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深藏不露

　　
中午12时整，三声规律的敲门声从简约明亮的办公室外传来。
“Come  in”，一道清丽又不失公式化的女声从办公室里传出。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熟悉的声音在离苏沐桌前不远的地方响起：
“苏总，这是负责此次项目的总工程师，Kevin。”
闻言，苏沐从面前的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来。
此时站在距离她面前的办公桌前两米分毫不差的位置上，除了她所熟悉的杰森外，还有一名西装革履的外国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有着一张典型的西方人深邃的五官，络腮处蓄着一层浅浅的胡子，看起来有些邋遢却又不失粗犷。
也许是作为建筑类工程师需要经常风吹日晒的缘故，络腮大叔那张黝黑的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为沧桑。
西装革履下是浅浅浮动的肌肉，配上那粗犷的络腮胡，倒显得有几分硬汉血性。
络腮大叔见苏沐的视线朝他望过来后，他不卑不亢地道：
“你好，苏总。”
生硬的中文发音，以及一字一句重重的咬舌音，都可以看出对方显然练习了许久。
起码在苏沐眼里，能将“你好”二字发音发得如眼前这位络腮大叔这般程度“标准”的外国人，很少。
“你好，Kevin”，苏沐点头微笑致意。
苏沐接着开口道：
“When  in  New  York，do  as  the  New  Yorker  do。”
这句话改编的十分巧妙。
一来既解决了两人间见面的尴尬。
二来则向对方表达了无需顾忌她的国籍，就下意识地将她列为不通外语的人群之列的意思。
其实苏沐从四岁起就能毫无障碍地阅读英文版原著小说了。
络腮大叔显然已经明白了苏沐的言外之意，倒也不再有所顾忌，直接用自己的母语朝苏沐道：
“苏总，将酒店改造成公寓的关键之处在于整体布局。”
没有丝毫的拖拉便直奔主题，看来这个络腮大叔是早有准备。
苏沐似赞许般点了点头，然后直视着眼前的男人道：
“所以，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实体考察，设计施工图纸。”
“需要多久？”
络腮大叔明显在认真思考苏沐提出的这个问题，他停顿了好一会后，才诚实地道：
“不确定。”
苏沐挑眉，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有一说一的络腮大叔。
看来沈氏的人个个深藏不露。
突然，苏沐站起身道：
“那还等什么呢？”
从苏沐突如其来的举动中反应过来后的杰森，一脸难为情地朝苏沐说道：
“苏总，实地考察这些工作就让Kevin和他的团队们去吧。”
这个不苟言笑的络腮大叔哪能跟他家Boss的心尖宝相比。
万一大嫂去了那些断垣残壁的地方出了事，他怎么向老大交代？！
苏沐却是毫不在意地道：
“作为酒店的执行总裁，实地考察是我分内的工作”，说着苏沐便抬脚朝门外走去。
见杰森意图阻拦后，苏沐果断地道：
“你沈总那边我自有交代。”
杰森听后讪讪地让开了路。
Boss背后的大Boss都这么发话了，他还敢抗旨不遵不成？
不同于杰森的反应，Kevin则是有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娇小女人的倔强背影。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如花瓶般美丽的女人。
其实从他收到沈墨指令的那一刻起，他对这个半路出来接手S集团且号称“京城第一名媛”的女人并不抱任何希望。
一是因为苏沐的专业不符。她既不懂理科的理论，又不懂工科的实践，同时也没有商科的思维。
一个“三无”的女人同时管理一个国际大集团和一家世界知名酒店，在Kevin看来完全不可能。
二是苏沐与沈墨不同寻常的关系，这直接导致Kevin先入为主地认为苏沐是借男人上位的那类女人。
而他，通常对这类女人不置可否。
三则是在Kevin传统的观念里，所谓的名媛小姐们每天只知道“无所事事”。
她们悠闲惬意地坐在舒适的室内，讨论最新的珠宝、首饰和服装，学习无聊的茶艺、花艺和绣工来打发空闲时间。
终日游走在各色各样的社交场合、Party聚会和精致晚宴上，目的只为觅得她们眼中的“真命天子”。
实际上却也无非是在某某大集团的继承人、身价不菲的钻石王老五、或是颇有前途的富二代中挑挑选选。
但眼前这个女人，似乎不太一样。
起码苏沐不会贪图安逸。
正如她刚刚话里所表达的意思般，只待在室内的人永远看不清事物的全局。
“Kevin，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苏沐转头朝待在原地未动的Kevin大叔问道。
Kevin随即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般，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说完Kevin便跟上苏沐的步伐。
大火烧毁了套房内所有的装饰，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墙体。
其中的残烬已被清理干净，他们一群人此刻正站在所谓的“干干净净”的钢筋混凝土框架之中。
Kevin和他的团队在现场用图纸详细地记录着，试图还原房屋原始布局。
然后对墙体受损部位进行勘察，来决定是否需翻新重建，或是直接推倒舍弃，将分开的两个区域连接成一个整体。
“这堵承重墙可以保留，作为休息室与工作区的划分”，Kevin敲了敲他面前的一堵黑墙，对他的团队成员们以十分专业自信的语气说道。
苏沐朝Kevin口中的那面墙望去，只见整个墙面已经被大火烧得通黑，但整个墙体却丝毫不见任何伤痕，完完整整的一块。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承重墙，苏沐心想。
紧接着Kevin和他的团队开始检查房屋的排水和排烟系统。
酒店成功改造成公寓最主要的一点就在于室内洗衣机的排水设计，一般的酒店套房内都不会单独设计洗衣机的专用排水地漏。
但对于一个类似家的公寓来说，洗衣机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对房屋原本的排水系统的改造工作十分重要。
一天下来，忙到深夜，在一间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大型会议室内，大家仍在认真地讨论着今天所记录的所有数据。
时间悄然临近后半夜，有些人明明已经困到不行，连连打着呵欠，却不停地喝着浓咖啡提神，然后继续对手中的图纸涂涂改改。
有些人实在撑不下去了，便趴在桌上打着小盹，手里却仍握着铅笔，只是宝贝地将图纸放在离他们最远最安全的地方，生怕自己的睡姿让它们起了褶皱。
再看看沙发上睡得东倒西歪的杰森，苏沐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端着一杯热牛奶，朝不远处Kevin面前的桌上看了一眼。
一张由两张会议桌合并而成的会议桌前，Kevin显得丝毫没有睡意，他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手中用铅笔勾勒出的平整流畅的线条，时不时变换着手中尺子的角度，力求完美。
Kevin面前的桌上摆满不同房间布局的公寓设计图，有两张设计图看上去几乎完全等同，但细看却能发现这两张图上的比例尺选取有些许差异。
这不得不让苏沐由衷地佩服沈氏员工的敬业精神。
看了眼窗外不再漆黑，已经开始浮现些许灰蒙的天空，苏沐没有上前打扰Kevin，而是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会议室。
她需要回办公室休息一会。
寂静灰暗的办公室内，苏沐躺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眼神平静地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四周亮起的霓虹灯，她不禁想：
那人，应该已经回到国内了吧...
随后又似自作多情般，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伴随着黎明的到来，苏沐沉沉地闭上了眼...
纽约凌晨时间，北京正值中午，光线明晃晃地照在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上。
北京朝阳区最繁华的CBD地带，一座外型类似古代礼器“尊”的宏伟建筑傲然矗立在中心位置，周围的一切建筑仿佛俯首称臣般匍匐在他的脚边。
沈氏集团顶楼，一个可以睥睨众生的尊王之位，正上演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这就是你说的计划？”，位于沈氏顶楼108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内，坐在黑皮座椅上一脸冷漠的男人对着面前站着的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冷声道。
“是”，黑衣男子漠然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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