“殿下好酒量。”老魏拍手称赞：“我也跟殿下一杯。”说着将杯盏中的酒仰首喝下。

　　“夙将军，本殿想与你喝一杯。”我淡淡的说，又示意侍者满上。

　　夙歌淡然一笑：“我自当奉陪。”说着欲喝。

　　“且慢，夙将军，在我的家乡，与心爱的人喝酒可不是这么喝的。”我说着就持了杯盏起身，走到他身前站定。

　　牵过他执着杯盏的手与自己的手臂弯相连穿过，与他是四目相对：“这叫交杯酒，此生只与心爱之人饮用。”我说完就率先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与他看。

　　“我也如此。”他笑起来，光风霁月，喝尽杯中酒。

　　四下的大臣见此情景纷纷窃窃私语。

　　“哎，殿下，我怎么觉得您跟我们夙将军才是一对……”老魏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将领捂了嘴拖了下去。

　　“不早了，你该回紫宸宫了。”皇伊贤走过来取走了我手中的杯盏。

　　我不由得咬紧了嘴唇，眼中慢慢溢上眼泪，始终与夙歌对视着不肯动弹。

　　“去吧。”夙歌轻轻的说。

　　听他如此说，我心更是疼得厉害，眼中的泪瞬间就滚出了眼眶。

　　我赶紧转身再也不看他，大步离开。

　　整个宫里此时都热闹非凡，四处都布满了喜庆的红色。

　　被风一吹，酒劲上头，我不由得脚步就有些踉跄。满脸的眼泪此时也冰冷一片。

　　岚雀闷声不吭的扶着我，直到紫宸宫门前，方仔细的为我整理了一下仪容，又命小宫女打了水为我擦了脸，补了妆容。

　　“殿下，幕主还在内殿等您。”岚雀低声提醒我：“臣在偏殿也为您布置了床铺，若您不愿意……那就不必委曲求全。”

　　我看向她，伸手抱住她：“岚姑姑……”

　　“别哭殿下，刚上好的妆容，不要再哭花了。”岚雀安抚的拍着我的背。

　　我点了点头，一咬牙率先走进紫宸宫。

　　紫宸宫正殿到内殿都燃着花烛。

　　我被等在此处的喜嬷嬷领进内殿时，凤云鹤正负手立在窗边，见我进来，脸上便扬起笑容。

　　喜嬷嬷正想开口介绍一下接下来的礼节，我就抬手制止。

　　“你下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她一愣，随即心领神会的赶紧躬身退下，还顺手给关上了殿门。

　　我看自己的床铺和妆奁上都是红色的装饰，连帷幔都是红纱的，愈看越觉得刺眼。

　　一想到我今日要是避让，自己的床就要归了他，简直是郁闷的想吐血。

　　凤云鹤走过来：“殿下，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要这么干站着啊。”

　　我看他一步步逼近，不由得后退：“你别过来。你没习过武，可是打不过我的。”

　　“是吗？”他最终把我逼到了背抵着殿门。

　　我看着他双手支撑着殿门，将我圈在中间，脸凑的越来越近，才发觉自己从来都没正眼看过他，如今近在眼前，才发觉他朗眉星目，鼻梁高耸，嘴唇粉薄。眼神深邃。也是十分的俊朗。

　　只不过，这俊朗掺杂着算计的心时，就不会让人觉得美。我始终没忘了当年那双近在咫尺的蛇眼。

　　如今被他注视着，我心里已经在不由自主的发抖。

　　“你走吧。”他停下来，突然开口。

　　我一愣，我走？去哪？

　　他说着就拉过我，打开了殿门。接着我就被他给推了出来，眼睁睁看着殿门又在眼前被关闭。

　　我瞬间懵圈了。

　　“殿下，臣的目的就是成为您的入慕之臣。如今臣的目的已经达成。殿下也就自由了，殿下请自便吧。”他的话自殿内传出来，音量并不高，但足以让就站在门口的我听清楚。

　　随即，我就看见自己内殿里所有的烛火一一被熄灭了。

　　什么情况？我……我被他从自己的地盘给驱逐了？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实在想不通他这是几个意思。

　　踱了几步也没个头绪，而内殿也没了声响，他也不再有什么表示。

　　算了，这么说来，我自由了。

　　我赶紧就把外面的婚袍脱下来，随手一扔。拿了件斗篷就愉快的跑出了紫宸宫。

　　这么以来我就可以去找夙歌了。眼下这时辰宫宴也几近尾声。

　　夙夙，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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