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与我争执久，宁做我！

“你是陈飞，还是地藏？”

        平静缓和的声音，在陈飞耳中却是丝毫不逊色于平地惊雷一般，他挺得笔直的身形微微一颤，三世浮屠剑意的特性瞬间在心中流过——剑光潜藏于过去未来，伤于现在！

        既然可以对现世的敌人造成伤害，那么那些穿梭于过去未来的剑光，便绝对不是虚幻！那是真实存在的！而既然可以容纳这些真实存在的剑光，那么那个世界便也是同样真实的！真实到。。。

        可以容许他，容纳诸天万界，容纳这满天神佛的存在！而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么后世的种种对于此时的陈飞反而是虚幻，那，只是不知道多少纪元岁月之后的未来，甚至，不一定会出现的未来！

        你是陈飞，还是地藏？

        佛祖的浅笑低问在陈飞心底回荡，令得他心神不自觉地微微恍惚了一下，在他眼前，似乎这一位位面容平和慈悲的佛陀尊者，都在单手竖立胸前，对着他露出了一般无二的柔和笑容，都在低声扣问着他的内心——

        你是陈飞，还是地藏？

        声音叠叠障障，将陈飞的世界完全包裹，本应当是古井无波的心境如同只是虚幻一般，被轻易地粉碎，属于地藏王菩萨一生数十万年岁月清修的佛门真元如同是被激怒的蛟龙一般在陈飞体内疯狂地旋转着，狰狞狂暴的长剑嘶鸣声在同一时间响彻了整个九天十地——妖，魔，西天佛域，道门真仙清修之所，九幽紫冥无尽幽魂肆虐之地。。。。。

        全部都被这一声连绵不绝却又肆意狂暴的剑鸣声所占据！

        兵兵兵。。。

        如同是玻璃被石块粗暴粉碎一般的清脆声响当中，原本包围了陈飞整个世界的佛音梵唱之声全部消失，森寒的剑气宛若实质，以陈飞的双脚为中心疯狂地向着四面八方辐射着，在大雷音寺的地面上拉扯出了极其狰狞的剑痕，令得一位位佛门菩萨尊者面色大变，看着那个垂首而立的熟悉身影，双瞳当初满是惊骇，再不复曾经的平和慈祥之色——

        这里是大雷音寺，佛祖讲经之所！而佛祖自在菩提树下顿悟得道之后，便是在这里为诸般生灵讲道的，而这种行为直到现在，已经是过去了一个纪元之久！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合为一元！在这一元之岁当中，无数生灵通过听佛祖讲经而得到，修成了佛陀，菩萨，罗汉，金刚等种种果位，足以可见佛祖讲经的效用！佛祖讲经讲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而这些大雷音寺菩提树下平平凡凡的青石板，就也真的听了足足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伴随着盘坐在菩提树下悟道的佛祖，一同迎来月升日落，云霞聚散！佛祖为众生讲经之时，它们在这里，当佛祖冥冥所悟之时，它们还在这里！在这些佛陀罗汉心中，这些青石板无形当中早已经吸纳了无数的大道之音，只待得真灵汇聚，便是可以一朝得道，从人人践踏的石板路，一跃而成为众生供奉的佛陀！而即便是此时它们还不曾得道，其本体的坚硬程度，也绝对不是一般的山石可比，即便是与专修体魄的佛门金刚相比，也是不逊分毫！

        但是，这样不逊色于金刚体魄的青石，就在‘地藏王’无形中激荡而出的剑气之下，寸寸碎裂，人群当中，一位面目粗狂，体魄高大威猛的金刚看着一直蔓延到自己脚下的清晰裂纹，碎裂之处光滑无匹，威猛粗狂的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看着在众人围绕当中，僧袍无风自动的陈飞，以及那脚下依旧在不住碎裂的地面，仿佛就看到了那称得上消瘦的身影将自己的脑袋踩在脚下，然后唯一用力。。。

        。。咔嚓~

        幻想出自己如同青石一般被直接踩碎的场景，令得这位金刚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便是朝着后面缓缓挪去，而在同时，一位位声名在外的强者都是缓缓后挪，小心翼翼地离开这个变得无比危险的‘地藏王菩萨’

        铮~

        就在这时，更为凄厉的剑吟声响起，陈飞缓缓抬起了头，本应当是澄澈空明的眸子里面，刺目的血丝快速蔓延，令得那张宽和的脸庞之上充满了混乱与狂怒的气息，令得几位佛陀尊者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淡淡浮现的恐惧与慌乱之色——

        佛门四大菩萨之一，不逊色于一般佛陀的超级强者，大愿地藏王。。。

        心魔入执了？！

        而就在这些佛门强者慌乱之时，陈飞原本寸草不生的头顶之上，墨色的头发飞快地生长着，不过是熟悉时间，便是长及了肩膀之下，在和熙的风中微微拂动着，剑气纵横睥睨，身上的僧袍在一瞬间被切割粉碎，但是在同一时间，这些冰冷森寒的剑光便是将陈飞的身体上下全全包裹，寒光徐徐散去，留下了一身暗黄色的江湖劲装，长发飘然浮动，陈飞右手微微用力一握，气流爆响当中，一缕祥云被其生生捏碎，祥云当中的功德佛法气机化作了一道淡金色的细绳，右手一动，便是将自己垂下的黑发束起。

        不过数息时间，众位佛陀菩萨眼前的陈飞便是如同换了一个人，眉目依旧平和慈悲，但在双瞳当中却是带着狂暴凛冽的森寒之色，黑发如墨，在风中微微拂动，如长剑般的脊梁挺着笔直，自有一番昂扬傲然的风骨，若非是其脑后依旧有一圈琉璃佛光微微释放着柔和的光芒，这根本就是凡尘俗世当中一位风姿卓越，纵横江湖的大豪杰剑客，而非是在西天灵山之上听佛祖讲经的佛门大德！

        “这东西也是麻烦啊。。。”

        正在这时，陈飞微微皱了皱眉，如同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低声嘟囔了几声，下一刻，右手两指并起如剑，狠狠一挥而下，暗金色的剑光一闪即逝，却是令得不少金刚都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之前那位被陈飞骇破了胆的佛门金刚尤其夸张，威猛如狮的身子一动，便是在一瞬间平地里移动了不知多少次！灵山之上浓郁宛若实质的佛门元气被其所激，发出了一连串噼里啪啦宛若惊雷的爆响声。

        剑光散去，那名金刚的动作也随之一顿，粗狂的脸庞之上满是苍白之色——之前的动作意味非常，明明真实但却又透露着浓浓的虚幻，不在此界三世之内，这种高深的佛法运用，即便是以他的金刚修为也是相当大的负荷！强行使用甚至于还会对他自身的根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若在平时他绝对不会如此冒失，但是陈飞之前将大雷音寺听佛祖讲经的青石全部切割的一幕已经是在他内心深处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令得他在剑光升起的瞬间便是采取了这样的动作。

        “呼哈~呼哈~”

        急促地喘息着，体内沸腾的佛元缓缓平和了下来，定睛看去，那道剑光却似乎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一般，这大雷音寺之前没有丝毫的慌乱之声，唯有一片寂静，似乎是‘地藏王’的剑光被人挡住了一般，在他周围一位位菩萨罗汉的身体依旧保持在原地，连一丝颤抖都不曾有，令得这位金刚粗狂的脸上不由得一红，心底一阵苦笑

        。。这番，却是好生丢脸啊

        但是就在这时，一声有如昆山玉碎，稚凤轻鸣般清脆悦耳的响声突然响起，令得他神色瞬间大变，这缕声音明明极其轻微，就连此时大雷音寺当中的呼吸声都要比之响亮，更遑论还有那响彻了九天十地的佛鈡法螺之音，但是即便是如此，这声轻响却是清晰地响起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底深处，令得这些位佛陀尊者尽是心神一颤，只觉得神魂一片澄澈，往日里种种俗念杂尘尽皆消失不见，其效果几乎不下于倾听了一次佛祖讲道，单论清心效果，甚至还要更强，但是获得了如此好处的众佛陀尊者面上却是没有一丝喜色，反而是充满了极其惊骇恐怖的神情，一个个僵硬地向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应当，不会吧？

        清脆的声音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响起，在陈飞脑后，那面色成琉璃，散发着清净自在大智慧大超脱意境的佛光，此时正如同是一面脆弱的水晶一般，寸寸碎裂，令得众人的瞳孔瞬间收缩——

        自碎佛光！

        这是比自碎根基更为恐怖的行为！佛光乃是代表了一位佛修对于佛门大道的感悟与践行的功德，唯有那些真正的高僧大德才能够汇聚，陈飞刚刚轻飘飘粉碎的佛光，乃是其前生——地藏王菩萨一生清修，佛门所有感悟的成就！碎裂根基，尚可以重新修炼，而碎裂佛光？

        根本连重新修炼的机会都没有——这世上的种种佛法禅理，你都清楚地一轻二楚，但是却连一丝一毫也用不出来！

        ‘地藏王菩萨’这时当真绝意要离开佛门了？连一丝退路都不曾给自己留下啊！

        在诸位佛陀尊者们或是恐惧，或是畏惧的目光当中，陈飞脑后最后一丝佛光也彻底消散，在空中氤氲出淡淡的金色光华，随即便是没有了半分痕迹，长发微拂，青袍洒然，浑身上下凛冽剑气令人无法逼视，分明便是俗世当中肃杀的剑客，看不出半点青灯古佛的佛门气质。

        “。。。不也。世尊。须菩提。南西北方。四维上下。虚空可思量不。不也。”

        菩提树下的灰袍僧人自陈飞动作一开始便是缓缓闭上了双眸，低声念诵经文，对于陈飞的种种行为都是放之任之，没有多加半分干预，此时嘴唇微动，缓缓念下了最后一句，低声袅袅之时，佛祖缓缓睁开了微阖的双目，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意气风发，剑客模样的陈飞，接着便是脸上骇然失语的众僧，嘴角微微浮现一抹温和的微笑，澄澈的眸子看着陈飞平静地问道：

        “看起来，你应当是做出选择了啊。。。”

        “那是自然，这百年来听佛祖讲道，陈飞多谢！佛祖体味天地大道，更兼慈悲为怀，应当是不会阻止在下离去才睡。。。”嘴角微微一笑，陈飞对着佛祖抱拳一礼，便是转身走去，凛冽的剑气如龙般环绕身周，在他道路之前，无论是金刚罗汉，亦或是佛陀尊者，都是不敢停驻半分，忙不迭地向后退开，不国事几个呼吸的时间，在陈飞身前便是出现了一条笔直地通道，从他此时的位置直直蔓延到了远处大雷音寺的入口之处，两旁满是圣僧大德，如同是夹道欢送一般，带着复杂而有些畏惧的神色看着面容坚定的陈飞。

        一如是百年前他第一次来此听经讲道之时，万佛相迎！亦有万佛相送！

        嘴角微挑，陈飞坚定地向着出口处踏出了自己的步伐，就在这时，佛祖平静中带着一丝好奇的声音在陈飞耳边响起：“那么，陈飞小友，我尚有一问好奇——管你连时间轮回之道尚不明了，你前世应当只是一名专注于杀伐之事的剑修才是，擅长攻伐杀戮，却有干天和，亦是难以参透大道，难以长生久视。。。而此时的你，却是我佛门四大菩萨，可普渡众生，可朝游北冥暮北海，超脱三界，与天道不朽不灭，万劫不毁，为何，你要选择成为那个弱小而脆弱的自己，而不是地藏王菩萨呢？”

        “长生久视？万劫不毁？”

        陈飞脚步一顿，嘴角微微掠起，不自觉带了几分嘲弄的味道：“那就不会有我的存在了啊，佛祖大人。至于我为什么是陈飞。。。。。佛祖，您离开人间实在是太久了啊。。。”

        “我所爱的，我所恨的，我所遗憾的，我所追求的，我所经历的一切，种种悲欢喜乐，酸甜苦辣，构筑了我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决定了我是陈飞！是现在的这个我，而不是其他的什么。。。长生久视，言出而法随，的确是充满了魅力和诱惑，但是，我，是我啊，佛祖。。。”猛地转身，俗世的剑客按着灵山的佛陀，带这血丝的双瞳直直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陈飞的嘴角弧度变得肆意，令得陈飞的面目罕见地出现了几分骄傲的桀骜——

        “我与我争执久，宁做我！”

        “。。。阿弥陀佛。。。”

        （感谢示范剑客的打赏，以及散光不足道的月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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