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索命符
“你还想瞒我们，还指望着我们给你帮忙？江褶子，你要点脸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皇帝丢了个玉玺只怕也是这种架势了！”
“这几天，你一言不合叫着咱们跟你东躲西藏的，也不说为什么，只是支支吾吾说你偷了个东西，我们也就信了。”
这事情还要从三天前开始说。
那日江辙神神叨叨，又说是在什么江湖的情报组织里头，花了好些银子才找到了发财的好路子。
在几个人都急吼吼问起来的时候，江辙又说他得先去探个底。几人虽然心里疑惑，还顺便问了几句，但江辙神神秘秘不肯透露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江辙算是他们这些人里面脑瓜子最活，行动力也最强的，在东市西集占尽了便宜还只让人干瞪眼，对他无可奈何。
江辙的这一身三脚猫功夫虽然不够看，但是在他们这群人面前还是算不错了，不然也不会被这群东西集市的家伙喊一声大哥。
既然这大哥说要发财，又有好的门路，他们等着就是了。
说起江辙这家伙，在这集市里可是有名的不学无术。
如果是个富家少爷也就算了，那还能称一句风流纨绔，然而他不过是个卖咸菜家的儿子，也就算不得什么好说的。
江辙不算什么好人，说他一句良民，恐怕知道他脾性的人都得翻几个白眼打几个哈欠。
江辙在东西集混迹，回家也只是同爹妈干瞪眼，再讨好似的把自己‘收孝敬’的碎银子献宝似的放在自己家那搁置咸菜的小桌子上，江家两位老人看了也只是叹气，而后悄悄找机会把这些银子还回去。
夫妻俩经营这么些年没怎么管住江辙，倒是让他长成了这么个性子。
江辙眼看着父母去还钱，心下舍不得，也难过，于是也找机会帮人当当打手，护个摊子，也算是堂堂正正赚钱了。
虽然性子混了点，但是不招人怨恨，这一片说起他都是有点唏嘘，但好歹没什么恶感。
江辙跟着父母来京城，一来二去这么几年，书没读多少，兄弟结交了一堆。
这些人知道江辙混集市，不仅挺了解行情，还能带着他们赚点钱。
这些小贩小摊子家里大都供不起这几个孩子读书到这个年纪，若不是本身有天赋的话，倒也是难，还不如不读罢了，倒是还能攒点钱以后取个媳妇什么的。
眼下江辙亲口说：这是要挣大钱的活计。看他那神情，活像是守不住秘密又说了后悔，几人也就信了七七八八了。
江辙说自己一个人走就是，而回来了就要他们接应。几人满口答应下来，就在西集的腌臜角里等江辙的好消息。
结果江辙是等到了，瞧着却是又惊又怕的模样，手里攥着自己方才带过去的小牛皮袋子，却不鼓囊，看上去根本什么也没装啊！
齐细绳自己有小主意，但是一直碍着事情是江辙出的主意，就没敢出声。苦等几个时辰，看见江辙回来了，眼睛就盯着江辙怀里这小袋子，眼看着瘪瘪的，里面似乎没什么东西，心里不知道一股子什么气就蹿了出来，痒得慌。
“江辙哥，你这个，你这个。”齐细绳也知道不能太大声说话，声音格外细，又哑又急，“东西呢，东西带回来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深夜阴气重的缘故，江辙的眼瞳看起来格外暗，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血气。
齐细绳虽然早早就跟着江辙混起来，却还是没什么胆子，这下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激到问了这句话，但是本质里还是那个齐细绳。
一对上江辙这眼神，整个人就愣了，随后便慌乱着撞了桌子，眼睛拼命往下移。
江辙显然是跑过来的，他虽然一身的功夫学得杂，但好在手脚灵活。黑夜下攀着屋檐跳来跳去，似乎也不会太难。
急吼吼从官员府绕过来，正好就是东西集市的边墙，江辙仗着自己熟悉地形，倒是稍稍甩开了跟上来的官兵。
这也是算是时机选得好。
第二日后正是一批官兵休沐，今日管理和执勤难免要松散些，就连巡逻外围的官兵也是各有心思，不是想着回家探望爹娘，就是想着拿些银子去喝花酒找点快活。
江辙虽然不知道这些安排，倒是歪打正着了。
他这次下手的东西，是在晋酒家买来的赏金消息。
晋酒家毗邻京城内最大的青楼，算得上是很活跃的情报点。
江辙并不算江湖人士，要和他们比心眼子，江辙还是嫩了点。然而这家伙算得上灵活变通，又有一口好话术，一来二去也能套个近乎，他还有那么一张脸，鲜活得爽朗好看，眉眼里含着笑，谁看了也讨厌不起来。
江辙会喝酒，在这江湖上啊，会喝酒的人很难缺朋友。
“你莫不是信不过我吗。”江辙气喘吁吁的，在深夜难免压低了声音，又被身后方才追赶的那些官兵阵仗吓得不轻，然而身为这些人平时的老大，还算是能够勉强服众的。
“好吧江辙都这么说了，那应该也没差的。”杜策是这群人中最机灵的，不像齐细绳那么瘦小虚弱，但是躯体精干，搬东西的时候也有力气，只是人并不算勤勤恳恳，老想着歪门路。
“咱这是偷了东西，自然要藏着掖着，你看你这急吼吼的，一点都不懂事。”
“就是就是，等外面搜查完了，咱们再好好看看也就是了。”浓眉大眼的刘文则是挤挤眼睛，把话题接下来。
要说刘文这个人吧，不像杜策那么猴精，也不像齐细绳这么畏畏缩缩，身上反倒是有几分匪气，可能是跟着他的光棍屠夫爹耳濡目染，沾了点荤腥的凶，“褶子，你这次可是要带着兄弟们发达的啊。”
江辙听着这几个人低声说话，只觉得闷得慌。
这地方空气不流通，又是夏日，闷热不堪，而外面有杂乱的叫喊声和搜查声，这一会儿的等待就更难熬了。
江辙蹲下的地方有个木浆子糊起来的墙洞，只用指尖抠抠，就能抠出和外街连通的小孔来。
不等江辙细想，那带着腥味的风就已经从小孔里钻了过来。
黑暗中，几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动作，只有声音作作索索，格外明显。
刘文的鼻子动了动，随即眉头就皱了起来。
很淡的腥味，不是猪血味。
他自己家就是开猪肉铺子，这些年他算是被猪血的味道和一双油乎乎脏腻腻的手拉扯起来的，自然非常了解猪血气。
“是人血……”
刘文的声音很轻，但是江辙还是听得分明。
“人，人血。”齐细绳耳力不算好，但是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下意识就跟着念出来了，“杀，杀人了！？”说完这短短几个字，嘴巴就被江辙狠狠扣上了。
“你他娘的闭嘴，要是想变成一滩人血你就叫。”江辙狠狠咬了咬牙，头一次这么不客气。
这下不光是齐细绳抖成个筛子，连刘文和杜策的目光也有些变了。
“褶子，你，你这。”杜策伸手轻轻推了推江辙紧绷的手臂，“先别，你这可太不客气了点啊，咱，咱可是兄弟，还指望着你。”
“别说这个了。”江辙慢慢放开了身体还在发抖的齐细绳，“我们最好今晚呆在这，哪里也不去。”他手里还攥着那个深色的牛皮袋子，绳子系得很牢实。
他不放心这东西挂在腰间，而又和内衫的绳子拴了一块儿。
“可，可是……”杜策下意识想回家，他还是更习惯住在家里，不像江辙，能够在外面逍遥快活，好几天都不见人影子。
“没什么可是，想活命就跟着。”江辙的预感很不好。上一次有这样预感的时候，他次日就莫名被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碾了个半死，足足养了个把月，才捡回来一条命，那时候年纪小，骨头伤了都好得快。
江辙虽说有这八面玲珑的性子，但是实际上还是最信自己。
这一次的预感来得更强烈了。
江辙晕乎乎地想，这到底是金子条，还是索命符啊。
“轰——！！！”
打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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