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灰色桃园

慈禧和光绪离开了地府，小晴带着她的哥哥走了进来。看见了这个独脚怪物，我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就是看他能不能跪下，又怎样站起来。于是我故作生气的呵斥他：“黑不溜秋，你竟敢谋刺本官，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还不从实招来？”

黑不溜秋可怜兮兮地看看小晴，说：“小晴，你不是说判官大人原谅了我么？怎么说话还这么横？跟吃了屎似的。”

我被他的话搞了一噎，心想：“我本想戏耍一下他来着，谁知被他给煮了。”看蛇千岁等人在一旁掩着嘴吃吃的乐，我装出更加生气的样子，拿起惊堂木，往桌上狠狠地一拍，大喝一声：“嘟！大胆丑鬼，看你长得那副嘎巴样？还不个我跪下？”

显然我的话是带有报复目的的。小晴一听有些不高兴了，对我说：“孟判，请注意你的语言文明，这里虽然是地府，但是也不可以采用侮辱性的歧视语言，进行人身攻击。”

我又被小晴的话搞得一噎，心想：“难怪人都说阿修罗界的众生嗔恨心重，果然如此，这一会儿我被他们噎两次了，再这么搞下去，我会很没面子，小晴是我在地府的跟班，很多事情是离不开她帮忙的。”于是我笑上脸来，对他们说：“我就是和你们兄妹开个玩笑，又不是真正的问案，还讲究什么文明？黑不溜秋，我和你说，给我家当门卫可以，千万别贪酒，再现出原形来，吓坏了了我的老婆孩儿，你可吃罪不起。”

黑不溜秋对我说：“大人请放心，从今以后我指定滴酒不饮，一心一意的为大人把好家门，不让任何人进去，我妹说了，要让大人安心办案，这就是我的功德，将来会进入天界，看我娘的。”

我点点头，说：“你妹说的没错，只要你不喝酒，好好给我看家，将来我就带你们进入天界去看你娘。”

黑不溜秋听了，“呱唧”的给我跪下，哭着说：“谢谢大人，秋秋就想我娘。”

黑不溜秋去了。想到我家今夜有个独脚夜叉为我把门，我的心放下许多，心想我来地府一趟，不如多办它几起案件，多赚点钱，好把昨天的损失补回来。于是我问蛇千岁：“老蛇，你看还有什么要紧的案子，咱们再多办它几起，后天我就上班了，得给学生上课。”

蛇千岁说：“这地府里积压的案件多了，成千上万件，每一件都很要紧，就看你想先办哪一个了？”

我在大脑里思索一下，刚想要提审潘美，因为我觉得在古往今来的民间中，他是最冤枉的，明明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名将，却被人流传成了著名的奸臣，实在是不应该。但是还没等我发话，就闻堂上一阵香风，接着一男一女两个童儿，执着莲花灯走了进来，大声说：“伽蓝菩萨驾到。”

闻听中国的武圣人关羽关老爷来了，我连忙站起身，躬身迎接。但见关羽手执一把轻纱小扇，脚穿麻鞋，轻盈地从天而降。但是他的容貌和传说中描绘的一样，面如重枣，长须飘飘。

“拜见关圣！”我和蛇千岁等人对关羽施礼，关羽合掌向我们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来到我的公案前，那里早有蛇千岁准备好一把椅子，一个茶几，并有香茗清气袅袅，完全和我去阴公娘娘殿时，所受到的待遇一样。

我不知道关圣人所来何事？难道也是来索头不成？刚刚送走一个不要头的，如今又来个要头的？关圣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对我说：“孟相公勿忧，关某此来，非是要头，如是要头，我关某人岂不是连李莲英都不如了？这件事我早在两千多年前就看开了，否则也不会进入释迦门下，成为护院的伽蓝菩萨。”

我点头称是，然后请关圣人喝茶。关圣人捋开长须，小啜一口茶道：“相公是否知道关某平生所好？”

我对关圣说：“略知一二，你除了喜欢刀马功夫，另一大爱好就是喜欢读《春秋》。”

关圣说：“相公果然博学多识，你说的没错，关某除了喜欢刀马，就是看书，不过也正是因为我爱看书，才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想想也甚悲凉，为了警醒后人，所以特地赶来与相公闲聊片刻，不是什么公案，只需相公一人知晓便可。”说着关圣用目光看看我身边的蛇千岁等人，他们都十分知趣的告退，包括关圣人的那两个童儿，堂上只剩下了我和关圣人。

看众人退下，关圣轻声地问我：“相公可知桃园之事？”

我肃然起敬，对关圣拱手道：“此乃中华千古之美谈，刘关张结义桃园，何人不知？”

关圣轻轻摇了摇头，道：“结义之事不假，但事情的发展方向就不是世间所流传的那么完美了，或者说这根本就是某些人为了实现自己野心的一个局，大大的局。”

我惊讶地问关圣：“你是说您的老大？”

关圣点点头，用山西口音说：“然。”

我复对关圣拱手道：“还望关圣指点一二，据我所闻，先主并非是中山靖王之后，而中山靖王也非是景帝亲生。”

关圣有些疑惑，问我：“难道这些隐藏了几千年的秘密，你们竟然知晓？”

我点点头说：“圣人勿忘今人的科学技术，dna，有好事者已经将刘胜的尸骨与他父亲进行对比，发现他根本不是他父亲亲生。”

关圣叹道：“看来真是手莫伸，伸手必被捉，什么事情都有大白于天下之日，佛家的理论是最正确的。”

我说是。然后关圣默诵着先主的名字，说：“刘备，刘备，人如其名，我的这位义兄，一生都是与这个名字有缘，而我关羽，也只能是关上羽毛，就在云端中掉落下来。”

看着关圣有几分黯然神伤的样子，我知道其中必有难言之隐，就对他说：“圣人但说无妨，子阳不才，也愿为您分忧。”

关圣点点头说：“我本无忧，然看罗贯中这厮所著的《三国演义》经久不衰，大更历史，颠倒黑白，有悖天理人伦，对于后世教化，实非利事，今闻子阳先生来地府明察秋毫，出于对后世的责任，才贸然前来。刚才我说长兄刘备名字，就是如此，他这一生，都是留一手，以备不时之需。”

我把刘备的一生所作所为在脑海里放电影似的过滤了一遍，发现关圣所说的确实有道理，不禁哑然失笑，道：“圣人所说甚是，真相好像真的如此。”

关圣说：“其实从我三弟翼德纳夏侯渊之女为妻时，我就应该从中发现端倪，但是我忽略了，只觉得他是个粗人，不会有什么猫腻，直到蜀汉灭亡，大哥的家族和三弟的家族都得到了善终，独有我的家族被满门抄斩，我才知道这个局设的有多深，有多巧妙。”

听到这里，我的神情也不仅有些凄然，举起茶杯，试图用茶来冲淡自己内心的恻隐。关圣说：“记得那是个晚上，翼德带领手下屠杀了夏侯渊家的村庄，独独留下了夏侯渊之女，我力主将她杀掉，以防她报仇，害了三弟，结果大哥不准，还让翼德娶了她。好在夏侯弟妹并没有为家人报仇，与三弟日子过得甚是和睦，还生了五六个孩子，我的心才略略安放下来。直到蜀汉建立，我有女，大哥一个未娶，反倒将翼德的两个女儿悉数嫁给了刘禅，我仍是不解，我的女儿从小家教甚严，知书达理，如何就不如屠夫出身的三弟翼德之女？直到我败走麦城被杀，关兴为国捐躯，我们关家退出了历史舞台之后，钟会带兵入蜀，我才知晓大哥为啥当初和三弟为啥联姻？就是为了结好曹魏集团，在上层中构建亲属关系，而我和黄忠赵云诸葛亮之流，都不过是被大哥所利用的棋子而已。”

我沉默了，关圣所说的一句谎话都没有，事实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一切都构建在别人看起来的美好之下，又不紧不慢的销蚀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当波澜泛起，旧事已经折戟沉沙，谁还会知晓其中的苦涩呢？钟会破蜀，屠戮了关羽一家，这就是忠义的代价呀？可是刘备张飞也流芳千古，并没有受到后人的谴责，这难道是公正的么？

看关圣神色凄楚，我安慰他说：“好在你老受到了佛门点化，成了菩萨。”

关圣缓缓吐出一口气，吹的长髯飘飞，笑道：“能让人感到欣慰的也只有这一点吧！子阳先生这么辛劳，关某就不打扰了，来日方长，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关圣说着，化为一道金光而去。我附在案上，拿起纸笔，即兴写了一首《桃园诗》：

兄弟八拜结桃园

此义千古薄云天

后世只知关张死

不晓刘备设祭坛

写罢，我叫来小晴，让她把这首诗帮我收藏起来，以备将来回到阳间，出一本诗集，大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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