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意语卿卿心自伤
“吁——”
来人翻身下马，静姝望去，这人一身黑色衣衫，手按着腰间的刀柄不放，面色阴冷，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先生……”静姝有些害怕，躲在身后扯了扯崔璟的袖子，见崔璟不动，心一横，松了手，挡在他面前，盯着来人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和他无关，你把我带走吧！”
“静姝。”崔璟见她一脸决绝，伸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心里微微触动，忙往前一步，解释道“你误会了，他是我好友，熊迟。”
那人点头，面色不变“马算是借你，下次还我。”
不等崔璟道谢，熊迟拔脚就走了。
崔璟翻身上马，弯着腰将手伸到她跟前“手给我。”
崔府一片死寂，为首的官兵焦躁在院里踱步，看着即将燃尽的香，摆手招来两个士兵“你们也去找！”
“是！”
“官爷，官爷。”崔老爷看事情不对，笑着上前道“这么久了，想必各位又累又渴，何不坐下吃两盏茶休息一番。”
他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塞进了长官手里，哪知长官冷着脸将东西一推“回去站好，若是一刻钟内，两人未归，那么还请你们跟我往衙门走一趟！”
崔老爷讨了个没趣，讪讪退了下去，望向院外，眸里染了忧色。
“璟儿会不会出事了？”崔夫人紧紧挽住他的胳膊，想求个心安。
他隐去担忧，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不会的，放心。”
时辰过半，有小丫鬟胆子小，忍不住哭了起来，其他人被这股情绪感染，院里充满了低低的啜泣声。
长官时不时看向台上的香，只觉得时间太慢了些。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声，所有人往院口望去，见崔璟带着静姝快步走来，走到了院子中。
“你就是静姝？”长官打量了她好几眼，问道“你是哪里人士？”
“回官爷，我是开封人士。”她低着头回道。
听到开封二字，士官目光立刻锁定了她“既然是开封的，来这做什么，什么时候来的？”
“半年前，我随父亲准备前往锦州游玩，路遇山贼，家父遇害，我侥幸逃脱后被公子所救，为报恩，就留了下来，这是我的户籍。”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帖子，双手奉了过去。
长官接过帖子看了许久，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迟迟没有开口。
静姝看似沉静，手心里早出了一层冷汗，微笑着，任由他打量。
“若官爷不信，可以去当地户籍查，绝无造假。”崔璟道。
“不用了。”他将东西重新还给了静姝“走。”
官兵全部撤出了崔府，崔夫人提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靠在崔老爷怀里缓了一阵。
“璟儿，你跟我过来。”崔夫人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了崔璟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是。”崔璟行了个礼，对静姝道“你先去休息吧。”
几天过去了，府里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只是崔璟最近好像总避着她，书房也不让她去伺候了，说是要闭关苦读。
这样让她心越发不安，崔璟是不是讨厌她。
“静姝姐姐，她们都去看别人送的两只大鸟去了，你怎么不去？”芋圆回来了，一脸兴奋，拉着她滔滔不绝“那鸟好大，颜色也好漂亮，不看你肯定会后悔的！”
“啊，是吗？”她扯出一抹笑来“该改日吧，我有些不舒服。”
是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好，惹崔璟厌弃了。静姝有些心神黯然，想着崔璟说过，要自己信他的，便总想去问个明白。
晚间，书房里灯火通亮，崔璟该是回来了。
她犹豫了许久，看了看手中的托盘，从廊间穿梭，等到了书房门前，反而又开始犹豫起来。
“我早说了把她送出去，你不听，差点给崔府招来灭顶之灾，现在想通了？”
里面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隐隐熟悉，却也记不清。她放下了要敲门的手，站在门外，进退两难。
“现下也不得不送她走了，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崔璟的声音，原来他们想送她走！
“什么声音？”
里面的人听见响动，赶紧收住了话题，随着门打开，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人率先走了出来，他看到了那个慌忙逃离的背影，眸色幽暗。
“没什么，一只猫而已，我们继续。”他将门带上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去说，这件事交给我做。”
崔璟摇摇头，叹道“送她离开只是下下策，先将她送到崔府乡下的庄子住上一段时日，等风头过了再接回来。只是，我看她最近神色郁郁，怕是以为我厌了她。”
崔夫人那天喊他进屋，好生敲打了一番，要把静姝赶出去，他几经周旋，才勉强保下静姝。只是，那群官兵还在晋城逗留，怕是起了疑心，不如找个由头将她送走，再按个病逝的名头，安了他们的心，再悄悄接回来。
熊迟不在意笑了笑“那又有什么，这事你不必管，时候不早了，告辞。”
他起身送熊迟出去，关门时，余光瞟到了地上的茶具，心里一惊，这是静姝的东西。
冬日的夜，寒风刺骨，小贩早早收了摊，街上行人稀少。胡同口是最冷的，穿堂风呼呼而过，又停了一阵。女子的抽泣声隐隐传出，随即被吞没在无边无际的夜里。
静姝靠着墙，环膝坐地，头搁在手臂上，泪眼婆娑。
那天，崔璟说要自己信他，她以为自己或许是特殊些的，现在想来，自己什么都没有，寄人篱下，又怎么敢生出这些想法。
崔璟是对的，自己无论身在何处，都会给人带来灾祸，苟活了这许多日，她竟忘了自己本该是一抹孤魂而已。
抬眼，一双黑色靴子落在眼中，她心里一惊，还未看清是何人，眼前突然模糊，倒在了雪地中。
醒来时，一阵晕眩，勉强睁了眼，才知自己竟在一辆行驶的马车上，对面还坐着个右脸带疤的男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老实点。”他见静姝居然没有露出半分害怕，只静静盯着他，心里讶异，该不会是药下的太重，将人给毒成了傻子
“你是要抓我回去？”
男子不答，只冷哼着，故意将身旁的刀晃了晃。
静姝默不作声，撇过头去，才知旁边还躺着一个男子，脸色苍白，双眸紧闭，血将他的衣襟然的鲜红发褐，全身只有手指头在动，气若游丝，看样子再不止血，性命就交代了。
他与她同在一辆马车，挟持他们的人必有所图，不会带个死人回去，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将男子送医馆？只有一个可能，抓他们的人或者受伤的男子身份特殊，不敢透露半分踪迹。
摸了摸腰间，里面还有前些日子赈灾时，随手拿的一瓶止血药，或许是有些用处的。
“别乱动。”刀疤男子见静姝缓缓往旁移，以为她要跳车逃走，操起刀架在了她洁白纤细的脖颈上，目露警告。
她本一心求死，这时候反而更冷静了，将手里的药举起，眼神淡漠“或许，我可以救他，你若不信，我不救就是了。”
刀疤男子用冷冷的目光审视她许久，而后道“你等下。”
他掀开门帘，与驾车的人说了些什么，接着转头对静姝道“去吧，别耍什么花样！”
摆脱限制，她看了眼躺着的男子，跪下身去，将他的衣服小心翼翼、一层一层脱掉。有些地方已经和伤口粘合，生拉硬拽显然不可取，她看向刀疤男子“有剪刀吗？”
接过剪刀，她安慰性地在受伤男子耳边轻声道“你忍着些。”
随着静姝的动作，受伤男子额头不断冒冷汗，发出了几声破碎的单音，也许是听清了她说的话，男子死咬住嘴唇，不肯喊出声，底下两只手似乎要把长凳捏碎。
“马上好了，你再坚持会。”
她微微颤抖着，一步步剪开，布料终于被清理干净了。静姝松了口气，只是条件有限，做个简单的伤口清理已是不易，再撒上药，其它的生死有命吧。
不过，她发现了另一个难处，再怎么简单，没有绷带，伤口何谈止血？目光搜索间，静姝停留在了自己的腰部，救人要紧……她咬牙解下了自己的腰带，给男子包扎。
少时她跟随父亲去军营待过，见过了太多负伤的士兵，也给一些士兵包扎过伤口，现在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不愧是林泉之的女儿，胆子大。”
刀疤男子一直注视着她的动作，这一套下来行云流水，他不由点了点头。
静姝身形一顿，没有说话，转过身，拿了件稍微干净些的衣服给他披上。
“给。”
刀疤男子丢了个包袱给她，里面是几件干净的棉衣，她手忙脚乱给受伤男子换上，惊疑不定，这群人到底是谁？
正当思绪万千时，马车停了下来。
“何人出城，出示路引。”
“路引在这，官爷请看。”是车夫的声音。
“马车里什么人？”
静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刀疤男子看出了她的想法，将刀抵在她脖子上，眼神警告。
“里面是我二弟和一对儿女，儿子得了怪病，我们卖了房屋准备去京城找薛神医看病。”
“怪可怜的，走吧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哎，多谢官爷！”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浇灭了她最后的求生意念，似妥协般，她低下头去，身子靠在车壁上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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