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赌约
逾越节是犹太地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
它源于犹太人在埃及被奴役的过往，旧经典里的《出埃及记》，描述的就是犹太人在先知摩西的带领下，离开埃及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在犹太人离开埃及的前夜，上帝命天使杀掉所有埃及的‘长子’，犹太人则获得了上帝的神谕，在门前涂了公羊的鲜血。
天使们看到门前的公羊血，就知道这是犹太人的住所，于是就从他们的屋前跃了过去，不杀他们的长子。
逾越节由此得名。
事实上，这个节日是犹太人庆祝脱离奴役，获得自由与独立的节日。
犹太教的‘上帝’，其实也起源于远古的神明崇拜，所以在旧经典中的‘上帝’与希腊神话中的众神一样，人性更多于神性，仁慈与残暴共存，缔造了许多杀戮。
而莫语在新编的教义里，削弱了这部分‘人性’，使得‘上帝’的形象更接近全知全能的造物主，更接近以众生为刍狗的‘道’。
莫语的步程不慢，他只带了在半路上遇到的犹大，所以他抵达耶路撒冷的时间早于预期，要再过三天才是逾越节。
他刚到耶路撒冷，上层祭司团体就知道了他的到来。
整个犹太地区仍旧处于罗马的控制之下，这些祭司团体并没有强大的武力，他们只能远远的跟在莫语的身后，小心的‘提防’着莫语，他们并没有办法使唤属于罗马的武力来杀死莫语。
莫语在传教的时候特意避开了与罗马政府的直接矛盾，只是与犹太贵族和祭司争权。
犹太地区出现了两股针锋相对的势力，反而是罗马殖民者愿意看到的，他们可以在中间斡旋调停，从而使得自己的统治更加稳固。
——
莫语进入耶路撒冷之后，并没有任何停留，而是径直走向了城市最中心的方向。
那里有整个耶路撒冷，乃至整个犹太地区最大的圣殿，是朝拜上帝的地方。
祭司们也判断出了莫语行动的方向，所以当莫语走到圣殿前的时候，一位身着华贵的贵人早在圣殿前等着了他。
那正是整个旧教派的领袖，犹太大祭司该亚法。
“你好，约书亚小朋友。”
该亚法看上去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他站在辉煌的圣殿之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你好，该亚法。”
莫语也同样微笑的点头。
他的容貌更加年轻，但是气势却反而压了该亚法一头，淡淡的信仰之力围绕在他的四周，显得圣洁而高贵。
“约书亚小朋友是来朝拜我的主的吗？”
该亚法也发现了自己气势被莫语压了一头，不过他依旧保持着面色不变，笑着问道。
这句话里潜藏着一个潜台词，‘我的主’，不是‘你的主’，我是正统而你是异端。
“当然，”莫语笑道，“主是全知全能全有的存在，世间万物，众生都是主的子民，我们都是主的子民。”
借着个该亚法的话，莫语直接阐述了自己的新教派教义，以‘主’是众生的主化解了该亚法话里的冷箭。
而该亚法不能反驳，因为‘上帝’的位格很高，作为造物主，广义上确实众生都是祂的子民，如果否认这个，其实就是相当于在否认‘上帝’造物主的身份。
所以他只能认栽。
其实这就是旧经典的漏洞之一，旧经典一开始《创世纪》就强调上帝是创造万物和人类的造物主。
但是祂在旧经典中的作为又无时无刻不在庇佑犹太人，显得上帝并不是众生的神，人类的神，而是犹太人的神。
虽然本质上，也的确是这样，‘上帝’的信仰本身就是从犹太人的神明崇拜演变而来的，而不是真正的创世神信仰。
莫语已经发现了这个矛盾，他的新教派教义中并不存在这个矛盾。
但除他之外，在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矛盾之处。由于交通不便，对于很多犹太人来说，他们举目所望便是整个世界，在他们的认知中，他们的神便是世界的神。
人的眼界很难超越自身的时代。
辩论失败，该亚法吃了这个闷亏，他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而莫语只是笑了笑，带着犹大，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进入了圣殿当中。
临近逾越节，整个耶路撒冷都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莫语和该亚法的辩论自然落在了周围围观的人眼中。
该亚法本身是准备打莫语脸的，但是没想到反被莫语狠狠的打脸。
而且莫语刚刚从容的从他身边走过的动作，更像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中。
这一番举动，反而拉高了莫语的声望，让莫语更加像一个伟大的先知，但这是踩在他该亚法脑门上的。
这一下，该亚法面沉如水，身旁的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气。
“大人，您何不让他清洁一下圣殿，”这时候一个祭司凑了过来，他轻笑的说道，“咱们让那些商人在圣殿广场上摆摊，收取摊位费，但整个圣殿也被那些肮脏的牲畜弄得污秽不堪。
既然这小子宣称能创造神迹，您何不让他清洁一下圣殿？如果他不清洁，就证明他以前都是骗术，他根本不能施展神迹。
如果他清洁了，圣殿如此古老，到处都是破损的角落，到时候只要咱们在一些角落里‘找到’一些污垢，就能证明他的清洁不到位。
主是全知全能的，他既然是主的使者，是大先知，就不可能有没清洁干净的地方，而他有清洁不干净的地方，自然证明他不是大先知，是魔鬼派来引诱人堕落的化身。”
“可是···”该亚法略作沉吟，“如果他真的完全清洁干净了怎么办？”
“即使是摩西也没有降下过这样的神迹，即使是罗马来的大法师也没办法清洁到每一个角落，”年轻的祭司嗤笑了一声，
“这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事情，您难道真的相信他是大先知？他不过是获得了一些异能，学会了一些障眼法愚弄那些贱民的凡人而已。”
“可以，”该亚法抬头看了这个祭司一眼，“你很不错。”
“都是您指点的好。”
就在这个年轻的祭司得到了夸奖，瞬间高兴了起来，然而高兴的时候，突然从圣殿里窜出来一头牛，一下子把他撞飞了出去。
一群群牲畜正裹挟着一些商人从圣殿里疯狂的涌出。
“他在里面搞了什么？”
该亚法面色一变，也顾不得这个年轻的祭司，带着祭司团队从拥挤的牲畜群里挤进了神殿。
——
时间回到两分钟之前。
莫语进入圣殿的第一感觉就是喧闹，这里并不像一个可以静心祈祷的地方，反而像是一个拥挤的菜市场。
牵着牛羊的商人和兑换货币的祭司，正在圣殿里如同摊贩一样的叫卖，各种牲畜粪便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莫语想过旧教派不敬神的情况，但是没想到已经不敬到了这种地步。
这就相当于他前世的和尚们把菜市场搬进了大雄宝殿，他们心中并没有信仰，只是想着利益。
按照犹太人的习俗，逾越节要朝拜上帝，并且，‘不可空手朝见。’。
但是远道而来的人们往往不方便牵引牲畜，所以圣殿周围诞生了买卖牲畜的场所。
祭司们眼见着这其中有巨大的利润，于是强行关闭了周围买卖牲畜的交易，并将这些交易移到了圣殿内，对摊贩们征收高额的‘摊位费’。
当然，这些摊位费最终都转嫁到了来朝拜的信徒身上，于是圣殿里的祭品价格高得离谱，而信徒们在周围买不到祭品，只得付高价在圣殿买入祭品。
而兑换银钱则更是有趣，现在流行在犹太地区的货币是罗马铸造的、印着凯撒头像的‘第纳尔’银币，而圣殿的祭司们不收这些银币供奉，信徒需要在银钱兑换处将银币兑换成他们收的碎银或者特制银币。
当然，兑换的时候，必然会产生一些‘手续费’，以及‘损耗’，也不多，大概就是银币总价值的五分之四，也就是一枚第纳尔银币只能兑换它价值五分之一的碎银。
这不是抢，这比抢来钱快。
旧教派的祭司堕落程度再次刷新了莫语的认知，他走到那些商人身旁，轻轻拍手，信仰的力量逸散出去，整个圣殿里的牲畜都受了惊，向着圣殿外冲去。
整个圣殿内慌乱起来，然后他又走到哪兑换银钱的摊位处，一下子掀翻了他们的桌子。
这时候该亚法也带着祭祀团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约书亚，你在干什么？”
莫语看向他，冷声说道，“经上记着说：‘我的殿必称为祷告的殿’，你们倒使它成为贼窝了。”
这两句话都出自旧经典，第一句是上帝对归附信徒所说的话，‘因我的殿必称为万民祷告的殿。’，
第二句话是上帝对那些被假祭司所引诱的信徒说的，‘你们偷盗，杀害，奸淫，起假誓······这称为我名下的殿在你们眼中岂可看为贼窝吗？’。
引用旧经典可以增加莫语此刻行为的合理性，使得他的行为符合‘上帝的旨意’，也能使祭司们无话可说。
圣殿内的‘市场’，实际上本身就是祭司们剥削普通信徒的重要方式，他要否认这个方式的合理性，毁掉这个肮脏的市场。
该亚法怒气冲冲的表情一瞬间被莫语这句话堵了回去，但是他不可能这样就放弃圣殿内的市场，这里剥削来的钱财，有一大半都进了他的小金库，于是他愤声说道，
“你有什么资格做这些事情？解释主的旨意是我们的权利？”
“先生可是大先知！”
也就在这时候，跟在莫语身后的犹大突然大声说道。
他看着莫语掀翻了祭司们敛财的工具，突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阵舒爽。
他的父母之所以会沦为奴隶，就是因为他父母是都是极端虔诚的信徒，因为在圣殿买不起祭品，借了祭司的高利贷，由此利滚利，最终不得不卖身还债，从而让他也沦为奴隶。
这样的遭遇让他打心底的对祭司们的贪婪和父母愚蠢的信仰产生愤恨，以至于他在这样宗教气氛浓郁的环境中长大，信仰都极其淡薄。
莫语回头看了一眼犹大，然后收回了目光，在他分析中，按照犹大的性格，他这时候理应不会为他说话。
“你说你是大先知你就是？”该亚法冷声道，“就依靠你那些骗术？”
“你想要怎样的证明？”
莫语笑着看着他。
“除非你能现在将整个圣殿清洁的宛如崭新。”
该亚法头一抬，冷笑着说道。
他虽然愤怒，但是并没有失去理智，他故意以此为由头，让莫语进入他的陷阱。
只要莫语答应了他的条件，无论做不做得到，他都会想办法把莫语摁死。
“不错的建议，”
莫语打量了一下圣殿的里的场景，这座堂皇的圣殿外表光鲜亮丽，里面却被各种粪便和污秽混杂，杂草丛生，不知有多少年没有打扫过了。
祭司们根本不愿意多花一分钱在打扫圣殿上，他们只想把从信徒那里剥削来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该亚法露出了笑容，“那么请开始吧。”
“但是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莫语笑着看着他，眯了眯眼睛，“你如果现在将这座圣殿的拆除，三天之后，我会给你一座崭新的圣殿。”
“这座圣殿修建花了四十六年，你三天就要把他重建起来？”人群中钻出来一个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仿佛被牛踩过的年轻祭司，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对着莫语嘲讽道，
“说大话的人可是要下地狱的哦。”
顿时整个祭祀团都哄笑了起来。
“好，”谁知道莫语平静的接话道，“如果我说大话，我就放弃传教，承认你们的正统。”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好！”
该亚法立刻应道，他似乎生怕莫语反悔，“我们会拆毁这座圣殿，如果三日后没有见到崭新的圣殿，希望你遵守你的承诺。”
此刻圣殿里不光有莫语和祭司团，还有很多前来朝拜的信徒，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该亚法并不担心莫语违约，到时候，莫语就相当于背弃了在神面前的承诺，不会有信徒愿意追随他。
一座圣殿拆毁并不是什么损失，到时候他们完全可以以重建圣殿的名义在所有信徒身上再捞一笔。
“好。”
莫语笑着点点头。
——
“你在做什么？！”圣殿门前的道路上，犹大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莫语，
“他们肯定会拆圣殿拆三天，拆到最后一刻，到时候你恐怕连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
从古埃及开始，人们就有意识的将一天划分为二十四个部分，从埃及出来的犹太人是有小时概念的。
“而且，”犹大又继续补充道，“到时候他们肯定安排人在旁边守着，你一去修建圣殿，就肯定会被他们的人捣乱阻止，除非你能一瞬间把圣殿变出来····你在听我说话吗！？”
莫语扭过头去，看了一眼犹大，笑了笑，“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来。”
犹大：······
原本以为跟了个靠谱的老大，结果是个坑货。
不行，今晚上得连夜收拾东西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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