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玩家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睡得着嘛, 现在还只是傍晚，而且她也没带药……
并且, 无处着力的感觉实在太不适应, 她忍不住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顽强示意：“其实我也可以自己走的……”
“嗯。”松田阵平不置可否地颔首，表示听到。
下一秒, 他话音一转，漫不经心地发问：“裙子上的血是从哪里沾到的？”
“不是我的！”果然被发现了，玩家立刻强烈否认。
她目光微移, 故作镇定地轻咳了一声，慢吞吞答道：“具体不太清楚, 大概是在被蝙蝠侠从女服务生手里救下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吧, 可能他受了伤、而我没注意被溅到一点。”
卷发青年微微点头。
“其实我很好奇, ”走出内部通道，进入前往客舱的走廊，他低声询问, “有纪为什么会跟蝙蝠侠成为朋友？”
“没别的意思，不过, 怎么想都觉得那样的人会很难被结交吧？”
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玩家打了个呵欠，声音有点含糊：“谁知道，说不定是觉得我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愿意给他花钱的冤大头吧。”
话音刚落，她立刻察觉腰间手臂的力道在刹那间加重了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混沌的神志稍稍清醒。
糟糕, 平时开玩笑也就算了, 唯独松田本来就对蝙蝠侠有偏见, 怎么还不小心说了这样的话。
“其实，其实我也很愿意给你花钱啊，”感受到卷发青年周身急剧下降的气压，她急忙勉力弥补，“但是你不是连支票都不肯收么。”
松田阵平微微叹气。
垂眼看着怀里的人，他放轻声音解释：“不是不明白你的好意，但是……”
“但是这其实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啊。”玩家自然而然地接上了他的话。
“对我来说，那些金额都只是无意义的数据罢了，”眼皮有些沉重，她试图撑着坐直点却无果，干脆一心一意趁此机会进行说服，“但如果能用到你身上，它不就也算发挥出一些价值了吗。”
发挥价值……卷发青年不觉失笑。
心情莫名上升了些，他轻咳一声，耐心纠正：“跟钱没关系……即使是一枚硬币，只要是饱含你心意的表达，我都会同样珍惜的。”
“如果有人只是为了你的钱才接近，这种心怀不轨的家伙，根本不值得结交，甚至最好离远一点为妙。”
侧脸打了个呵欠，对于他暗有所指的话，玩家已经放弃解释，只是闭着眼敷衍地胡乱点头。
“所以，是侦探先主动接近结交，后来你就在他的要求下提供了金钱赞助，为了支持他的那些行动？”松田阵平继续询问。
“不是。”
她实在困得有些意识不清了，半睡半醒间，无意识将心底的真正想法慢吞吞吐露而出：“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是蝙蝠侠……”
卷发青年无声颔首，分神去打开刚刚离开时只被轻轻闭合的房门。
由此，差点错过她呢喃的尾音。
“……而且哥哥也是这样……为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终于飘忽难以辨认。
动作一滞，松田阵平蓦然低头看向她，然后不禁微微愣住了。
有些凌乱翘起的黑发下，平日里总是带笑微弯的双眼紧阖着，秀气的眉毛微蹙，柔软的脸颊紧贴着他的胸口而被遮挡了大半神色，似乎是梦里不太安详，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他的半截衣襟在手心。
垂眼凝望半晌，他不觉自失一笑，抱着她继续往里走去。
简直像是一个毛线球啊，他心不在焉地想……线头到处都是，但无论捡起哪一根、其后都带着难解的千头万绪。
还好，他一直觉得自己唯一的优点就是手指灵活了。
而且从不缺乏耐心。
……
闭合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击之后，再一次被从外推开了。
“松田先生，听说你找到了……”接到了管理人员的通知，据说收到来自有纪房间座机的消息，铃木绫子几乎立刻就赶了过来。
然而真正走入，望着房内的场景，她一时不觉噤声。
卷发青年神情平静地阖眼，随意靠坐在床头，不过与刚才相比，外套不知所踪、衬衫也有些凌乱，嘴里还咬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此刻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不过在有人踏入房中时，对方就已经睁开眼，黑眸清明地看了过来，似乎认出来是谁，很快微微颔首，然后往身侧扬眉示意。
“刚刚才睡下。”他的声音极轻而缓，仿佛生怕惊动了一个美梦。
铃木绫子这才注意到，他旁边铺开的毯子下还有着微微隆起的弧度。
走近一点，就看见自己要找的对象整个人侧身埋在柔软的毛毯里，闭着眼睡得正香，白皙的脸颊都因沉眠泛起了浅淡血色。
不过……
铃木绫子盯着被有纪松松握住、压在脸侧的、明显属于男性的手看了几眼，然后视线顺着往上，瞥了眼手臂的主人。
卷发青年神情十分自然地回视她，姿态纹丝不动，显然毫无要回自己手臂控制权的意思。
铃木绫子脸色顿时微微古怪起来。
之前就听爸妈念叨，这次回国后，除了自己亲自邀请，有纪都不怎么出席集团间的社交宴会，她的那些追求者根本连人都见不到……
因为真正的厉害选手早已经悄无声息登堂入室了啊，她在心下调侃似的想到。
将狙击器材放回安全屋，抹消痕迹回到酒店的时候，诸伏景光还在想着这次的任务。
清酒，一个之前从未听过的代号。
非常特殊的地方在于，作为男性组织正式成员，居然没有使用烈酒命名，而是度数相对较低的“清酒”，这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当然，其中一种可能是指代日本血统，但组织里日裔和日本人都不少，这点存疑；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也许会是关系这个人身份的关键。
不过对方似乎很注意信息保密，任务之前，除了必要的时间地点任务对象，甚至没透露任务的具体情况。
要不要借着这次协助任务的机会，多获取一些情报？
对于卧底多年的公安情报官来说，这甚至不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几秒后，黑发蓝眼的青年拿起了手机。
不过刚刚点亮屏幕，他就看到了对方七分钟前发来的一封邮件。
似乎是为了弥补任务之前的神秘作风，对方口吻很客气地对他的狙击技术一番夸赞，然后才简短解释了这次任务的起因。
组织里一名元老成员跟商界对手最近竞争激烈，正好趁这次机会让对方临时断联了半天。
除此之外，也是对二代红暹罗猫的考察。
这倒是组织的惯用手段了，与外来的新势力或者一些有野心的小型势力达成交易，为他们提供必要的武器与支援，然后只要坐享其成。
而一旦对方失败，如果运气好对组织了解不多、也许还能顺利地活到警局；如果其中有接触过组织核心成员的倒霉家伙，就会被毫不留情地灭口以完成组织情报的绝对保密。
那位二代红暹罗猫的首领显然不是个幸运儿，根据自己收到的协助要求来看，恐怕即使他成功，也无法避开死亡的命运。
垂眼看着屏幕，黑发蓝眼的青年无声叹气，神思微微恍惚了一瞬。
这就是，植根于深深地下、遍及各国各行各业的，黑色犯罪帝国啊。
也是他和好友从警校毕业后一直坚持到现在，为之不懈奋斗、竭尽全力势必要将之摧毁的目标。
……
“跟苏格兰的初步接触还算顺利。”
回复完邮件，身着西装的青年将视线转移到旁边另一部手机的通话界面上，恭声汇报道：“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元老级别成员，您看人的眼光一如既往准确。”
“要做到像您这样被那位先生倚重，看来我还有得学习呢。”
“哈哈，这话未免过于自谦了，清酒。”话筒对面，威势十足的沧桑声音呵呵笑了两声。
“能被吸纳进组织，你也是这几年新人里少数能作为补充的新鲜血液，我可是将你当成自己亲生的血缘后辈来看待啊。”
青年笑起来，熟练地恭维应和了几声。
放下电话的瞬间，他缓缓收起笑意，眉宇间瞬间被阴霾笼罩。
“您寄予厚望、视若亲生的后辈也未免太多了点，”他自言自语般感叹一句，自顾自冷笑起来，“可惜，我不是爱尔兰那个傻子。”
望着飞行船外逐渐深沉黯淡的暮色，仍旧穿着宴会前西装的青年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眉眼还算清秀英朗，打理整齐的短发在额前随意地留出了几缕，在不知情人眼中，被阴影遮挡的深色眼眸中总是莫名显出几分忧郁气质。
高杉集团的现任掌权人，高杉俊彦。
回忆着六年前，松本清长离开后，那个前来放自己离开警局的、后来也是逐渐引领自己进入组织的中年男人，他缓缓笑了。
“只有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正可靠的，这个道理，还要多谢我的仇人教会了我。”
一开始进入组织时，他完全不清楚该怎么做，也不知道也怎样得到重视，还差点被当成不合格的一次性用品抛弃掉。
不过很快，在养父母家养成的察言观色让他找到了一次机会——让他得到正视，一步步走到如今的机会。
在努力争取到跟从一个女性代号成员出任务的时候，一个不知从哪来的中年男人突然冲出来纠缠、似乎想要抢劫，而他当机立断直接上前，开枪杀死了那个男人。
那也是他第一次杀人，真正让自己手上染血。
不过，也是在开枪之后，他才被女性代号成员告知，那个人就是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爆炸犯之一。
“组织里擅长爆破的人才也不多，当初还考察过他，不过这家伙只是虚有其表、外强中干，没什么培养价值。”女性代号成员漫不经心地将事情道出。
高杉俊彦猜测她也有借此警告自己的意思，出于恐惧和一些莫名的情绪，当时他主动接下了处理尸体的任务。
之后的事就变得乏善可陈起来，他似乎凭此得到了女性代号成员的欣赏，然后就此摆脱了随时可能被当成废品一次性使用的身份，逐渐深入这个庞大帝国的核心。
后来，他被赋予了“清酒”的代号。
也许boss觉得他乏善无味，高杉俊彦自己也很清楚，能得到代号应该更多是高杉集团尚且存在可利用价值，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本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就像他很清楚总是披着和蔼面容的皮斯克其实在觊觎高杉集团，也对此毫不介意。
毕竟，他同样觉得这位“财经界的大人物”其实更多是靠着组织的力量才得到成功。
如果是自己，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另一边。
玩家缓缓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眼前是一片雪白。
用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片白色的衬衫布料，而且正被自己额心抵着压在脸侧。
身旁似乎有人闷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听起来也很耳熟：“醒了？”
“……嗯。”
终于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她猝然松手，郁闷地把脸埋进毛毯里逃避现实。
感觉到床垫传递过来的、来自某人憋笑的颤抖，她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有些时候，你真是半点也不像假的。”
“说什么梦话，当然不是假的。”
松田阵平唇角微翘，故意叹了口气抱怨，“倒是我的手已经麻木到不像自己的了。”
玩家有点心虚，干脆假装没听到。
不过大脑逐渐清醒的同时，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把掀开毯子坐起，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我睡得也没那么沉，你自己把手拿开不就行了吗？”
是啊……卷发青年无声叹气。
就是因为你睡得一点都不沉，所以才没办法抽手么。
微微笑了笑，他没有回答这句反问，只是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有纪，可以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玩家茫然。
“那个时候，”卷发青年微微垂眼看进她蔚蓝的眼底，语调缓和而咬字清晰，“你确实回到房间休息了，对么？”
她不明所以地谨慎点了头。
“所以，是蝙蝠侠破门而入把你叫醒帮忙协助的吗？”
“什么！”玩家惊了。
这口锅完全莫名其妙，她急忙解释：“不是，没有破门而入，他只是很友好地来找我……”
十分少见的，她的话被直接打断了。
“那么，你把我教你的开锁方式告诉他了，是吗？”松田阵平扬起唇角，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
“还是想说，门锁上的痕迹是当时本来就在房间里的你留下的？”
气氛陡转直下，玩家皱起眉头，感觉脑中一时警铃大作。
糟糕，前者是擅自私下传授秘技，后者是承认骗了他，感觉怎么回答都会迎来友谊大危机啊。
等等，她当时完全只是没带钥匙所以才撬了锁进来啊！
反应过来，她瞬间坦然地看了回去：“都不是，我只是回房间的时候发现没带钥匙，所以用你的方法自己开了门。”
“这次完全不关蝙蝠侠的事情。”
卷发青年沉沉叹了口气，这次，他神情里真的浮现了些许倦色。
“有纪，你没注意到么。”
握住了她的右手举高到两人之间，卷发青年视线扫过她白皙柔软的掌心，然后目光落在了修剪得圆润而整齐的淡粉色指甲之上，扬了扬下颔无声示意。
玩家看着自己的手，同样仔细端详了两秒。
反应过来的瞬间，她神色微变。
“发现了么，”放开她的手，松田阵平微微垂眸，语调淡淡地点名了破绽，“如果真的在刚刚用金属丝开了锁，你的指甲上必定会留有蹭痕才对。”
“现在还要坚持掩护他么？”
他少见地如此神色冷淡，低沉嗓音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我稍微，有些生气了。”
玩家纯然无辜地看着他：“……”
可、可是，这次真的真的就是真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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