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衣冠冢（下）

　　出于对这位前辈高人的敬意，他们一行人在郭璞仙墩前拜了三拜。

　　李二焦这人很迷信，他说：“我们这也没有带香，没办法表示下敬意呀？”

　　东方白去旁边找了三根干的草竿子，插在了郭璞仙墩前，古代有“插草为香”，我们就因陋就简吧！

　　这时，张国强又不明白了，“师父，郭璞您说过是山西人，为什么他的墓却都是出在江苏了呢？”

　　东方白说：西晋末年的时候，天下战乱不断，有什么“八王之乱”，又有什么“五胡乱华”，使大半个中原都卷入到战火之中。早在晋室还没有往江南转移之前，惠帝怀帝时河东（山西运城）就已经是不怎么安宁了。

　　郭璞那个时候才二十岁左右，他从占卜中得知晋室以后的命运，也预见到故乡很快要遭受到战火的灾难。

　　他不仅是一个术数大师，还是一个忧国忧民的人。

　　此刻，面对贫民百姓又将遭受荼毒，他慨叹道：

　　嗟乎！

　　黔黎将湮于异类，

　　桑梓其翦为龙荒。

　　张国强连忙插话：“师父，考虑一下我们这些不懂文言文人的感受！”

　　东方白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感叹老百姓要陷于异族的统治，故乡将要遭受到匈奴的蹂躏。

　　张国强说：“这样说话，我们就懂了嘛！”

　　东方白说：“于是，他就带领一些人避祸于他方，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家乡真的沦落到了异族人的手中。”

　　唐天顺问道：“那么，又是谁给郭璞建的这个衣冠冢呢？”

　　东方白说：“天色很快就要晚了，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我们还是先去找住处吧，也可以边走边说。”

　　女孩问：“什么不好的感觉？”

　　东方白说：“我也说不清楚，总感觉今晚要有事情发生！”

　　李二焦说：“不会是赵有涯那些人又要来搞事吧？”

　　他们加快脚步，一路向山下走去，边走边聊。

　　东方白说，关于这个衣冠冢的来历，说出来那又是一个感人并凄美的故事。

　　话说，郭璞从家乡出来，一路流亡，在他作的《流寓赋》中记录了这条路线，从山西闻喜——中条山——解池（山西运城盐池）——陕城（今河南陕县）——函谷（函谷关，今河南灵宝县南）——王城（洛阳，当时西晋都城）。

　　但是，西晋已经没落，晋室南迁，他后来也随着来到了江南地区。

　　女孩说：“就别再说路线图了，快点讲你那凄美感人的故事吧，都等着听呢！”

　　东方白说：郭璞来到了当时东晋的都城建康（就是今天的南京），当时，他是借住在后湖（今玄武湖）旁边的一个朋友家中。因为无所事事，他就常到后湖边去散步吟诗，借此来消散心中的愁闷。

　　李二焦说：“我愁闷就会喝酒，一醉解千愁。”

　　东方白为了保持内心的宁定，他从来是只喝茶而不饮酒，他最讨厌醉酒的人。

　　他沉吟着：

　　自古多情空余恨，

　　此处难觅有情天。

　　情到尽时转无情，

　　无情更比多情累。

　　君为我谱无声曲，

　　此去闻曲如闻君。

　　未到恨时难知愁，

　　愁起心头不知恨。

　　听风方觉秋雨至，

　　已忘共饮西窗时。

　　云起天边残阳血，

　　一声傲笑一把泪。

　　把酒欢歌何时有，

　　人笑我痴我偏痴。

　　莫道有酒终需醉，

　　酒入愁肠愁更愁。

　　君子有消愁法，那就是吟诗作对，小人的消愁法则是借酒消愁。

　　女孩说，快接着说吧，我很想听故事。

　　东方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男子汉大丈夫，空有一身本事，不能上报国家，只能给人搞点占卜，这不是郭璞他所想要求的生活呀！

　　因此，他常出来湖边转转散心。这年的农历五月，端午节刚过后不久，他又来到了环洲，东望蒋山（就是钟山），北眺石灰山（就是幕府山），见风景十分秀丽，顿时感到心旷神怡。

　　忽然，这时水面上传来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郭璞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有几只采菱的小船穿行在荷花丛中，一个姑娘还唱着动听的采菱歌。

　　那画面好美！

　　忽然，一只小船歪了一下，立在船头唱歌的姑娘竟然失足落入到水中，船上几位姑娘是一阵惊叫。

　　郭璞也顾不得解衣脱带，便跳入到水中，将那个姑娘救上了岸。

　　有一个姑娘说：“菱儿，还不带公子到你家去换一件衣服！”郭璞觉得不好，不想去。

　　闻讯赶来的菱儿父母，也力邀他到家中，换上了一套粗布衣服。虽然是穿起了粗布的衣服，但是郭璞彬彬有礼的风度，以及俊美飘逸的气质，都使众人十分敬慕。

　　女孩说：“原来是一段爱情的故事呀？”

　　东方白却说：“并不是！”

　　张国强说：“心砰了一下，我以为是爱情，原来是心律不齐。”

　　东方白看了一眼张国强：“小孩子，不要总想着爱情。你不要忘了你师父我的恩情！”

　　张国强立马不做声了。

　　东方白接着说：经老人的恳求，郭璞留下了姓名和地址。

　　菱儿送他出门，在门口时望着他说“请先生保重！”

　　三天后，老人和菱儿到郭璞朋友家，去给郭璞送还他的衣服，却听闻到郭璞已经离去了。

　　有事话多，无事话少，此处省略五十万字。

　　一晃十年就过去了，晋的都城也已经从河南洛阳迁到了江苏南京，晋元帝任命王敦为镇东大将军，郭璞应召去王敦的手下做记室参军，有时会出入王府。

　　他每次来到王敦府上的时候，总觉得有一个中年女仆在注意自己，那双眼睛看起来又是有些熟悉，但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有一天，郭璞又被王敦唤来谈事，那女人趁无人时走到郭璞面前，柔声的说：“郭参军不记得我了吗？”

　　郭璞仔细看了看，还是没有想出这个人是哪一位。

　　女人刚想说话，这时王敦的脚步声传过来，只好匆匆说一句“请大人珍重”，就转身告退。郭璞这才想起，这个女人就是以前的菱儿。

　　王敦此时正欲举兵造反，他这次叫郭璞来就是要探听他的口风，看他支持不支持自己当皇帝。

　　他先说了一个梦，请郭璞解说。

　　他说昨晚梦到自己在石头城外的江水中，用犁在江中耕地，不知这主何吉凶？

　　郭璞答道：“石头城，小城也；犁地，翻土也。在石头城外面的江水中犁地，翻水不是土，水翻后又是原样，这预示着翻（造反）不成。”

　　王敦知道郭璞是不肯帮自己，“不为我用，就为我杀！”因为郭璞已经是当时的名士，对皇帝影响力很大，王敦岂能留他。

　　于是，王敦就问：“你既然能知道别人的事，你自己的寿命能活到什么时候，你自己知道吗？”

　　言下之意，就是以性命来威胁郭璞屈从自己。

　　郭璞大义凛然，他说：“我的寿命就到今天为止！”

　　最后郭璞被王敦诬陷是朝廷中潜藏的奸细而遭杀害，终年才49岁。

　　菱儿闻知这个噩耗后，不知道痛哭了多少次，她恨自己，恩公救了自己的性命，而自己却救不了恩公的性命。

　　张国强听到这里，叹了口气：“唉！我还以为郭璞和菱儿，他们两个会那个啥呢，谁会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东方白说：“不是一男和一女遇到，就会上演爱情故事，也许会变成抢劫！”

　　女孩说：“我要故事！”

　　东方白接着说：王敦谋反失败后，晋元帝得知郭璞被害的经过后，很是赞赏他，就想到给郭璞竖碑立传，但是这个时候郭璞的尸身已经找不到了（这个里面还有一个更大更神秘的故事在后头，先伏笔不说）。

　　菱儿就献出保存了十几年的郭璞那身衣服，由晋元帝司马绍亲自选地，在玄武湖附近建了一个衣冠冢。

　　东晋政权将郭璞视为“抗节不屈”的第一忠臣，并追封郭璞为弘农太守，又封他的儿子郭骜为临贺太守。

　　东方白说，这就是这个衣冠冢的来历。

　　他们说到这，已经是快要天黑了，又恰逢阴天，他们加紧了脚步，朝着几户农家走了过去。却不知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个离奇的凶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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