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落幕1
镜孽眯着眼睛，心下寒意大盛，却不敢再反驳。在性命与实力之中，他毫不意外选择了前者。
“这笔买卖，公平，老夫依你！”
当下张大锯齿密布的大嘴，向外一吹。
呼噜噜，一股股朦朦胧胧的黑色烟雾飘出，霎时间分做三团，光影幻化，三头幽灵随之显露人形，两名面容酷似的中年男人，一位风韵犹存的夫人。
幽灵少女顿时惊喜交加飞奔而去，握住那名美妇的手，俏脸展露幸福的笑颜埋入对方怀中。
“妈，我还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
“傻孩子。”美妇温柔地摩挲她的秀发，眸中满是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和约瑟夫明明被献祭给了艾瑞丁阁下。”
“没错，但是你们被救出来了！”
“亲爱的。”
约瑟夫·卢文将一大一小两名女人拥在怀中，目光中是说不尽的怜爱与孺慕。
“无论如何，如今一家人能够再度重聚，已是邀天之幸，我们怎能苛求更多？”说着，约瑟夫朝旁边伸出了虚幻的右手，
“克洛伊，我的好孩子，没想到你已经长成了一名出色的男人。快过来，让我们仔细瞧瞧。”
“稍等，父亲。”
鞋匠克洛伊转身面朝镜孽，“艾瑞丁大人，非常感谢您的成全，我将毕生铭记您的仁慈！”
他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将沉沦于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中，没想到能与家人再度团聚。
“克洛伊，并非老夫成全了尔等。”镜孽幽幽叹息，不甘、无奈。
它如实说道，
“要知道，在原本的计划中，你们卢文一家将统统成为老夫的食物，绝无幸存之理，要感谢就谢你们身后那位大人吧。”
少女柔声解释道，“爸、妈，其实是罗丹大人拯帮了我们，那个坏……坏蛋也被他抓起来！”
“什么，高祖父被抓住了？”
卢文夫妇，克洛伊三人浑身一震。暂时停止温存，急迫地飘到罗丹身前。
却见他们右手抚胸右腿屈膝，左臂和左腿向后伸展，做了一次最为郑重的西斯帝国礼。
“这位大人，您的恩典我们卢文一家没齿难忘。能否让我们见‘他’一面？”
“他”自然是指的堪萨斯·卢文。
罗丹闻言一点头，半空中的巨茧霎时退潮般散开，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狰狞面容。
这头血脉追猎者被幻肢牢牢遏制，心志已失完全放弃抵抗，眼神颓丧绝望宛若将死之人。
而下方的约瑟夫，望着这位自身血脉源头的高祖父，神色复杂至极。憎恨、敬畏，却又夹杂着一丝怜悯。
心头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最终嗫嚅地吐出一个问题。
“您……为什么要那么做，将自己的亲族赶尽杀绝？”
“……呵……”堪萨斯·卢文不屑地一声嗤笑，“天真、愚蠢。人类果然是低等的生命！”
约瑟夫蓦地咬牙切齿、额角青筋突兀、暴怒质问，“那些您亲手杀害的族人，都是从您身上分离出去的血肉啊！难道面对他们痛苦的哀嚎、凄惨的面容，午夜梦回，您不会心痛难受、不会愧疚、不会害怕？！”
“告诉我，您的心，难道是铁做的！？”
狂风骤雨的咆哮过后，约瑟夫胸膛不停起伏，而他的家人紧紧握住他的双臂，默默给予支持。
幻肢丛中的堪萨斯·卢文生受了这咆哮质问，面容一刹那紧绷成一团。
罗丹分明从中看到了隐蔽极深的痛楚。
转化功败垂成，他终究还算半个人，人性无法被全部抹去。
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绝对无法从白银力者手下存活。人之将死，总有未尽的话语要述说。
“如果……”这一刻的嗓音变得苦涩，近乎自言自语，“如果当初我巫师的天分更高，足以修炼到更高的地步，不……哪怕能仅仅作为一名修行有成力者。”
“我……也愿意庇护自己的家族，让子孙后代茁壮成长，去享受天伦之乐。”
“但，你们永远无法了解。”他的面容扭曲，贪婪以及欲望无法遏制地喷薄而出，“身体日渐衰弱，甚至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只能可悲的等待死亡降临是怎样一种状态。那份不甘、渴望，就像毒药不断侵蚀、烧灼我的血肉、灵魂。”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没有长久的寿命，过往所有的一切都是泡影，都是那么可笑。”
“我想要活下去，惟有转化为更高级的生命。你能明白这种感觉，站在另一个生命层次俯瞰。令人疯狂迷恋，对吧？你能理解我的！”他突然朝着某个方向，神经质地吼了一句。
立在众人之后的克洛伊低下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呸！老变态，你怎么不去死？！”达里奥突然越过众人来到追猎者身前，涨红着脸怒斥道，“如果你的长辈想要你的命，想要啊吃掉你，你会束手就擒？”
堪萨斯突然愣了一下。
达里奥不由冷笑更甚，“难怪把自己弄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你根本就不配做人！”
“够了！”堪萨斯一声怒吼，却又被幻肢瞬间淹没。
“人见到了，话也说完，这件事就此结束。”
罗丹将目光转向镜孽，这家伙却不声不响地，仿佛又快要回归沉睡状态。
“艾瑞丁阁下，你还得给我解释十五年前为什么独克洛伊一人幸存。”
“让我来说吧。”
克洛伊上前一步，抢先说道，“罗丹大人，当时我家受到血脉追猎者突袭，艾瑞丁阁下却不再愿意提供无偿庇护。父亲和母亲大人为了保护我、桑德拉，不得已以灵魂为代价做了交易。”
“可惜乱战中，妹妹还是不幸被击中身亡，灵魂被镜孽大人吞噬保存。”
“而我。”克洛伊颇为自嘲地笑道，“高祖父认为无法从镜孽大人那里夺回后裔的灵魂，便抓走了我，想让我成为一匹……一匹种马，繁殖血脉后裔，供他吞噬。”
“很明显你没有答应。”
“对，我逃跑了，我逃到遥远的撒西恩，伪装成一名鞋匠，为各位强大的猎人服务。高祖父，不敢明目张胆地现身。我就这么屈辱地活着。忍受了十五年的内心折磨。我放不下！”他转身温柔地注视家人，“桑德拉，她一无所知，绝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就像猎人们说的那样，她应该去灵墓，投胎转世，获得新生。”
“这也是我们一家人接下来的道路。”
如今，卢文一家四口全都是幽灵，但只有桑德拉拥有特殊资质能够长久存在，她的父母，兄长顶多存在一周，终将回归冥土。
罗丹目光如刀地扫过克洛伊的脸，后者却莫名地有些躲闪。
“算了，既然你选择了救赎，那过去种种就让他随风而逝。”
克洛伊如释重负，绷紧的身体豁然放松。对这一切，约瑟夫夫妇、桑德拉，恍若未察。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两天后。”作为一家之主的约瑟夫将妻子、儿女紧紧搂住，“我们想在这片生存了大半辈子的故土转一转，然后一起奔向新生。”
“能找到灵墓的方向？”
“能，从镜孽腹中脱离后，一直有道清晰的呼唤响彻在耳边，为我指引方向。圣加仑，撒西恩，皆有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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