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国子监
隆庆元年三月初十。
帝下诏,开放漳州府月港、宁波府奉化,解除海禁,允许民间私人远贩东西二洋,民间海贸须自月港、奉化进出口,缴纳关税,并严禁违禁物品贸易。在月港、奉化设立督饷馆,负责管理私人海外贸易并征税。另禁止与日本互市,所有海船不得不得前往日本,否则处以“通倭”之罪。
自此大明海禁大开!
政论版面刊登的是首辅徐阶亲自撰写的《言开海疏》,其中阐述了朝廷的开海之策。
除了开海禁之外,报纸要闻中还登载了一些人事任命。
如吏部左侍郎陈以勤进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右侍郎张居正进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
至此内阁已有六人,分别是首辅徐阶,次辅李春芳、郭朴、高拱、陈以勤、张居正。
其中,高拱、陈以勤、张居正都是裕王讲官出身。可见当储君老师的好处,只待其登基后,便可直上风云!
书房里,张敬修看着《大明公报》上所登开海禁的要闻,心中微微失望,这与他心中期望相去甚远。
仅仅只比原历史上多开了一个港口罢了,而且这还是在张居正据理力争之下的结果。
虽然十年倭乱使大部分朝臣认识到了海禁的危害,《海禁弊论》也一定程度中推动了开海禁的进程,然而,大部分朝臣还是认为海禁不宜大开。
张敬修揉了揉太阳穴,不再想朝堂之事,准备起明日赴国子监入学之事。
“大郎,你此次得中院试案首,实出乎我料。我本不欲让你入国子监进学,皆因当今国子监监生良莠不齐。然其中优贡监生乃是自全国各地择优选录,故而此番以你院试案首的身份可入贡监进学。你入国子监后不可与监中纨绔子弟厮混,当再接再厉,一心向学。”
一下朝,张居正便向张敬修耳提面命。
闻言,张敬修也心里有数,道:“孩儿谨听父亲教诲,必定努力向学,争取在今年秋闱一举中试。”
张居正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嗯,为父对你是放心的。这些年来,为父对你们兄弟管教是有些严厉了,然子不教父之过,为父希望你们能凭真才实学出人头地,而非以家世为进。如今为父已入内阁,天下眼睛可都盯着这里呢。”
张敬修心里感叹,在后世看史书时,没看到过张居正儿子胡作非为的事迹,反倒是张居正的老爹张秀才在老家江陵飞扬跋扈。而同为一代名辅的徐阶,其儿子就有些不太像话了,以至于后来被高拱抓住痛脚,弄得好不狼狈。
这大概是张居正第一次向儿子吐露心声,因而,张敬修也郑重道:“孩儿明白父亲的苦心,今后必不负父望。”
张居正捏着须欣慰地点点头,道:“我已和国子监汪祭酒讲过你入学之事,明日你便自行去入学吧。”
“是,父亲。”张敬修躬身道。
一大早,张敬修照例锻炼完身体,洗漱用完早膳后,便独自一人去往国子监。
国初之时,国子监堪称国家人才聚集之地,然随着大明地方儒学、书院的兴起,景泰朝后又增加纳监,导致大量不学无术之辈通过捐监进入国子监入学,自此监生生源越来越差,学风也日益败坏,监生未通科举入仕便不是正途。
思绪间,张敬修来到国子监门前。由于天尚早,国子监学风又较松懈,故而此时门口连个人影也没。
张敬修摇了摇头,往里走去,刚进入太学们,便看到一个俊秀的年轻监生在一座亭子中轻声读书,不禁有些诧异:国子监还有这么用功的监生吗?
那名监生看见张敬修,大概是没想到这么早会有人来,也是一怔。
张敬修主动上前道:“在下张敬修,今日首次来此进学。兄台这么早便晨起读书,在下真是佩服。”
“阁下便是张敬修”,那名监生有些惊喜道,“在下陈于陛,亦在此进学。敢问《海禁弊论》可是阁下所作?”
原来是他。张敬修有些惊讶,这可是个神童啊,他老爹陈以勤这次还和自己的老爹一同进入内阁,位次还在自己老爹之前。
对于嘉靖至万历年间的名人,后世的张敬修基本都有了解过,又怎会不知陈于陛之名?
张敬修赶紧拱手施礼道:“正是在下,陈兄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没想到陈兄竟知我这无名小辈。”
见张敬修如此谦虚,陈于陛含笑道:“张兄过谦了,张兄《海禁弊论》一出,这顺天府谁人不知张敬修之名。”
张敬修连道不敢,两人又互相通了表字。
陈于陛问道:“君平怎得来国子监进学了?”
张敬修笑道:“小弟也正有此一问。”
“哈哈~,因国子监藏书颇丰,便以举监来此进学了。”陈于陛道。
张敬修恍然道:“原来如此。小弟是以优贡入监,特来报道。”
举监,便是以举人身份进国子监读书。
陈于陛看了看天色,道:“那你倒是来得早了,汪祭酒、万司业可能都要两刻钟后方到。”
张敬修苦笑道:“多谢元忠兄相告。不过既已来此,也只能在此等待了。”
陈于陛笑道:“君平若有意,可先随我去典籍厅彝伦堂看会儿书。”
张敬修高兴道:“求之不得。”
当下,陈于陛领着张敬修往彝伦堂去,又一边介绍道:“国子监有五厅六堂,这五厅便是绳愆厅、博士厅、典簿厅、典籍厅、掌馔厅,六堂便是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六堂,你是院试案首,应同我一般在率性堂就学。”
听陈于陛这么一说,张敬修便明白了,这国子监和后世学校的分班制差不多,这六堂便是不同的班级。
待走到彝伦堂时,一个守厅的小吏笑着对陈于陛道:“陈老爷又来找书看啦,今天怎么带着个小相公。”
陈于陛已是举人,故而小吏称其为老爷。
陈于陛道:“这是新来的优贡生入太学进学,来得有些早了,便来彝伦堂先看会书。”
小吏道:“哟,年纪这么小的优贡生可不多见。两位赶紧请进。”
看样子陈于陛经常来此看书,已经和这里的小吏混熟了。
陈于陛也不与小吏多言,自顾自带着张敬修进堂直往藏书处去。
“这彝伦堂便是太学的藏书楼,这里藏书颇丰。京城里除了大内的文渊阁,便属此处藏书最多了。”陈于陛道。
张敬修见书架上满满当当摆满了书,按经史子集分门别类,便从史书中拿了本《史记》看了起来。
陈于陛微微有些讶异,道:“君平也爱看史书?”
他也是个爱读史书之人,在史学上的造诣更在经学之上。而当今科举取士,重在四书五经,使得无数读书人为此穷经皓首,对史书倒看得不多,他就见过有读书人连《史记》是什么都不知道。
张敬修道:“以史为鉴,可知兴替。更何况太史公的《史记》,称得上是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读书人怎能不读。”
陈于陛听了,抚掌大笑道:“好一个‘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此言大妙。”
两人边看书,边讨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投缘之下,竟连时间都忘了。
言谈间,陈于陛心中越发惊讶,这少年好生渊博,随意说个典故都能考据出来。他不知道张敬修又过目不忘之能,书读一遍便能牢牢记住,有大考据党的基因。
张敬修也极为敬佩陈于陛的博学,暗道,古代真正的精英真不是后世常人能比的,要不是穿越给了个金手指,还真是远不如他了。
读了一阵书,门外那小吏道:“陈老爷,祭酒大人、司业大人来了。”
二人听了,连忙走出堂外,见已过卯时了,已有些监生陆陆续续往率性六堂去上早课。两人相视一笑,往彝伦堂后敬一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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