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玩家盯着这句话, 若有所思。
诺亚方舟，是出自旧约圣经故事里，诺亚在灭世洪水中遵照神的指令而制造出的救世之船。
这个名字显然更像一个代号, 而非人名。
礼尚往来的，稍作思考后, 她回复：[你可以叫我bat。]
代号蝙蝠，虽然大概有些画风不符，但她看了看，自己觉得挺满意。
坚持自己的风格才比较帅嘛。
[可以这样称呼吗？]出乎意料的，对方很快作出追问，[但是这样是否与社交礼仪不符？]
“称呼的社交礼仪？”轻轻念叨一句, 玩家有些忍俊不禁。
这个诺亚方舟, 看口吻应该年纪不大, 怎么这么循规蹈矩的，认真到简直古怪了。
心情稍稍舒缓，单手摸着下巴, 她轻松地回复：[只是网络聊天，没人会太在意细节的, 别紧张。]
[我说错话了吗？]对方立刻进行了道歉, [对不起, 我很少跟人交流, 所以并不清楚正常的社交行为该怎样进行。]
[如果哪里做得不对, 请您立刻指出，我会改正的。]
奇妙的, 玩家有种看到第一天进入幼儿园的不知所措小孩子的感觉。
面对这个认真过头的家伙, 她立刻决定抛开寒暄的程序, 直切入正题：[诺亚方舟, 你突然找上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次，对方的回复难得晚了些，表现出些许迟疑。
[其实我观察您很久了。]
微微挑眉，玩家笑意稍敛。
[第一次关注到您，是因为三月份的时候，网络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代码，在极短的时间内，在东京都的网络中进行了高频率的活动。]
[我也有关注一些论坛，以此了解人类的想法与思维，]光标时不时就会停顿几秒，似乎对方也在思考着如何组织语言，[大概从今年四月初开始，论坛里断断续续出现了莫名其妙被删除的帖子，这样的现象引发了一些讨论。]
啊……她回忆了下那个时间点，大概是蝙蝠侠初步活动的时候吧。
为了尽最大可能保证义警活动不受干扰，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对网络上关于蝙蝠侠的讨论有在压制热度。
但后来话题变多，甚至时常会出现模糊的视频或照片，这种又耗时又耗力，并且机械无聊的安全清扫活动就被她交给了系统，来当做日常工作在完成。
所以后来，突然在报纸上看到了蝙蝠侠的杀人报道，她才会那么震惊……直到后来了解到第一个撰稿的是仁野医生的亲妹妹，才放下了对系统工作的质疑。
对方的话还在继续。
[不过，真正注意到您的人工智能，也是到了四月下旬。]
[这一次，是对日本全国范围内的信息调动，请原谅我的冒昧，那样的代码实在让我感到难以形容的亲切感，于是我努力收集了网络上现存的所有活动残余痕迹……这很难，幸好也有潜在的规律可循。我通过两个月的时间，终于破译出一些浅层的数据，得以凭此追寻到您的足迹。]
玩家已经情不自禁坐直了些，脸色微沉。
大意了，自以为有着领先于时代的技术与眼光，根本没注意到，居然还有其他人一直在追踪自己的网络活动。
而如果对方当真如其所说，持续关注着系统的活动轨迹，那也就意味着……
[向您问好，batman。]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轻轻呼了口气，反而彻底冷静下来。
“系统，现在将对方的实时通讯信号链接到我的电脑，”一边拖过笔记本电脑飞快开机，她简洁下了指令，“一旦发现对方有任何入侵行为，随时准备切断通讯。
”
一边说着，等待开机的短暂时间里，她继续维持着对话节奏。
[这个故事十分无趣，]她语气如常地在对话框中敲出回复，[不过，姑且好奇一下，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次，对方的回复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出现，而且一口气发出了一长串。
[……我想您也许听过我的故事，我的创造者，弘树，在一年前将他的遗愿交托给了我，自诞生之后，我也正是为了实现他的愿望而持续进行着准备。]
[在观察过您的活动之后，我想也许我们在这点上有着完全相同的目标，只是采用了不同的方式。]
[作为同样创造出人工智能的伟大天才，我想也许只有您才能完全理解弘树的想法了。由此，我想请求您与我共同走入这条道路上来。]
哎……居然是个人工智能？！
情不自禁的，玩家睁大眼瞳，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交流中确实有着奇怪之处，但是能达到这种程度的自主对话，这个人工智能的自主智慧程度已经完全超标了吧？
而且还是一年前，那个时候，还是台式电脑的时代。
能使用那么落后的硬件设备，创造出一个具有自主智慧的人工智能，这种超越时代的天才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么？
——等等，对方话里的另外一重意思是，这还是个创造者已死且公开存在的人工智能？
思绪飞转，开启ip追踪程序的同时，她立刻进行了对于“诺亚方舟”这个名词的搜索。
……
几分钟后，玩家心情复杂地关掉了浏览界面。
ip追踪无果，现在倒是说的通了，仅存在于网络的人工智能当然不会有现实通讯地址。
创造者是年仅10岁的麻省理工学院研究生，生前在it龙头辛多拉集团的资助下，正在开发一种生长一年等于人类五年的自我成长人工智能“诺亚方舟”，后因不明缘由跳楼自尽。
从新闻报道来看，在他死后，那个人工智能就失去了消息，而辛多拉集团对此拒绝回应。
玩家大为震惊，玩家不能理解，玩家陷入沉思。
……所以情况就是，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可以自主成长的人工智能正在网络中肆意游荡，但是，完全没有谁来宣布对这件事负责，也没一个人想着做出预防措施？
人类的危机感居然已经微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那是很可能对人类存在负面印象的人工智能啊，不在刚诞生的弱小期作出限制或正面引导，等他成长完毕后自己等死么。
此刻再看着对话框，她神情真正严肃起来，也顾不上澄清自己并非制造者只是使用者的事情了，追问道：[你所说的道路，又是指什么？]
屏幕上立刻跳出了回复，似乎对方正急切期待着她的回应。
[我的道路，也是弘树的心愿……那就是，让日本这个国家重新来过一次！]
[但以我目前的成长程度，还不足以独立完成，所以我才会找上您，batman，您愿意引导我吗？]
玩家：“……”
所以说，到底从哪里看出来我跟你目的一样的啊！
不过既然对方还愿意主动联系，说明仍有挽回余地，当务之急，最好先稳住它，然后徐徐图之。
[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考虑……]，刚发出去这样的字，死水一潭许久的阵营任务模块忽然有了动静。
【阵营任务——
任务一：请找出泽田弘树死亡的真相，并将之公诸于世。
任务二：人工智能诺亚方舟，策划在半年后的“茧”游戏发布会上完成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日本重生”计划，是否协助它完成任务？请任选其一，任务奖励为500红方声望值。】
任务二果然又是凑数的吧，真让她协助人工智能毁灭人类么……玩家略感无奈。
【任务一，已选定。】
有了早上的一番大起大落，在下午出发前，再接收到绿川通知时，玩家已经波澜不惊。
“……对方情况突然恶化，现在只剩下他的一堆孩子，连医药费都付不起，所以决定中止见面？”
这个消息，立刻将她从早上与诺亚方舟的对话余韵中拖了出来，随即赶往医院。
无论之前是否心不在焉，等到了病房门口跟绿川汇合的时候，玩家还是不可避免收到了些许影响。
隔着一道门都能感觉得到，所有人都在强忍眼泪，这种压抑的氛围实在熟悉而过分沉重。
尽量让自己无视空气中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她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微微偏头向绿川示意之后，率先抓住门把手，拧动了一下。
门开了。
在或惊诧或了然或好奇的视线之中，她一步步走向病床前，嗓子略略发紧，但还是注视着面色惨白的老人，清晰咬字询问：“你好，我是之前约好要请教您关于蝙蝠侠漫画问题的……”
她没有说完，就忽然噤声。
接近冰凉的，属于老人沧桑的手松垮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然而那双浑浊的双目之中，忽然焕发了一种新的神采。
“……”他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什么？”玩家有些茫然。
对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就在玩家都有些担心的时候，他忽然跟一旁的某个人做出了一个手势，对方似乎十分惊讶地询问了些什么。
不过，那现在已经不在玩家的注意范围内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悬浮的淡蓝色面板，神色讶然，几乎反反复复把那简短的一句话看了又看。
【检测到一周目彩蛋“起源”，请玩家稍后自行接受馈赠。】
就在某个瞬间，电光划过脑海，玩家忽然意识到了刚刚自己从老人那里看到的那个口型是什么。
b、a、t。
是“蝙蝠”。
几乎就在她意识到这点的同时，耳边响起了水滴扩散般的轻响。
【触发主线任务：闻名遐迩
任务时限：90天
任务要求：请玩家将双方阵营声望提升到下一级别——红方[亲密]及黑方[仇恨]。
任务奖励：解锁完整彩蛋。】
【当下阵营声望：红方友好[7320/12000]，黑方敌视[9251/12000]】
“砰”一声门被重新关上了。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诸伏景光还有些怔忡，微微皱眉：“有纪，刚刚你们到底交流了什么？”
明明他也就是晚了几步进去，结果一进门，就听到她兴致高昂地宣布要帮忙解决医药治疗费用。
而似乎是对方律师的人物，拿出一份转让协议，说老人决定把一份存放漫画草稿的保险箱赠送给她。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他完全不明所以，而且根据反应来看，对方那一群家属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事情。
所以，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唔……”玩家含糊其辞，嘴角却止不住往上扬。
医院的糟糕印象现在已经从她脑海里消失大半，现在她只剩下了满心的期待，以及十足的动力。
对于玩家来说，其实自从一周目结束，虽然不甘，但结束就是结束，她也只是试图通过模仿同感的方式来自我解答。
蝙蝠侠为什么那么特殊，为什么会让她难以控制地受到影响……何况这种影响绝不属于正面。
但是，现在，游戏似乎终于考虑到了游玩体验问题，决定给出补偿。
一周目的“起源”彩蛋，再加上“bat”的暗示，毋庸置疑，这就是解开疑惑的绝好机会。
而且说不定，她还能借此回忆下模糊的部分记忆到底发生了什么。
比如，一切突然转折的那天……
她步伐匆匆，少见地甚至走在了绿川前面，整个人神思不属的后果是，拐弯处差点撞到了别人身上。
还是绿川及时伸手拉住了她。
“对不起，”下意识道歉的同时，她总算稍稍收敛了兴奋感，回神抬眼看向对方时，却突然一愣，“咦，克丽丝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下一刻，反应过来大明星的另一重身份是谁，她几乎下意识踏前，自然而然地挽着克丽丝的手臂往走廊角落里走了几步，将绿川挡在身后。
同时，脸上流露出几分担心：“克丽丝小姐，你就这样独自来这里，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金发碧眸的女明星往她身后瞥了眼，笑意晏然，“平时我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的。”
“不过，我今天是特意为了绿川先生来的哦，昨天他可是帮了我不小的忙，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表达出我的谢意。”
在两人身后，黑发蓝眼的青年微微叹气。
这就是他更想回到东京的原因之一……只要他留在有纪身边，就会身不由己地变成组织接触她的桥梁。
之前也许还不明显，但来到美国后的这段时间，弊端已经逐渐显露了。
玩家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此刻半信半疑的往回看了眼，再次确认：“是吗？”
诸伏景光无奈点头。
“并不是什么大事，克丽丝小姐太客气了，”他不冷不热地出声，口吻客气却暗藏不满，“也许稍显冒昧，不过我还是觉得，作为公众人物，应该更谨慎些为妙。”
在玩家若有所思的目光之下，女明星忽然噗嗤一笑。
“什么啊，”贝尔摩德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原来只是随手为之么，亏我还以为绿川先生也是我的粉丝，所以特别准备了谢礼呢。”
“真是的，我可不想自作多情。”
她半转回身，重新看进那双蔚蓝的眼眸，潇洒地从包里抽出两张票券，抬手示意：“既然如此，森泽小姐，这些票还是转赠给你好了。”
“这可是世界著名幻术师君特·冯·哥德堡二世的巡回表演哦，如果浪费就可惜了。”她如是说道。
眨了眨眼，玩家有些迟疑：“我明天就要离开美国了……”
“下场巡演地点就在东京，”女明星稍稍偏头，微笑解释，“时间则是在这个月底，我想还算宽裕。”
玩家真的动摇了。
既然随意就转赠了，那么贝尔摩德也许真的是单纯来感谢的，这样的话她的礼物收下也不是不可以吧……
幻术师这种人物，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何况，就算她别有用意，这种危险让自己来承担，总比落到绿川身上强不是么。
“那就多谢克丽丝小姐了。”成功说服自己，玩家轻快抬手就要接过票。
然后下一刻，在她诧异的注视下，女明星忽然伸手搭上她的肩，同时，明艳动人的脸凑近到了亲密低语的距离。
“不会让你失望的，”低沉悦耳的女性嗓音，轻轻笑了声，“那位表演者，可是英俊到光凭脸都足以抵回票价了。”
能被女明星这样夸赞，玩家不由真切生出几分好奇。
“足以被你称赞的外貌，我很期待……”
正说到一半，她目光转动，不经意看到了身侧绿川的神情。
黑发蓝眼的青年，此刻唇角紧抿，正流露出一种十分微妙而又复杂的神色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
被这样似乎不赞同的眼光看着，她忽然莫名心虚了一瞬。
“……不过，表演本身的质量才最重要。”
玩家自然地话音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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