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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一条命


  天气很好,两场秋雨洗涤之后,整个城市的暑气已经被消散殆尽,晚间的微风越过湖面,从北边吹过来,很是舒爽。

  八点多钟,湖边游步道上的人依旧很多,但是大部分都是已经散完步,或者是运动完,三三两两慢慢往家里走,又或者是在路旁的长椅上休息的。

  蒋中泽三人带着一个孩子出来散步,只能照顾孩子的速度,慢慢沿着湖边踱步,偶尔小家伙还会被路旁的树木或是跑过的小猫小狗吸引,驻足观望或是还要逗一逗。

  这会儿,小家伙正被路旁拴着狗绳的巨型贵宾犬吸引,那只浑身白色卷毛的大狗直立起来比小家伙都高,性情却十分温顺,任由小家伙抚摸他的卷毛,还在中年女主人的引导下,和小家伙握手,玩得不亦乐乎……

  蒋中泽三人一看,这是走不了了,便也很有耐心地站在路边,看着小家伙逗弄那只漂亮的大狗。

  这是游步道边上的一个小广场,除了陈科在边上看着,蒋中泽和阿皓干脆很随意地坐在一块石凳上,看看小家伙逗狗,又看看湖面对岸的灯火辉煌。

  “我上周去体检,医生说我心脏不太好,叫我要去医院复查,可医院人太多,我今天上午去了一趟,一看那人山人海,挂个号估计都要半个小时,我就回来了………”旁边两个五六十岁的阿姨刚坐下来,抱怨的声音传进蒋中泽和阿皓的耳中。

  另外一位阿姨连忙摇了摇头道:“呀,老王我跟你说,还是要听一声的话,该检查检查,心脏病可不是小事,你听说过被骂了一句就气死了的事不?就是心脏病惹的祸。”

  蒋中泽听了这句话,不由微微侧过头,看向正聊天的两个微胖的大妈。

  最开始发声的那个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脸的不信:“这不可能,人又不是纸扎的,哪有那么容易死,你专门吓唬我。”

  “我真不是吓唬你,我今天吃饭的时候,看都市频道的新闻节目,就说有个女人,刚退休,陪着女儿去医院看妇科,被插队的人几句话骂死了,还是在医院里哦,都没有抢救回来,就是心脏病,人家还常年吃药呢,你说我们这把年纪了,身体的事可开不得玩笑……”

  “那估计是病情比较严重,加上爱生气,要不然哪里那么容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明天早点起来,叫我儿子开车送我去医院看看。”

  “是哦是哦,不过也不能说人家爱生气,我看电视里说了,就是那个插队的女的太过分了,说话也难听,你说我们这一辈子在单位里兢兢业业做事的人,也算受人尊重,哪里听得那些不要脸的话,还是个年青女的骂的,现在的年青人,真是越来越没素质了,骂完人看出了事就跑了。”

  “而且后来法院还判了,那个骂人的女的,要赔钱,但是一直找不到人,都变成老赖了,电视里把那个老赖的照片都放了出来,你说她要是占理,为什么法院会这么判,为什么又躲着不敢见人?”

  那位王阿姨听完,兴趣也随之转移:“那倒是哦,不过这还能躲一辈子啊?造业啊,这也是害了命的事。”

  “就说啊,我是不认识那个女的,我要认得,我肯定会去打热线电话,这样的祸害,就该给点教训。”胖阿姨一脸的正义凛然。

  “那总有认识的,你说是都市频道的新闻吧?我经常看,今天收拾了一下厨房,没看到,明天中午好像有复播哈,我明天中午再看看。”

  “嗯嗯,中午12点复播,我现在更关心,这个人到底会不会被揪出来……”

  阿皓一脸不解地看着听得微微翘起嘴角的蒋中泽,推了推他道:“泽哥,你对这种事感兴趣?”

  蒋中泽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你姐跟我说过这个事,应该是她做的节目。”

  阿皓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蒋中泽一会儿,见他神色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温柔,虽然有点不敢信,但还是忍不住打趣:“可以啊,泽哥,看不出来,你这本事真可以,我姐那样的闷葫芦,还会和你说这些事。”

  “你小子别瞎说,你姐其实不闷,只是……算了,我跟你说不着。”

  冉一凡和那只巨贵玩得特别开心,却不能阻止巨贵的主人要带它回家的步伐,一脸失落地走到蒋中泽和阿皓面前,陈科笑呵呵道:“怎么了,玩了这么久,该高兴才是啊。”

  “我也想养一只这样的狗狗,它多可爱啊,可惜我妈妈说不行……”

  冉臻今天遇到的突发状况果然挺特殊,每个注册律师都有一定的法律援助任务,今天是她担任法援的对象,在纠纷单位的工地的高楼上跳了下来,当场死亡。

  这本来是一起很小的劳务加工伤纠纷,演变成自杀的结局,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死者名叫王军,是一名建筑工人,前不久,因为在施工中被上方掉落的砖头砸中,被诊断为轻微脑震荡及颅脑外伤,人没多大事,但是被送进医院之后,就被通知辞退了,并且无论是开发商和承揽方都不肯给他出医药费,更别提赔偿了。

  原因有二,王军是临时工,连合同都没签,就是人没凑齐,劳务市场随便找的,而且王军被砸中的时候没有带安全帽。

  开发商是本地一家大型房地产企业,这处工地是一处商业住宅开发项目,名叫博远城,分四期开发,现在是最后的第四期,因为之前房地产行业的震荡,中间甚至一度停工,今年地产行业又开始回暖,才开始复工,包工方却是转了二道手的小建筑公司,说是建筑公司,其实就是一个小包工头拉了业务再凑工人,没什么规范可言。

  开发商认为这事不管赔偿不赔偿,都和他们没关系,应该是承揽方的责任。可承揽方也在这个行业里浸淫多年,打擦边球的事情没少干,腰杆挺得笔直,他们的道理是无数次强调了安全意识,但是王军自己不遵守安全纪律,不能怪他们,如果王军带了安全帽,就不可能砸伤他。

  反正就是一句话,赔偿没门儿,医药费自理,爱咋地咋地。

  王军几番上门讨说法无果,不知道经何方高人指点,找到了劳动仲裁机构,因为被仲裁对象拒绝接受仲裁结果,王军又通过机构找到了冉臻做法援。

  本来真不是什么大事,冉臻也算尽心尽力,想先协商一下再说,可那个包工头就不露面,找到开发商也是推诿了事。

  冉臻手头案子很多,觉得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就跟王家建议干脆到法院起诉,王军一听,从起诉到立案再到判决、执行,至少得小半年时间,就很是急迫了,而且他表示他现在没钱去交诉讼费。

  就在案发头一天晚上,冉臻还接到过王军的电话,问她如果他死了,死在他们工地上,他们会不会赔钱?

  冉臻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安抚王军,并且劝他一定不要偏激,不管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犯不着这样置气,因为感觉到王军可能缺钱,还承诺尽快再去找承揽方和开发商谈一次。

  可今天,王军依旧跳楼自杀了。

  饶是冉臻这些年见过不少案子,这样一条头天还鲜活的生命,而且是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壮年男子,说没就没了,还是让她脑袋一片嗡嗡作响,说不自责是不可能的,虽然在职业范围内她没有任何责任,可是从另一个角度,她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尤其是当冉臻赶到医院,看到王军年迈的父母,哭得鼻涕眼泪根本分不清的时候,而他年幼的儿子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趴在奶奶身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像懵懂的小兽一样,冉臻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说到这里,冉臻嘴唇都有点颤抖:“我今天才知道,王军那个儿子,从小体弱多病,最近被诊断为再生障碍贫血,他老婆是他从前在南边打工带回来的川省人,因为嫌弃他们家穷,小孩两三岁的时候,他老婆就不声不响跑了,再也没出现过。”

  “那个小孩,和我们家一凡一样大,王军这是想用自己的死,给儿子换点医疗费,但凡我多问一句,也可能……”

  路北岑和方南虽然没有结婚生子,但都是内心善良的人,这样的人间惨剧,她们都不禁为之动容。

  方南把那杯已经温热的茶水递到冉臻手上:“学姐你别太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问题,而且人死不能复生,眼前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给那个孩子筹措医疗费,能救了那孩子的命,那个人也不算白死了。”

  冉臻已经渡过了下午最受刺激的时候,此时有相熟的人把内心的自责说出来,也算是一种发泄,她小口喝完杯里的茶水,逐渐稳定了情绪,才点了点头道:“现在我已经是被架到火上烤了,王军家的两兄弟,都是滚刀肉,开发商和承揽方今天是被逼无奈,才提出让我代表王军,和他们谈判,可他们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承担责任,只愿意出三万块钱的人道主义救助款。”

  “可是这点钱,别说是给那孩子治病了,就连生活费都管不了两年。”

  路北岑问得很直接:“那冉姐你是想让我们媒体帮着施压,还是帮着筹款?”

  冉臻咬了咬牙道:“虽然王军受伤这件事,他自己有责任,但是承揽方的安全员肯定不到位,而开发商也负有管理责任,加上后面他们的各种推诿,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我今天观察了一下,王军家的两兄弟,这两天肯定会到那个楼盘闹事,我本来还想斡旋一下,但是看当时那情况,我嗓子说得冒烟都没用,我想着干脆先放一放,看看他们有什么行动,不管怎么样,买得起博远城的,都是有头有脸或者有钱的,真说闹起来,只怕他们才是最难过的。”

  方南当即便附和道:“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再找你谈,肯定会再让步。”

  冉臻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今天很乱,还没想好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谈,哎,要说我以前其实很少碰这类案子,实在也是经验不足,明天我准备再去跟所里有这方面经验的律师取取经。”

  路北岑闻言,心里却突然想起林菲说起过的,那个小女孩车祸没了边腿边脚的案子,还有最近于兰的事情,不由生出了一丝担忧:“冉姐,那个王军的兄弟既然是滚刀肉一样的人,当初王军为什么不找他们帮忙去闹事?他们兄弟的关系真有那么好?而且,王军的父母,又是什么样的人?”

  冉臻闻言愣了愣,倒是方南瞬间想起了于兰的事情,反应过来跟着点头:“小北说得对,要是那两兄弟闹事只为了钱,而不是为了给孩子治病,那学姐你付出再多精力,想再多办法,也是替别人作嫁衣裳了。”

  冉臻立时反应过来,小孩母亲消失了,父亲死了,以后监护权肯定是两位老人,那孩子的治疗是个缓慢的过程,但是两位老人如果身体不好,加上丧子之痛,能坚持多久还说不定。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那两兄弟居心不良,两个老人即使身体好,能不能经住两个蛮横儿子的胡搅蛮缠,就是谈到了赔偿金,保不保得住谁能说得清?

  路北岑见冉臻迟迟没说话,便知道她肯定已经想明白了,又轻声把车祸小女孩的案子说了,当说到林菲和法院执行人员强势说服了小女孩的父亲,接受对方分期赔偿,又说了林菲当时的担忧时,冉臻眼睛亮了亮,一拍沙发:“小北,你这个主意好,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知道怎么去谈了。”

  路北岑笑了笑:“但是我觉得可能还要给那边施加一点压力,当然这压力也可以变成动力,关键看他们那边怎么想,死者已矣,对孩子来说,说不定可以坏事变好事。”

  冉臻兴奋地看向路北岑:“说说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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