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闲云野鹤

　　荣景十三年二月，次帝零卓之幕主凤云鹤暴毙于紫宸宫，次帝骤失亡夫，哀恸不止，吐血昏厥。

　　天下人皆叹，次帝与幕主伉俪情深，唯爱其一人。

　　天气愈加暖和，我却开始有些畏凉起来。

　　五月初，我披着厚斗篷，时常在后殿一坐就是一天。

　　小忆经过最初的不适和哭闹着要皇姑父后，也慢慢接受了现实。

　　我让凤凌霜每日来多陪陪他，亲生母亲的温暖也带着些他熟悉的凤云鹤的气息，慢慢的小忆与凤凌霜也热络起来。

　　对于凤云鹤的突然离世，凤凌霜反而比我冷静的多。

　　近来还有意无意的来后殿与我闲聊，跟我讲一些凤云鹤小时候的趣事。

　　我知她是在宽慰我，也没有拂了她的美意，因为我发现自己对凤云鹤所知道了解的确实并不多，如今他去了，我才真的开始想更多的知道他。

　　“小鹤这孩子自幼也是按着凤家继承者的要求被严格教养的，但自打那次意外后，祖父慢慢的便放松了对他的管教，臣妾虽然一直奇怪，但却直到出嫁那日才知道原来他中了蛇毒。”凤凌霜坐在我身边，拍抚着怀中的小忆。

　　我迎亲那日被引去花厅外所看到的场景应该就是凤凌霜刚被告知实情了，所以之后看到我那狠厉的杀意，也正是如此了。

　　“说起来，被放养了的小鹤可是并没有落后于夙家的夙歌，但成长却是自由随性了许多，祖父也不愿再拘束着他，反而纵的他性子自在洒脱。”凤凌霜说起自己弟弟，眼神温暖柔和，带着自豪。

　　“他...他这么多年都是如何过的...”我开口问，在知道自己的以后只会很快的奔向死亡，他是如何想...

　　见我主动问，凤凌霜自是开心，眼中尽是笑意：“小鹤啊，小鹤最喜欢云游四野。祖父也是不愿意让他留下遗憾，便随他去了。这么多年他鲜少回家，所以他当初自外归来，却在街市看到了殿下，便终于不再想四处飘荡，余生想守着殿下。”

　　凤凌霜念及此处面色却是不由得一黯：“臣妾知道小鹤是为了救殿下才中毒后，确实对殿下恨之入骨。臣妾最引以为傲的弟弟，相依为命的弟弟，却命不长久，臣妾久久不能释怀，为了达成小鹤的愿望，才有了对殿下的一再伤害。”

　　我抱住双膝下巴放在膝盖上，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了。

　　凤凌霜低头看着已经睡着的小忆，感慨：“小鹤能亲自抚养小忆，臣妾也很是感激殿下，他太过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臣妾一直就在担心他会做傻事，但有了小忆，最起码他在紫宸宫里便不会再那么孤单了。”

　　“而且……小鹤最后的日子，臣妾能感觉到他很开心，就算表面上一直不在意离死亡的时间越来越近，但也是有了想与殿下一起走下去的心呐。与殿下在一起的小鹤，即便是被殿下厌恶，被殿下讨厌，听殿下的嘲笑讥讽，却也是有了想去拥抱一个人的想法和感情。”凤凌霜笑容灿烂，眼泪却不停的在滑落。

　　“也许……生命本就如此，会有遗憾。殿下也不必再执着于自己没有及时救小鹤。终究不过缘分未到吧。”她说着擦去了眼泪，抱着小忆起身：“小忆睡了，臣妾先带他回蓬羽宫了。”

　　我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也许……那只闲云野鹤，始终都不曾属于我。

　　站云中阁中望着山川河脉，我突然更加想出宫去看一看这皇朝，走一走他曾经去过的地方。

　　如今小忆也有了凤凌霜的庇护，我已经安排容若每月初一至十五进宫为小忆启蒙，而往日也派岚雀亲自将他带去御书房听皇伊贤与大臣商议政务。

　　皇伊贤倒是并不反对。

　　如今皇朝银行在凤云鹤的推动下，也几近成型，我已经基本可以放手将后续事宜交给朝中人推行。

　　“阿卓近来可算是好了许多。虽然身形消瘦，但好在不再日日苦熬着自己，也有了些精气神。”皇伊贤与我在紫宸宫廊下坐着对饮。

　　“云鹤已去，阿卓再痛惜懊悔也是来不及。阿卓还有更珍视的哥哥，不想让哥哥为我担心。”我头枕在他肩头，拿手中的酒盏与他轻碰，而后轻啜一口。

　　“阿卓已不在是那个会因感情与哥哥吵闹的小姑娘了。”皇伊贤老怀欣慰的抚摸着我的额发。

　　“过去，是阿卓不懂事，让哥哥担心了。”我淡淡的笑着回答。

　　皇伊贤略一沉默：“……但朕觉得曾经的阿卓更有朝气一些……”

　　“是吗？”我苦笑：“曾经，对于夙歌，我求之不得，便想尽办法去达到目的。但现在，我却明白了，求之不得就不必再求。珍惜眼前才是最真的。不然……不然就徒留后悔。”

　　皇伊贤长叹着，无奈摇头。

　　“只可惜……使我明白的代价太大了……”我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生命还有很长，阿卓也不必于为此产生心结。如果阿卓愿意，朕可以为你挑选新的幕主。”皇伊贤故意与我说笑：“包括……夙歌。”

　　“我没有留下那只闲云野鹤，又怎么能去再纠缠已经放手的夙歌？哥哥还是不要拿我玩笑了。”我为他杯盏中也添置满了酒水。与他杯盏一碰，瓷器碰撞的响声清脆。

　　“阿卓……哥哥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地，却不能开解你心中的伤怀。唉～这九五至尊也是终究有许多的无能为力。”皇伊贤无限感怀。

　　“阿卓有哥哥已经是人生幸事。”我略一思忖还是问出口：“哥哥可是真的爱梨悦？”

　　皇伊贤一怔，却是转而笑起来反问我：“阿卓经历如此多，还认为身为帝王会有真正的爱与不爱吗？”

　　我看他也不肯正面回答，心中却是有了答案，帝王没有真正的爱与不爱，只有什么更有利。

　　在我与梨悦之间，很显然，平息一个次帝的愤怒比怜惜一个犯错的宠妃要重要的多。

　　说起来，先是凤凌霜曾暗中钦慕圣佑的容颜，到现在安嫔因为凤云鹤而玉石俱焚。

　　而皇伊贤却都没有因为自己的感情或者面子动过怒，终究不过是看在眼中，并没有记在心里。这些人，对于皇朝来说，都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

　　但，我终究还是对这个深宫绝望厌弃了。

　　没有了凤云鹤的皇宫，更是孤寂冰冷。

　　我安排好了一切事物。

　　暗中存了不少的散碎银两，也备了些大额的银票。

　　在六月初我给皇伊贤留书一封后，便穿了便衣，半夜从皇皓雪的暮云宫中的暗道偷偷出了皇宫。

　　我告诉他自己有圣佑守护，不必担心我的安全，再者就是想去试着找一下那个承担龙脉的生灵。

　　让他不必担心我，也不必寻我，我的反侦查手段还是很强的。

　　至于什么时候回宫，那便要看心情了。

　　紫宸宫还需他看顾一二，不要真的断了份例。

　　最后，阿卓最爱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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