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验尸
县衙里的验尸房与停尸房并为一处,距离衙门的大堂较远,位于最偏僻的西北角,与牢狱相邻。
“大人,沿着这条路直走,走过六房和仪门往右拐就是赋役房,穿过赋役房就到了监狱和死牢,验尸房就在死牢往西约四十米处。”赵圆边走边向二人说道。
“青山县近年来甚少恶劣案件,多数尸/体都存放在义庄,这验尸房便和停尸房合二为一,平日里由郭仵作和杨仵作负责看守。”
“若是遇上案子,受/害人的尸/体停放在验尸房,便会另外再派两名捕快轮流看守。”
温思谨颇有兴致道:“看来这青山县风水不错,把这里的人养的纯善温良。”
可不是嘛,这要是换个地方,哪个县衙的捕快班底这样小,整个县衙的人聚集起来还没站满大堂前的那个小院子。
也不知是该说这个县衙小气还是说这里民风淳朴。
邝祜年觉得甚是有理,“昨日据说有不少人前来与柳知县道别,想来应是柳知县治理有为,才会少有案子发生。”
路程虽远,但三人在闲聊间不知不觉就走完了。
验尸房是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大小约七十平,分为里外两间,外间负责验尸,里间负责存放尸/体。
刚一进门,就见两名仵作围着一具尸/体站着,一个人拿着一柄细长而锋利的小刀,上头隐隐沾着几点红色,另一个人则一手拿纸一手拿笔,似是在写着什么。
见他们二人没有发觉有人到来,赵圆清清嗓子出声提醒。
两人一下子反应过来,转过身放下手上的东西见礼。
温思谨抬了抬手,不甚在意,“无事,我们不过是来看看尸/体。二位可有什么发现?”
他走到摆放尸体的桌子旁,目光扫了两下,便移向地面,像是不经意般往后退了两步。
临近夏至,天气炎热,验尸房也不负传言中的阴寒,尸/体在这放了一夜,已经有了一股不小的味道。
赵圆站在温思谨不远处,因多年习武,对他人的动作极为敏感,温思谨一动她便察觉到了,心想这温大人倒与温北侯不同,竟是个是个娇少爷。
又想起他不擅武,可能也不曾去过战场,作为一个侯府公子嫌恶尸/体也没什么奇怪的。
温思谨示意两名仵作说说尸/体,一名头发花白身形瘦弱的仵作走上前,声音缓而悠长,时不时抬手虚空点点所说之处。
“死者身长约五尺六寸,弱冠上下,后脑有一道由石头反复击打造成的伤痕,伤势严重。目前所想,是因后脑伤势过重,陷入昏迷,于前夜戌时左右失血过多而死。方才我们已经从伤口处取出嵌/入的碎石渣。他的鼻梁处有一处淤青,是撞到某处硬/物所致。”
“在死者的脖颈处,有一道深紫色的掐痕。”他说着,同时弯下腰揭开尸/体凌/乱的衣领,露出泛紫的指痕,看得人心中发凉,可想掐的人下手之狠。
“再者,请大人看他的双手。”他分别抬起尸/体的左右手适宜众人看。
那双手可以说是血肉模糊,手掌和手背尽是划痕和用/力/磨/蹭导致的伤痕,许多地方的皮/肉都没了,指尖零零碎碎的坠着些碎/肉,嵌/着数不清的细小的沙石,手指上的指甲几乎尽数脱落,像是在处于绝望之时用力抓着什么东西硬生生被掰下来的。
赵圆看着那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手。
那个人在离世之前,应是经受了极大的痛苦,才会让他连十指连心的痛都不顾了。
“他的手上受伤严重,是一次接着一次用力所导致。他的身上也有不少伤疤,有些是陈旧伤,有些则是两天之前所受的伤。”他解开死者身上的衣裳,很明显的看出有多种伤痕。
伤痕分布略有些奇怪,有些地方是星星点点的不规则的烫伤,有些地方稍大,有些就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有些地方是一道一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浅的仅仅划破皮肤,已经结痂,深的则有些许肉翻了出来。
肩膀处和躯干处有好几道咬伤,同样有深有浅;鞭伤则基本遍布全身,不仅是驱干和手臂,还有几道鞭痕深入裤腰里面。可想而知,下/身应当也有同样的鞭伤。
赵圆走前两步,弯着腰凑近那些伤痕,惊讶道:“郭仵作,这些伤痕并不危及生命。”
温思谨看着她走近那具近乎赤/裸的尸/体,目光闪了闪。
方才说话的郭仵作颔首,“这些伤痕只是看着严重,实则不然。你看那些陈旧伤,几乎过个五六日就没了,只不过这些近日受的伤相比起来就要严重很多。”
他伸手指着一处伤口,说:“这胸口处的烫伤还好,这些鞭伤和咬伤、刀伤全都见血,不是普通的划开了皮肤,而是进了肉里,所以他这些伤才会在死后看起来这么严重。”
郭仵作说完了尸/体上身的伤痕,正打算接着往下,刚伸手就听到那位没怎么开口的温大人说话了。
“两位仵作验尸细致周全,分析和猜测也有条有理,只是案情刻不容缓,不若今日我们便先看到这儿吧。不知验尸单可曾填好?”
听到这话,一旁的杨仵作连忙道已经好了。
邝祜年瞄了眼尸/体和正认真研究尸/体伤痕的赵圆,又瞄了眼温思谨,提议道:“如今我们弄清了死者的死因,又有两位仵作的验尸单在手,当务之急应当是查清他是何人,以及为何他的尸身会出现在山上的那个洞里?”
“不错,我们先回大堂等消息。赵姑娘以为如何?”温思谨接过验尸状,征询她的意见。
赵圆作为属下,自是没什么不同意的,只是她凝神看着尸/体腹部的鞭痕,直觉应该继续往下检查他的伤势,却只能碍于温思谨的指令而放弃。
想到那些没看见的伤痕应当会填写在验尸状伤,赵圆又放下心来。
走回大堂的路上,温思谨扫了一眼那张验尸状,在看到其中一行字时目光顿住,然后将状纸递给一步之遥的邝祜年。
邝祜年看着状纸没一会儿也是面色奇怪,若有所思,让赵圆好奇心愈胜。
两人看完,那张状纸被拦腰对折,眼看着温思谨就要将它收起来,赵圆忍不住出声:“大人,可否将验尸状给属下看看?”
验尸是破案的一个关键要素,通过仵作检查出的伤势和从尸/体身上所得到的任何小物件都可能有极大的用处。赵圆查案一向很关注这些东西,尤其是今日并没有检查完尸/体,这验尸状格外重要。
“赵姑娘方才也见了尸体,这验尸状看与不看倒没什么区别。”温思谨如此说着,却很自觉地将状纸打开。
他懒懒地掀起眼帘,眸中含着几分兴味,“当真要看?”
赵圆毫不犹豫地点头,接过被递过来的状纸。
状纸前面所述都与郭仵作所说相同,再往下看时,赵圆忽然明白为何温思谨和邝祜年会面色奇怪了。
“死者下/身有鞭痕少许,多处脓包溃疡,少数呈糜/烂状,大/腿处分布少许干涸的黄白粘/液”
这不是花柳病么?
赵圆将状纸仔细看了两遍,才将状纸交给温思谨。
温思谨接过状纸,看她面不改色,问道:“如何,可有什么想法?”
赵圆摇摇头,“从验尸状看来,这死者应是得了花柳病,那些伤痕属下还没想明白。”
“祜年呢?”
“死者的衣装和身形看着是个学子模样,可惜他身上并未携带文书,尚不能得知参加哪场考试。若是举子,应当好查。”邝祜年摸着美髯,继续道,“花柳病难治,即便是治好了也会留下不少痕迹,因此不论死者参加哪一场考试,他都机会不大,仕途渺茫。”
雍国对为官之人有一定的容貌要求,身体不能有残缺,容貌不能受损,不能有恶疾。
除非有特例,得圣上格外开恩,否则不能入仕。
因此条例,每次到考试前,偶有学子恶意伤害他人事件发生,只为断其仕途。
十年寒窗苦读毁于一旦,无异于夺人性命。
一行人刚走过赋役房,就迎面遇上了面色匆忙的刘浩明。
刘浩明走上前,一字一句地禀报:“大人,有新发现,死者名为蒋修杰,离世前一直住在如意客栈。蒋修杰在客栈时要求繁多,如意客栈的小二曾因为他跑了好几趟,印象深刻。”
温思谨:“人可带回来了?”
刘浩明:“带回来了,人现在大堂,有弟兄看守。”
温思谨极轻微地点了下头,回头同赵圆交代道:“赵姑娘,劳你去趟疱屋寻桂花婶,就道赋役房墙角处的那丛悬钩子熟透了。”
悬钩子?刚刚不是在说案子吗?
赵圆愣愣地道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往疱屋的方向赶去。
疱屋设在东南边,与赋役房有很远的距离,赵圆紧赶慢赶用了近一盏茶时间。
刚进门,就见院子里站着好几个人,两个看着年龄尚小的姑娘和两个年龄稍大些的小伙子。距离赵圆最近的则是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头上扎着一块破旧的深色布头。
赵圆见着熟悉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李大厨,今日怎么是您在收拾这些鱼啊?元洲和元明怎么在那边站着呢?”
李广先把桌上的鱼收拾利索扔进一个木桶里,又提了一条鱼摔晕在桌上,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汗,没好气道:“这两个混小子,说是去帮着收拾,不过就是为了看那两个姑娘,哪里还想得起我这个做爹的。”
“是温大人带来的人吗?”她好像有些印象,应当就是在院子里站着的那两个姑娘了。
“是吧,都是一起来的,听说是婢女,没地方安置,就放到疱屋来了。”李广先拿着刀剖开鱼肚子,动作极快地撇干净鱼鳞,还不忘问道:“赵丫头你怎么到疱屋里来了,可要用些食?”
赵圆摆摆手,“温大人让我来寻什么桂花婶,李大厨您可认识?”
李广先抬手指了下院子那头的屋子,“屋里的那个就是,那两个姑娘都叫她桂花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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