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互换人质

　　许多年后，当他站在东渎河畔，以武侠巅峰的身份俯视这辽阔大地时，心中仍有涟漪泛起，那过往的人情冷暖，人性的善恶妍媸，依旧是那么的昭昭然：
东渎河畔，一个灰衣男子正在练剑，簌簌的剑风吹动河边树上的繁英，顿时落花满地，花香飞逸。这时，一只上下翻飞的鸟儿飞过。男子操纵着落花，片片落花如一把把尖利的飞刀，密密匝匝的，似惊风乱飐的水。然而，这只鸟儿只是凌空翻飞了几下，就从落花之中平稳地越过。
“险中求夷？”男子看出了这一招的眉目，对着鸟儿道，“灵儿，这已是你第二次使用这一招了，你是在启示我么？”
这个叫“灵儿”的小鸟鸣叫了几声，扑腾扑腾翅膀，落在了男子的肩头。
这个男子身上满是疥疤，那是被火焚烧过后的伤痕，丑陋至极。他的一双目光，如死神一般冰冷，只有面对这只鸟儿时，才有了几分平和的色彩。
听到灵儿的叫声，男子有所触动：“灵儿，我懂了，我一定会记住这一招的。我会在最短的时间练成的。”
灵儿咕咕叫了几声，小嘴在男子的头发上啄了啄，像是在挑臭虫一般。可男子那乌黑发亮的头发里，又哪里会有什么臭虫。
男子闭上了眼睛，用心领悟灵儿所展示的这一招“险中求夷”，忽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男子长剑逆转，剑风到处，对着忙不迭跑来的青衣女子，剑气在女子额前半寸之处停了下来，弱不可触的剑风吹开了青衣女子额前的发丝，甚至有几根青丝被剑风斩断。
男子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个自己身边唯一的侍女：“有什么事么？”
“今天一大早，北辰书院来了人，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侍女用手轻轻拨了拨指在自己额前的剑锋，“王夫人让我来找大公子您。”
“北辰书院？”大公子在想，是什么事情呢，多半不是好事。大公子回剑入鞘，迈着大步，昂然朝着书院走去。
东渎书院的养心殿，素有养心圣地之称，平常接待重要的客人，都是在这里。此刻，大殿里坐着两排人。左排之人，皆身着月白服饰，衣服下摆处，绘有星辰图案。只要有些见闻的人，都知道这时北辰书院的人。
而右排的人，大都是葱绿衣服，不消说，这便是此地主人东渎书院的人。少时，东渎书院的青衣仆人们端上茶来，一一放到在坐者的身边。
右排的椅子上，顶头一个，是一位宽袍缓带的中年男子，其下坐着三个娇美的妇人，三个妇人之中，唯有第一个妇人的身后什么也没有，其余两位妇人身后，都站着一个少年男子。
左排的第一个人喝了一口香茶，看了看那两位少年，才缓缓开言：“从两位公子在这等场合吐纳自如来看，他们在东渎剑法上的造诣都不浅啊，袁兄，东渎书院有这等后辈，前途不可限量啊。”
右排的袁云盟深知对方的调侃，反唇相讥：“东渎书院忝居东方一隅，实是末流，怎比刘兄扬名中原多年，现今的北辰书院更是如日中天，大公子天狼更是深得刘兄真传，还望刘兄以后多加提携，让我这末流门派有立足之地啊。”
二人言来语去多时，都是久经世故的长者，深知要从语言上占便宜的可能性不大。
“如今，三年之期已到。”刘拱月放下茶碗，“是我们该换人到对方那里深造的时候了。”
“嗯嗯。”袁云盟虽然已经猜到了对方的用意，但往年这事都是书院里的二把手三把手来处理，今年却刘大院主亲自前来，足见他对这等本微不足道的事情很重视。
“不知道刘兄这次派什么人来我东渎书院学习。”袁云盟看对方到底是要派什么人来东渎书院学习，竟要刘大院主亲自来，而他的目光却早已瞥见了刘大院主下手的一个男子。
刘拱月抬了抬手，对下手的男子道：“银河，出来拜见你的袁老师。”
刘银河立马站了出来，提起衣服下摆，行了一个跪拜礼：“银河拜见老师。”
袁云盟赶紧扶起他，两根手指摸了摸刘银河的脉象，重而缓，虽是有些根基，却只能称得上三流高手，不至于让刘大院主如此重视。
“不知道贵院准备派什么人前去敝院？”
一语未毕，殿外走进来一位男子，这男子满脸疥疤，容貌极丑，只有他头上的一只小鸟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这只小鸟一会儿用爪子乱翻腾他的头发，一会儿又用小嘴啄男子的脑壳。
北辰书院院主刘拱月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认真看了看男子头上的鸟儿，心中嘀咕了四个字：西漠神鸟。
西漠神鸟乃西漠书院镇院之宝，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男子的身上，以这情况来看，这只鸟儿和这个男子已经通灵，并有了深厚的感情。刘大院主知道，这种人与禽兽之间的感情，是极为稳固，极为牢实的，是什么也分不开的。
“独行，这位是北辰书院院主，你来拜见一下吧。”袁云盟对着自己的大儿子道。
袁独行负手而立，玉山一般的身躯昂然不动，眼神轻轻瞥了一眼刘拱月，嘴上说了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话：“你就是北辰书院院主刘拱月前辈？”
“不可无礼！”说这话的，是自己的母亲王夫人。
然而袁独行依旧傲慢不已，一双眼睛仍然是那么倨傲不堪，看到了母亲，他神色才略有缓和，朝着母亲的身后走去。
还未到母亲身前，北辰书院的一个副院主就指着袁独行大骂：“你是什么臭角色，在我们院主面前，还敢如此无礼。”
袁独行微微眯了眯眼，一道寒光从眼睛里射出，令那个副院主不寒而栗。大拇指轻轻拨了一拨，还未见长剑出鞘，一星剑光如萤火般亮起，又悄无声息地熄灭。
谁也没有看清，这个副院主的脑袋是什么时候被削下来的。
看到这一幕，令所有人都惊骇，尤其是那两位少年，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哥哥，能将东渎剑法发挥到这种程度。就算是自己的父亲，恐怕也比他高明不了多少。
看到副院主死去，刘拱月火冒三丈，本欲发泄，但一看到袁独行那双猛鬼一般的眼神，他还是收起了怒火，挤出几丝笑容，把谈话拉入了正题：“不知道贵院准备派什么人前去弊院？”
袁云盟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儿子，对着中间那位：“我看，非儿……”
正在这时，灵儿在袁独行脑袋上啄个不住，似乎在暗示他什么。
“爹爹，我去吧。”袁独行从母亲身后走了出来。
“你？”
正在袁云盟踌躇之际，刘大院主非但怒火全消，还会心地笑了笑：“既然大公子要去，我北辰书院倒是很想接纳像大公子这样的人啊。”
“你真的要去吗？”袁云盟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
“既然独行要去，那就让他去吧。”王氏道。
“好吧。”袁云盟既然听到他母子二人都这样说，自知自己再说别的已没有用，当下只得叹了口气，“那好吧，你多加小心。”说完，袁云盟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把场面留给了余下的人。
“既如此，我们走吧，大公子。”刘拱月站起身，催促道。
“等一等。”王氏拉着儿子的手，“我还有一些话要对他说，请你稍等片刻。”
王氏拉着袁独行，来到一间密室，给了他一颗白色的珠子：“以后，若是遇到了危险，你就服下这颗龟息珠，他会让你陷入假死状态。若是到了北辰书院的某个地方，它可有大用途。”
“娘，听爹的意思，他是要让二弟袁独非去北辰书院深造啊。”
“说是去深造，其实就是去当人质。”王氏道，“你自小被火烧伤，你爹一直以为是他的母亲李氏所为，这才有派他去的意思。”
“灵儿示意我去北辰书院深造，想必有什么深意吧？”
“灵儿是西漠神鸟，有着预示未来的异能，自从你服了冰玉之心后，他就和你心意想通了。我想，它是在暗示你什么。”
“好了，娘亲，我们该出去了。”说着，二人来至养心殿，北辰书院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我们可以走了么？”刘拱月道。
他们正要走，一位青衣侍女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大公子，你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你最爱吃我做的东渎鱼丸了，你吃一个再走吧。”
“鹂鸣你？”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唯一女仆，袁独行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当下拈了两个鱼丸，认真嚼了嚼，“很好吃啊。”几滴泪水在袁独行脸颊上滚落，转身又对着北辰书院的人道：“我要带上这位青衣侍女服侍我，别的人服侍我不习惯。”
北辰书院的人互相看了看，刘拱月点了点头：“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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