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赵步黎
破晓，空气清新，小鸟吱吱叫的不停，露水挂在叶枝上，一会掉落进泥土里，有的则掉在行人的衣衫上。
“你就没有为自己多带两样衣物吗？”伏欲见她打了个冷颤出身问道。
“那些衣服华而不实的，弄脏了我心疼。”陈衍一边走着一边回复道。
“那你冷不冷？”伏欲又问，在这秋季的末尾，气温已经有些低寒了。
陈衍摇着头对伏欲说“不冷。”
伏欲奇怪的透过玄山龟壳看其余的赶路人，他们穿的比陈衍厚实些，却也冻的手有些僵硬，而陈衍却并没有这样的状况。“会不会龟壳护着你呢？你好好看看你身边那些赶路人。”
陈衍早就发现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随即道“也许吧。”
“我现在是越来越摸不透这个龟壳的底细了。话说你也是的，真的就这么兴冲冲的离开，感觉你什么都没想好就离开了融城。”
“这个陈福姬的遂愿是受万人敬仰，而这个朝代女子能做到的丰功伟业少之又少：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想要在这里出人头地要么有钱要么有权。我只能双管齐下。”陈衍走了几步有些累了，找了个茶馆喝起茶来。
“……所以你将钱给了洛兰，让她靠着不同的思维去发财？那你呢？奔着什么权去了？”
“我知道你想说我还不如留在融城，靠着百南云和简稚徐徐图之。”陈衍灌了一口茶水，继续道“那样子太浪费时间了，而且……皇上都还有自己无法做的事情呢……”
“你什么意思？”
“大概当个神仙也挺好的吧？你只是托梦就让原本根本不会把龟壳还我的简家双手奉还了……这才是最有效的。”
“那……你可是知道了什么？”伏欲想了想，能让陈衍如此不顾一切的离开舒适的融城，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玄山龟壳给我提示了一个山名，易白山。上面显示了神迹的画面。”陈衍想到自己将龟壳拿到手后再次有了心神的联系，龟壳也迅速为自己闪现了易白山上突生变化的画面，大抵它也知道陈衍的想法。
伏欲听着陈衍的话再未多问，心里也算有个底“但是你真的不准备租辆马车吗？你这样走去那个易白山真的不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我穷啊，还是再多走点路程再租用吧。”说完陈衍将茶水钱放在了桌子上离开。
陈衍随着商人们押货的队伍一路走到了汾河城，再次告别了商人队伍，准备租用一辆马车。但是一听陈衍是去易白山，许多车夫都拒绝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衍在心里说道。
“看这些人如此避讳，那易白山必然有什么古怪。”伏欲回应道“你可要小心为上。”
“那还得看有没有马车愿意拉我这趟活。”初雪已经飘下，陈衍害怕再往易白山走便要迷路了。
“你要去易白山？”一个声音在陈衍身后响起，看过去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一个不足他腿长的小男孩，瘦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要摔倒。
“你有马车？”
“有。”
“你要加多少钱？”陈衍看着男人窘迫的模样，心里自然知道这个男人必然也是为了生计不管其他了。
“一倍。”男人说完又补充道“只有我敢和你去，我也认得路。”
“好。我们这就先去车行交付定金。”在这个世界租用马车也是为了考虑雇主的安全，第一笔定金必须交付给车行，等到雇主安全抵达后，车夫才能拿到定金和剩下的费用。
男人带着陈衍去了车行签订契约，车行的伙计见目的地是易白山，出声提醒那个男人“疯了？那地方三个月死了七个人了，邪乎！”
“别废话，盖章。”男人没有一丝的动容。等到两份契约盖好章后陈衍与那男人各持有一份，并在车行登记了。
“我姓赵，你叫我老赵就行，你说什么时候走？”男人至始至终的都牵着那个小男孩。
“你要带着他吗？”陈衍指了指他手里牵着的男孩。
那男人握住孩子小手的手紧了紧“我必须带着他，他没有人照顾，但是你放心他不会麻烦你。”
“你随意，我只想到达易白山，听说那里现在天气比这里还有些冷，你们有厚衣服吗？”不是陈衍多问，只是的的确确面前的男人和小孩的打扮看起来都是马上可以去街上乞讨的模样。
“我们会多带点衣服。”老赵说道。
“那就明日再出发吧，我要收拾收拾。”陈衍告诉了自己决定留宿的客栈，约定了老赵何时来接自己，便告别离开。
找了一处裁缝店，购买了两件二手的大棉衣。
“你何时如此仁善了？”伏欲问道。
“举手之劳而已。”陈衍想到老赵牵着的男孩，衣袖已经短的到了胳膊肘，上面还能看见往年冬天冻出来的冻疮，脸蛋被风吹的红彤彤的，可是面无血色，一看就知道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出了裁缝店，陈衍买了不少的干粮和食物才返回客栈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陈衍刚收拾好准备下楼退房时，门外老赵的声音已经响起来。“陈雇主，我已经到了有什么需要帮忙提的东西吗？”
“进来吧，有的。”陈衍打开门看着老赵依旧牵着那个小男孩。
“我们鞋脏衣服脏的就不进去了，就劳累您放到门口我给您带出去。”老赵有些窘迫。
“好。”陈衍没有客套，只是从屋里先拿出来一个包袱递给老赵“这是给你们的棉袄。”
老赵楞住了，随即点头“谢谢……谢谢您。”
陈衍又将包好的干粮食物和饮水拿了出来“就是这些东西了，不够路上再补。”说完她同老赵出了客栈，上了马车。
路上三人再未说过一句话，倒是能听见小男孩轻声的背着诗词。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许久男孩都没有接上下一句，老赵问“不记得了吗？”
“当时听到这的时候他们发现我偷听老夫子上课了……”小男孩的声音哑哑的，没有一点稚童的气息。
“没事，咱们这趟回去有钱带你去县里的私塾。”老赵咳嗽了几声。
“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陈衍在马车里听着这段父子的谈话，将那首「渡江」宋之问的诗词念了完整的出来。
“姐姐你读过书？”小男孩破天荒的对着陈衍说话。
“读过一些。”顿了顿，陈衍又道：“趁我还没有瞌睡，问问你想问的诗词吧。”
……就这样一路上陈衍解答着小男孩的各种疑问，或者念着诗词，好在陈福姬原先在苏荷楼有些功底，能将这个世界里的诗词知道个大概，在加上陈衍没事总愿意多看看不同世界的书籍，解释起来也不算难。
到了傍晚，马车在汾河城管辖的县内留宿，陈衍作为雇主为老赵和小男孩也定下房间。“上去收拾收拾下楼吃饭。”
老赵摇了摇头“雇主您不用管我们两，我们都带了自己的干粮。”
“我请客，你愿不愿意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心疼孩子还小罢了。”
老赵思索再三点头应下。
陈衍下来时，自己先前点的饭菜已经上了桌，老赵与小男孩坐在椅子上等着她。
陈衍落座动了第一个筷子，老赵才和小男孩拿起筷子安心吃起来。“这看起来倒是有教养的很。”伏欲说道。
“嗯。”
“你不好奇吗？”伏欲看着陈衍低头喝着温热的醪糟，一脸满足的样子。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我帮不了什么，何必好奇呢？”
老赵看着陈衍，想了想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说“雇主，你想必也是家境殷实的，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陈衍放下碗筷看着老赵。
“我不收你那多一倍的钱了，只希望送您去易白山的路上您能多教教他。”老赵咽了咽口水，虚指了小男孩一下艰难的说道。因为他听的出来，今日陈衍所讲的东西可比那汾河城最有名的老夫子还要好上许多。知道的也繁多，若是能得她的教导，自然日益增进。
“好。”陈衍没有犹豫的答应。
翌日，昨夜下了一场小雪，但路途还不算是艰难，照常出行。
陈衍上了马车，见那小男孩朝着自己作揖，这是这个世界学生对老师的礼节。
“上马车来吧，外面天寒地冻，有碍。”
小男孩本想推辞，但陈衍又说“要听长辈的话。”再见老赵也没有阻拦自己，才跟着进了马车，脱下陈衍买的棉袄，低垂着头。
“知道[晓窗]？”陈衍提问。
小男孩摇了摇头。
“少闻鸡声眠，老听鸡声起。千古万代人，消磨数声里。”陈衍说完又细细的解说着。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因为贪玩到了半夜鸡叫才入睡？”小男孩听完释义后疑惑问道。
陈衍想起融城的过去，苏荷楼里的每个人不都是如此吗？
……
老赵在外面听着陈衍循循善诱，不死板也不刻薄的倒是让小男孩越发的通透起来。
“你的名字叫什么？”陈衍过了许久才问起小男孩的名字。
“赵步黎。”
“很好的名字。”陈衍点了点头“我有些困乏了，你是想休息一会还是巩固基础都随你。”
赵步黎想了想出了马车陪着老赵坐在一起，陈衍听到他悄悄背诵起来的声音。
“这个小男孩真是越看越喜欢。”伏欲笑着说道。
“他一点即通的谁都喜欢。”陈衍闭目养神。
“只是不知道遭到什么变故了，你也能看出来吧？他们不是父子。”
“与我无关，左右那个老赵是爱护他的。”陈衍就着赵步黎背诵的声音缓缓入睡。
在路上约莫又废去了四五天的时间，陈衍终于到了易白山下，没有再让老赵送自己上山，不想害得无辜人受险。
将车行契约给了老赵，她头一次对着他两露出笑容：“多谢，那多出的一倍钱不要还我了，让他好好念书。”
老赵有些惊讶，但还是收下了契约“您是个好人，我在这里多嘴劝您一句，这易白山原先是道家的圣灵之地，但是早在我祖父那一辈便变得邪乎了，您……如果不是万分必要还是不要去了。”
陈衍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提醒，但我必须上山。”说完她蹲下与赵步黎平视“我先前教你的可会背了？”
赵步黎点了点头。
“记得这些，起码到你而立之年都有所用处。”说完陈衍将背影留给了赵步黎和老赵独身前往。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赵步黎头一次背诵的声音大了起来，目送着陈衍离去。
老赵听着字字句句发现无不蕴含着天大的道理和警示醒言。这些他从未听过，如此的大智慧，放眼整个南国不曾有一人说过，也自然知道了陈衍带给赵步黎多大的恩惠教育。
赵步黎念完眼里眼泪也慢慢流出来，直到陈衍消失在漫天的飞雪里，才被老赵放上了马车往回去的路上走着。“赵叔，陈师父会活着回来吗？”
“放心，她必定有上天保佑。”老赵驾着马车离去。
易白山上的天气很是寒冷，但是陈衍感受不到，只觉得身上舒适极了：“伏欲，你说这玄山龟壳原先怎么没有这功能？”
“你走后……那个都城可是发展的极好，自然无形之中有你的一些原因，那边都城百姓也都供奉这玄山龟壳，心里又敬你，所以才发挥了更多的能力护着你吧？再加上还有陈宿晔这明君的玉佩能没有一点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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