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流景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燃烧的火光轻微跳动,拉长了影子,隐约能看见外面来回走动的人。
冉蘅坐在书案前,想着要不要准备一些所谓的证据,提笔落字又揉成一团丢在脚下,算了,以东岳神的性格,多了伪证,怕还会牵扯到旁人。
皇帝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架子被撞得摇摇晃晃,话本书册成堆地往下掉,满地都是散落的信纸,冉蘅叹了口气,收拾起残局。皇帝留在这不如跟着云华,云梦泽的晚上多毒虫妖物,也许能派上用场。
冉蘅收拢起书册信纸,粗略扫了眼,顿时愣住,上面并不是平日习字的内容,而是被困霁雪阁内她的下一步的谋划,剩下的几张皆是她和外人勾结谋夺君位的证据,牵连甚广,冉蘅下意识想销毁,却被上面封存的灵力灼烧了掌心。
冉蘅嘲讽一笑,有谁会留着自己谋反的证据让别人发现,虽然十分蠢笨,却是她的一道催命符。
她将证据塞入袖中,另提笔写了封信,依着里面的内容描摹,隐去了被牵连的人,添加了一些琐事和求援。冉蘅开了窗,余光看见躲在暗处的人,装着小心翼翼四下打量,好久才将一只纸雀推出窗外,又是合手祈愿,又是窃窃私语。待合窗听得细微的枝叶震动,便知这东西跑不离东岳神的手。
也不知流景那边是否送出了东西,冉蘅有些困,却强撑着精神坐着,红烛烧了一半,外面终于有了动静,似乎来了许多人。
冉蘅在铜镜面前照了照,揉开自己几乎要闭上的眼睛,隔着一扇门也能感受到严峻的气氛。
族中长老皆来了,来参宴的仙家也有,东岳神自然不会错过,有他做见证是最好的,他会拿出那封信,说明琅山的种种皆为忘恩负义的冉蘅所为,她需要借此断了狼爷爷回护她的想法。
虽然早已有所预料,那些失望或愤怒的眼光落在身上时还是如此沉重,冉蘅稳住胸口翻涌的情绪,抬头看着众人,勉强扯出一抹笑问道:“不知为何深夜前来……”
“你倒还装着傻。”东岳神打断她,挥了挥手,“呈上来。”
众人让出一条道,端着木匣的侍从走了上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底下压着几封书信。
东岳神拿出那把匕首,置于中心,环绕一圈,等所有人都瞧清的时候,他才开口:“这把匕首,就是冉蘅刺杀沧泽的凶器,当时席上众人皆是瞧见的,还请大家辨明。”
匕首在众人的手里互相传递,他们仔细看着又或是粗略一扫,都无法忽略刀身未褪的血迹。
他们的容貌五官模糊于黑夜,声线杂糅在一起,冉蘅却能清晰地听见,“没错,就是这一把。”
东岳神收回匕首,突然掷出:“也请你辨明,莫说我冤枉了你。”
刀尖明晃晃,在离着冉蘅三两寸的距离停下,她仓惶后退,抬手想挡去刀尖的锋芒。
东岳神嗤笑,退开两步,“你在宴席上能大着胆子做下,如今也会害怕吗?”
冉蘅没说话,扶着门框,身子慢慢滑在地上,低垂着头认命一般。
“接下来这一份便是她传往外界的求援信,正巧被我的人截下,还有一些勾结的证据……”
一阵风挟过,长袖一笼抓出木匣里厚厚的信纸,大步朝前走来,冉蘅原坐在地上低头掩面,听着东岳神细数她的罪状,见四下突然安静,抬起半张脸,指缝间查探的眼睛在瞧见来人后蓦然睁大。
巨大的阴影兜头盖下,沧玥一脸怒容地瞪着她,压低声音质问:“那匕首为何会在东岳神手中,还有那些信是那里来的。”
“是我送出去的,信上写的是我与旁人勾结的证据……”冉蘅一板一眼地回答。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与他们做了交易,只要我取沧泽的性命,我就能坐上女君之位。”
沧玥听着冉蘅乱七八糟的回答忍不住伸手掐她的脸,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我是好糊弄的吗,平日里耍些小聪明也就罢了,你也不看看清楚今日是什么情形,这些不入流的东西骗的了谁。”
确实漏洞百出,不过东岳神直接提了众人前来,加之她有意配合,证据,目的清清楚楚摆出来,唱戏般演上一场,只要在众人回味过来之前做了决断便不算失败。
“事情皆是我一人做下的,与旁人无关,但凭琅山处置!”冉蘅抬高了声音,为避免旁人的怀疑。
沧玥松开手,狠狠剐了冉蘅一眼,打开信纸,似乎在认真仔细地看,凑近了就能听见他唇边几不可闻的警告:“谁需要你顶罪,小白眼狐狸,你这是存心在为难我,你要是真被处置了,等父亲醒来得扒了我的皮。”
“可笑!”沧玥突然站起来,将手中的信纸抛向空中,“这般儿戏的东西你想拿出来糊弄谁。”
众人全都愣住了,看着满天的信纸化成灰烬。
“沧玥,你这是做什么!”东岳神反应过来,怒声质问。
沧玥转回身子,目光锐利:“信上内容通篇胡言乱语,竟说你是主谋,想收纳琅山灵域掌权做主,原许诺今日夜间胁迫她认罪,私下给予活路,这不是胡乱攀扯又是什么。”
冉蘅知道东岳神定是看过内容才请了族中长老想处置她,如今信中内容尚未公开便全被烧毁,里面内容只有他们二人知晓,无论如何也无法查验真伪。
东岳神正打算开口辩驳,沧玥一顿,捡起冉蘅脚边的匕首,疑惑道:“这凶器琅山并未寻人追缴,为何会在这。”
众人半夜被拉来原以为是慷慨激昂处置罪人,却隐约嗅得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琅山的长老们尚未发话,东岳神如此咄咄相逼倒有些像是要杀人灭口。
东岳神冷哼一声:“她刺杀沧泽一事抵赖不了,如何都需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这是自然。”沧玥向几位长老颔首,俯视着地上的人,冷漠开口:“冉蘅刺杀沧泽,罪不可赦,按琅山规矩,交由任上灵域之主亲自审问处理……”
“可沧泽如今生死未卜……”东岳神打断他的话。
冉蘅心头一凛,沧泽的情况竟如此凶险……
沧玥瞥一眼冉蘅道:“琅山的规矩向来如此,剥皮抽筋,剔除仙骨,哪怕散了神魂,也是她该受的,旁人求不得情。几位长老在此见证,即便是我,也不好越权。”
“冉蘅暂且关押霁雪阁,不得外出,待沧泽恢复后亲自审问处理。”沧玥脸上笑容意味不明,“东岳神也不必担心她会逃跑,原在外的侍卫皆可入院看守。”
“至于信内所言勾结一事,我们也会查明还神君清白。”
东岳神的脸色已然十分不好,此番未有将人处置还被牵连了莫须有的罪名,忍着怒气差遣了人留下看守便离开了。
虽然昨日的事情掀起了波澜,但对明面禁足实为保护的她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隔开了皇帝,怕她借力逃跑。
平日依旧由竹青照顾她的起居,偶尔有风言风语传入耳中,多是些辱骂,骂她不知好歹,忘恩负义之言。冉蘅听着也觉着骂得不错,受了恩惠却反咬一口的恶人,确实不该过这样的轻松日子,若是她,得站到墙头,指着她的鼻子骂完事再啐上一口。
“阿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竹青坐在冉蘅的身边,犹犹豫豫地问出了口。
“什么事情。”
“大公子的事情。”
冉蘅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不怕我吗?”
“不怕,我与你朝夕相处了几百年,也算知道你的脾气,我不信……”
“嗯。”冉蘅伸手揉了揉竹青的脑袋,止了她的话。
二人安静地坐在石凳上,看着面前的白墙,然后见着上头多出了一只手,再是半截手臂。
冉蘅思考着,果然有直率性格的人站到墙头指着鼻子骂她吗……直到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朔方翻下墙头,拍了怕莫须有的尘土,与冉蘅对上了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无事后才开口道:“外面的守卫层层叠叠,倒是难进。”
“毕竟我是杀人凶手。”
朔方摇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竹青看着朔方又看着冉蘅,纠结着开口:“阿蘅,你若是要走,记得也带上我……”
“不带。”冉蘅拒绝地干脆,“带着你只会拖后腿。”
竹青没说话,安静了许久,突然忍着眼泪跑了。
朔方叹气道:“能不能带是一说,干嘛还要气她一回。”
与其分出去希望,不如拒绝地干脆,她要走去哪里连自己都不知道,何必带着竹青去趟危险。
“所以你是和上次那回一样,来看看禁足的我吗?我能吃能喝,其实过得还行……”
“我来是打算问问你的意思,沧泽情况已经稳定,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冉蘅说:“这是好事。”
“冉蘅你我都清楚,你没办法呆在琅山了,东岳神虎视眈眈,你若坐以待毙怕得不到好结果,你要是想走,我可以帮你。”
冉蘅看着朔方认真的双眼,漆黑的瞳仁里带了几分笑意:“剩下的日子我想留着,还是谢谢你替我着想。”
朔方没说话,前面的危机谁也无法预料,他没办法替别人决定也判断不了哪一个选择是最好的。冉蘅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夕阳落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一丝颓疲之感,反而多几分从容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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