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随着杨雪歌的话一句一句响起,戚寒烟微微抿唇,搁在膝上的双手慢慢攥紧,指尖将指腹掐出一道红痕。
恍惚中,她听见自己喃喃问:“你确定?”
“嗯。”
树丛旁的街灯投下暖黄色的光,但怎么也无法在戚寒烟苍白的面颊镀上暖色。
他什么时候在那儿的?
是恰巧路过,还是特地去寻自己?
他有没有看见自己,有没有听见三人的对话?
如果看见了自己,为何不曾现身?
戚寒烟缓缓松开攥得极紧的手指,闭着眼吐出一口气。
一旁的杨雪歌看着她,沉默一阵后问:“染染姐,他是你喜欢的人么?”
这话让戚寒烟回过神来,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一下。
她垂眸,保持了沉默。
杨雪歌笑了笑,没再追问,偏过头,撑着长椅踢了踢脚尖。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人,你会告诉他过去的事情吗?”
仿佛又回到刚才谈论的话题。
告诉他过去的事情?戚寒烟怔然,她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下意识要说不知道,又顿住,只因突然想起杨雪歌的话。
——一旦情感带上同情的成分,就会成为双方的负担。
正如几天前骤然听到的那句“宁愿她不要再遇到我”,让她好似被人猛地一击。
像一个枣核卡在嗓子眼,堵在胸腔,说不出话。
告诉对方自己的过去?
自己的不堪经历,自己的阴暗内心?
她会收到什么?是同情,还是不可置信?
无论是什么,好像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心中好像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裂隙,随着杨雪歌的疑问反复出现在脑海中,撕裂变大。
风呼呼地灌进去,传来空荡回响。
“那么,染染姐,你是否也认可我的观点?”
杨雪歌幽幽地问,晃动的足尖倏地静止,悬在长椅下。
“我们和别人终究是不同的。”
摆脱噩梦,谈何容易。
~
清晨寒露重重,戚寒烟路过荷花塘时,看见水面已然结了薄冰,又碎成几块浮在上面,风过便随水波微微飘荡。
岌岌可危。
她抵达图书馆,发现楼梯口贴了告示,宣布即日起只开放一至二层。
看着看着,竟松了口气。
位置变少,坐序便不如从前零散。
即使本科生走了大半,在留在校内的人也能将两层楼的座次占了大半。
戚寒烟在一楼一个小自习室坐下,室内无窗,离人来人往的楼道口不远,平时没什么关顾。
她翻开书本,却静不下心来,望着书上黑色的字体心绪烦乱。
手机被她调成了静音,放在兜里没有摆在桌面上。
确实是欲盖弥彰。
她想了想,又觉得刻意,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出乎意料,并没有消息。
秦燕隅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发来任何消息。
戚寒烟慢慢将手机收回衣兜。
中午接近十二点,她才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吵醒。
回神一看,自己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大概是昨夜满怀心事,熬了半宿,让一向自控的她也没能抵过袭来的沉沉困意。
但这补眠并不安稳,醒来后怅然恍惚,摸出手机,却发现屏幕上的未读消息显示。
戚寒烟半阖着眼皮滑开,映入眼帘的是秦燕隅的消息。
一条消息是三个小时前,他问她在不在图书馆。
一条是刚才,问她去不去吃午饭。
她清醒了几分,指尖触碰到屏幕,犹豫两秒,敲下一句“我在宿舍”。
很快又删掉,顿了顿,打下:我在一楼,正准备去吃饭。
对面秒回:一起吗?我在门口等你。
戚寒烟回复一个ok的手势表情。
她收拾东西,提着包走出自习室,很快便在入口处看见他。
“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来这里。”
见了她,秦燕隅开口。
他神情如常,口吻也平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戚寒烟目光只在他面上扫了一眼,并未停留。
“我在,只是上面几层都关闭了,我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待着,”停了停,玩笑道,“早知道还不如不来了,睡了一上午。”
也算解释了为什么迟迟没回复他的消息。
“昨晚没睡好?”
秦燕隅随口问,问完又反应过来,掩饰般地飞快向左下瞟了一眼。
昨天遇到那样的事情,她必然是没有休息好。
戚寒烟神色不变,“嗯,昨天睡得晚。”
她话落下后,也未看他何反应,顿了下继续开口:“我下午不去自习了,打算回宿舍。”
秦燕隅突然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她为何睡得晚。
如果问了会不会显得过分关切,若没问会不会显得冷淡。
他想了想,最后选择岔开话题:“下午回去补觉吗?”
“嗯。”她点头,眉间有抑制不住的疲惫。
见状,秦燕隅动了动唇,最后仍旧没问出口。
“那你好好休息。”
两人在食堂就餐。
戚寒烟打了一盘饭菜,途中又去买了瓶鲜奶,坐在秦燕隅对面。
后者指了指她手上一看就是刚从冰柜中取出的牛奶,瓶子上还萦着寒气,微微蹙眉:“不热一下吗?”
这么冷的天,怎么喝得下去这么冰的东西。
“不用,”她摇摇头,“我回去再热,睡觉前喝,有助于睡眠。”
说着,却轻轻拧开瓶盖,浅浅饮了一口。
秦燕隅见此挑眉。
她笑了笑,“就一口,从小喜欢喝冰牛奶。”
闻言,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扫过牛奶,旋即收回眸子垂下眼帘。
吃完饭,戚寒烟同他道别,朝反方向走去。
快走到宿舍楼下时,她转身淡淡一瞥,见无人,随手将鲜牛奶扔进转角的一个垃圾桶里。
戚寒烟下午确实补了一觉,醒来后已是晚上,窗外漆黑一片,去看时间时发现时秦燕隅的消息,问自己明日是否去图书馆。
她说要去实验室。回复完后,轻轻放下手机,仰面躺在床上,抬手摸了摸后脖颈。
中午那会儿起的疹子已经消了下去,不再痛痒。
窗户没关严,被一阵大风吹开,冬夜的风顺着窗沿落进室内,屋子里很快犹如冰窖般寒冷。
在这愈来愈冷的环境下,她头脑渐渐清醒。
是该从虚幻的梦中醒来。
她想,自己连自己都骗不过,如何骗得他?
究竟是有几分不甘心的,不过能够走到这一步,也是她以前从未奢望过的。
到此为止,这样便很好了。
~
连着几天,戚寒烟都没有出门。
她也无需去想理由,兴市下了场罕见的大雪,足有覆没小腿之深,在路上可谓是寸步难行,甚至因此断了一天的电。
她懒得下楼,自然也懒得吃饭,便空着腹。睡了醒,醒了睡。
饿得急了,就泡碗麦片或是泡面果腹。
仿若心随着这场雪逐渐沉寂下去,掀不起波澜,连痛觉也不曾察觉。
秦燕隅偶尔还会发来消息,天气并未影响他的作息,看样子还在照常出入校内几个场所。
她回复得没有往日勤了,有一搭没一搭地,称得上是敷衍。
好似在慢慢抽离。
见她甚少出门,也不常回复,秦燕隅若有所觉,后来也慢慢少了消息。
直到二月五号,小年夜的两天前,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似乎是忍了好几日,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清冷的声音便响起。
“你已经四天没有出门了,我问过宿管阿姨,也没有外卖员来过,你不吃饭吗?”
戚寒烟抓着手机,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疑心自己听错,但他的声音分明清晰贯耳。
他怎么知道自己一直不曾出门,即便是一直不出门,又同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呢?”她问,开口时才发现嗓子哑了,大概是几天不曾说话。
听见她的嗓音,对面默了默,再度开口时,方才语中隐约怒气全消,只剩轻声软语:“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没有,”戚寒烟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出门。”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停了停,她很快听见他说:“我时不时会路过这里,从不见你。”
路过这里?戚寒烟不由轻笑出声,他究竟是路过了几回,才笃定自己不曾出门。
仿佛察觉她的质疑,他又开口:“而且,这边的食堂只剩一个还在固定时间营业,饭点结束后便会关闭,我来吃饭时,从不曾见你。”
声音带了些许黯然,“我等了很久,你既不回我消息,又不出现。”
这句话像一簇灼热的火苗燎过心头,把戚寒烟烫得轻轻一惊。
她好久没出声。
“你是在躲着我吗?”
他问。
戚寒烟依旧没有吭声。
“你能不能下来,我有话想对你说。”他在那头说,呼吸间,隐约夹杂着呼啸而过的北风。
戚寒烟反应过来,几步走到窗边,一把扯开帘子往下望去。
窗外幽暗一片,只有零星光线,街灯下站着一个人影,在初融的厚雪中,笔直又挺拔,像栽在冻壤的青杨,丝毫不受周身凛冽寒意的影响。
倒不如说,他这个人本就透着一种清冷如雪的气质。
宿舍所在的楼层不算高,窗户透亮,于是她的视线便同他向上望来的目光直直对上。
相隔几十米的距离,分明人脸模糊,可他仰望的神色却能清晰落入她眼中。
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那双漂亮的眸子遥遥望来,不再是不染尘埃的疏冷,像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
戚寒烟听见耳边的听筒传来声音,“下来。”
他说:“戚寒烟,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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