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冉蘅去的时候,流景正在院子里倒腾自己的花草,蓝衣白靴,上面沾着些泥土。
“这样可没有一个仙君的样子啊。”冉蘅慢悠悠地走边调侃道。
流景放下铲子,拍一拍手里的泥土。
冉蘅将香囊递给他,流景先是一愣,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下。
他解开香囊,在手上抖出了一块泥巴,冉蘅眼皮跳了跳,流景又抖出一块石子,她干巴巴地笑,第三回总算出来几颗圆润的花种,她原先快挂不住的面子又回来几分。
“我地界买的,这花种瞧着如何。”
流景拿手指在泥土里面搅动,将种子放入松软的空隙中,说:“等来年春天,就知道了。”
流景也不问她昨日为何没来,倒是免了客套的解释,整理好一切后邀请她到院里喝茶。
冉蘅跟在他后头进去。
入了长长的回廊,过了满园的花草,最后在一处碧瓦飞甍的凉亭歇下。横梁上垂着一根晃荡的钩子,挂一个鸟笼,里面的灰惇鸟,扑棱着翅膀,张着赤橙的喙,冲她喊:“阿苑,阿苑,回来了吗?”
流景开了笼子替它添了些水。
冉蘅拿茶润了润口,觉得这个会说话的鸟比朔方送她的那只有趣些,忍不住逗它,“阿苑,阿苑,阿苑是谁呀。”
“阿苑,阿苑。”它又喊。
“阿苑,是母亲的昵称。”流景伸手顺了顺它的羽毛,灰惇鸟喝着水,吃着谷粒不再说话。
承垣将军她是见过的,可流景的母亲从未听闻过,旁人介绍起来也是一笔带过。
冉蘅正思考着,流景却突然凑近,吓得她洒了一桌的茶水,冉蘅扶正倒下的杯子,只见他的眉头揪成一团,眼神也带了几分凝重。
她有什么问题吗?
“你身上有妖气。”
“啊?”
“从黑墟带出来的妖气。”
冉蘅看着他的眼神,笃定的让人有些害怕。
她简略一谈地界遇到的事情,从口袋中掏出妖兽。
“确实不假。”流景瞧了一眼,“你要怎么处理。”
“等我查一查妖兽的来源就交予师尊,你那边也留意些。”
“好。”
不来这一趟倒还不知,祸于朔方的妖兽是从黑墟来的。
但如何来却是个问题,黑墟日日有人安排看守,若是他们疏忽职守那可是个挺大的麻烦,一想不对,几日前还是她与流景一同去的,若不是它自己跑出来的,那就是外面的人与魔界有所勾结……
冉蘅有些心神不宁,低头去看妖兽,只见松散地躺在地上的捆妖绳。
“竹青,那妖兽去哪里了。”冉蘅站起身子,四处找起来。
竹青端着手里的果盘,欲言又止,“好像被皇帝……叼走了。”
皇帝不喜走动,她很容易就在一棵树下找到它,这棵树十分粗壮,树干上面可以明显地看见一排排牙印,都是皇帝磨牙时啃的,这会它翻开肚皮正躺着乘凉。
冉蘅摸一摸它滚圆的肚子,心里一凉,皇帝对上妖兽,她倒是不大担心,再怎么说皇帝也是只神兽,仙君实力以下的,不论品种都伤不到它。
她以为皇帝只是好奇将它扯去玩,谁承想,竟是口馋想吃肉了。
“你给我吐出来!你这个不孝麒麟!”冉蘅一拍它的脑袋。
皇帝全身剧烈地抖动一下,翻回身子,一脸委屈地看着她,葡萄大的眼睛水汪汪包着珍珠,这时候倒是会撒娇,冉蘅眼一瞥瞧见他牙缝里的一撮毛,稳了稳情绪。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自己养的,费了好些米肉钱,不气,不气。
这妖兽说来也无用,皇帝吃了,倒是变相地帮她处理了,不过这东西吃了真的没事吗。
冉蘅一番慈母心,把皇帝从那一处阴凉地拖了出来,原本满身伤痕的树上又添了些新伤。
还是得让云华瞧瞧。
冉蘅正打算去找云华,瞧见廊下站着一个小孩,不知是谁家的,远处不查,凑近了方觉妖气冲天,皇帝甩着敏捷的身子上去就是一口,那小娃娃叫一声,变作一只□□。
冉蘅在皇帝想要吃掉它前阻止了,那□□落在地上,快速地逃离琅山。
皇帝追得快,她在后头跟着,让竹青给云华送个口信,也许会晚些去蓬莱。
这□□竟跑去了地界,实在棘手,倒不如当场让皇帝吃了省事。她施法将皇帝变作布偶揣在怀里,顺着它留下的妖气找着,入了一家客栈。
身着布衣,肩上披着白巾的小二热情地上前,问她要吃些什么。
冉蘅随意在一处桌前坐下,四处张望起来,那小二擦了两下桌子,同她道:“那边的公子,想请你过去一道。”
冉蘅扭过头,隔壁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白袍道士,长发束地齐整,带着木簪,腰间别着一个粗布袋子。
这倒是稀奇,城中竟然还有白袍道士,冉蘅以为自她和朔方那一出,他们会安分许多。
她敲着长箸,说:“让那位公子过来。”
小二摸了摸脑袋,讪笑着去那头请。道士不动,她也不动。吃着桌上的花生,顺手给自己汲了一杯清茶。
茶尽,边上有桌椅挪腾的声音,一个白色的身影坐在她的前面,冉蘅依旧认真地吃完盘里的最后几颗花生。
“公子来的不巧,酒菜已经已吃尽,我要走了。”冉蘅端起微笑看他,正巧撞上他的双眼。
她见过清丽如阑玉,沉稳如云华,也有像奚禹般天真无邪带着孩童的稚气,这一双眼睛像一摊平静的死水,凝视着的她的时候慢慢掀起了波澜,抓住了她的视线,似乎再多看一眼就会深陷其中。
冉蘅偏了视线,落在他眼下的泪痣,竟是妖异的红色。
对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逾越了界限反而开口说:“我也酒足饭饱,此番受皇命前往宫城作法,不知姑娘是否有意一道。”
“没有。”冉蘅干脆地拒绝了他。
他做他的法事与她有什么相干,她可是来地界正经捉妖的,可不是他们两三脚法术能骗一骗的地界百姓。
道士笑了,“无碍,我们酒楼之后还会再见。”
冉蘅不解,他前脚离了酒楼,后头她寻着的□□就跑了出来,现在化成了人形,顶一个油绿的帽子,再次隐入人群。
冉蘅颇为费力地在熙攘的行人中间穿行,过了不知几条街,拐了不知几个巷口,眼见着它又变回真身,在几个侍卫的把守下进了皇城。
高耸的城墙立在她的面前,似冬日的初雪,朱红的大门刷了新漆,阳光下泛着金光,她乔庄成巡逻的侍卫,混进了队列,一路跟着队伍走过长长的甬道。
突然前面的人停下了,冉蘅跟着站定,侧身给他们让道,她的帽檐压得很低恰能看见脚下的几块石砖,白色的靴子踏在斑驳的泥污上显得有些突兀,冉蘅微微抬了头,毫无防备地,对上那人的笑,眼下红色泪痣扎入她的眼中,冉蘅最后看见的是他被风扬起的衣角。
那股妖气引着她到这,却又自己消失不见。
冉蘅一个人漫无目的,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寻着方向,累了就靠坐在树上,看着来来往往端着点心或绫罗绸缎的侍女。
找了一圈,眼睛不自觉瞟向远处最为富丽的宫殿,那牌匾上依稀写着什么明珠殿。
冉蘅起了心思。
踩着殿上的砖瓦,周围十分开阔。她有些好奇殿中的美人是什么模样。
院前的一棵树正对着主卧的大门,冉蘅躺在上面眯起眼睛,等着人出来,迷迷糊糊地听见有少年清澈的声音喊着谁的名字,带了些许宠溺与无奈,“你怎么又到了树上,快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
“我买了点心给你,你要不要下来尝尝。”
冉蘅揉开眼睛低头一看,底下没有人,眼前的明珠殿两扇雕花红漆的大门依旧紧闭着,两个玩笑打闹的侍女从外面的院墙走过。
“娘娘吩咐将屋子里的新衣带过去,今日或许会宿在陛下那里。”
这样吗?真是可惜,冉蘅晃荡着双脚从树上落下。
离了明珠殿,冉蘅走上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左边是满池子馨香的荷花,右边是一座四角凉亭。
再往前走一些,又是另一个花园,入眼的不是满院的芳华,却是一棵棵枯败的桃树,树干以各种形状扭曲着,或翻倒在地上,像沙漠中缺水的旅人,躺在地上任骄阳汲取他宝贵却又不起眼的生命。
再往前面走一些,竟还有几块深坑,不知是谁偷了几株枯木回去,也许是趁夜挖的匆忙,黎明时分擦亮眼后,该捶胸顿足,费了力气却得了几块死木。
冉蘅蹲下身子拨弄了些地上的泥土,是湿润着的上好黑泥,为何养不活这一院的桃树呢。
“因为这就是它们的命。”蝉鸣中横插进来一道声音。
冉蘅站起身子,拍干净手中的泥土,眼里带了些轻蔑:“只有懦弱的人才信命。”
一阵风钻入园内,几丝脱开发簪的黑发贴在他的脸上,衬得那张脸,愈发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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