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傅令君的洗澡除了时间费得比较久外,其他都很顺利。
连着几天守在外面,郑亭林自如地把这段时间划成了自己的专属休息时间,坐在沙发上毫无负担地玩起游戏来。
刚洗完的傅令君带着湿漉漉气息出来,郑亭林这局还没打完,勉强分出注意力:“……我马上走。”
她总觉得,和这书房格格不入的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傅令君赶走。
“你随意。”然而傅令君只推着轮椅走到抽屉前,拿出吹风机烘干起滴着水珠的头发。
高档吹风机没有多余的噪音,郑亭林没戴耳机,外放的游戏声依旧清晰。
傅令君背对着她吹着,不一会儿,没多长的头发就干了大半。
“gameover!(游戏失败)”
郑亭林甩下手机,傅令君正好吹完,转过身来。
两人离得有些远,也没有对视,郑亭林完成了任务,照常自行回卧室,然而刚站起来傅令君就开口了。
她说:“实中这个月二十号开学。”
郑亭林之前听孟思妍提过几句,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傅令君一强调,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距离开学只有两个星期了。
“它每年级都有入学考,作为新学期分班的依据。”傅令君提醒,“你要考虑一下选文科还是理科了。”
她没有详细介绍实中的分科制度,直接把几份学校文件微信转发给了郑亭林。
郑亭林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直面惨淡学习生涯,整个人都焉了下来。
她同傅令君的微信聊天记录空荡荡一片,郑亭林早就不记得两人什么时候加的联系方式,只能肯定是很久以前——不说她和傅令君关系如何,两人实在认识太久了。
“谢谢。”郑亭林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沙发,扒拉阅读起手机文件内容来。
傅令君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方巾,眸光闪烁间,她脱口说出什么。
“我很想听你拉琴。”傅令君的声音低沉,刚吹完头发,没戴眼镜,蓬松的发丝不安分地从耳后跳出,看起来比平日温和许多。
郑亭林对衣着打扮向来敏感,几乎是一瞬间注意到了傅令君有别于平日的模样。
……怪好看的。
她压根没注意听对方说了什么,脑海里只闪过这肤浅的念头。
“嗯?你刚刚说话了吗?”郑亭林眼睛一眨,回神看向傅令君时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傅令君没有计较,换了个问题:“你的手伤怎么样了?”
郑亭林张开五指,举起给她看:“写字没什么问题。”
她的手伤本就不严重,解下纱布后完全看不出异样,负面影响更多来自心理阴影。
傅令君:“那练琴呢?”
郑亭林合拢手掌,垂了下来,过了几秒才说:“我不拉小提琴了。”
她的口吻相当平静——郑亭林自己也感到意外,她竟然可以这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如果是上一世十七岁的郑亭林,恐怕会当场崩溃,不啻于天塌地裂。
傅令君只凝视着她,漫长的沉默里,她轻声说:“抱歉。”
郑亭林轻笑摇头,走近了墙前的立式钢琴,将铺着的白纱布掀开,又翻开了琴盖。
“和你没关系。”她无所谓地回,手指按上黑白琴键,断续零散的音符响起,顿住又重按,随心所欲,毫无章法,不成曲调。
“该调音了。”有着绝对音感的她停了下来,手指收回,倏然一笑:“现在想想,我可能没那么热爱音乐,也没有要把它当一辈子追求的理想。”
她站得笔直,唇角弧度下敛,垂头看向琴键时,少有地流露出几丝落寞。
傅令君沉静地融进了这气氛,就像融进了郑亭林的情绪一样。
“你觉得可惜吗?”郑亭林倚靠着琴身,背脊不复先前挺拔,垂眸看向轮椅上的人。
或许是气氛正好,或许是太过无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听傅令君的答案。
关于她重生后无人理解的转变。
傅令君目光沉沉,凝视她的眼神肃穆专注:“很可惜。”
郑亭林笑意淡了下去。
“但可惜不代表不值得,你一定是发现了更值得追寻的东西,我相信你的选择。”
郑亭林和她对视上。
片刻后,她放松地坐在了琴凳上,手肘撑在膝上,托腮问:“相信?可我自己都不相信。”
她只是凭着一种直觉,冥冥中仿佛有一条线牵引着她这样做,让她下定了决心。
可无论选择的人多还是人少,没有哪条路是好走的。
这几天的课业学习算是把她打回了原形,虽然不至于动摇,但难免神伤。
两人距离比起初近许多,郑亭林托腮平视着傅令君,无端地生出些许羡慕。
“要是我有你这样的脑子就好了。”她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钦佩。
然而傅令君却皱起了眉。
郑亭林眼观鼻鼻观心,秒速改口:“我的意思是,像你一样我就能轻松点了。”
傅令君却不赞同:“我觉得你已经很好了。”
已经很好了。
郑亭林抬头,怔忪间,傅令君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带着些许凉意的、柔软的手。
不是抚摸,傅令君只是将手搭了上去,然而微妙的沉默里,每一秒触碰都撩过郑亭林鼓噪的心跳。
僵硬的出神过后,她下意识缩回了手。
傅令君手中立马变得空落落,郑亭林有些不自在,想要道谢或者道歉,然而傅令君却继续说:“你不需要和谁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缺点,有自己的悲欢离合,换一种活法,未必会有你想象的轻松。”
郑亭林听出她的潜台词,沉默良久后利落起身,径直回了卧室,不再看对方。
当晚,失眠的郑亭林不断咀嚼着傅令君的话,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又有多了解自己呢,一副看透了自己的样子。
如水的月色透过薄薄的窗纱洒落地面,落在抱膝低头的郑亭林身上,拉出一道寂寥的长影。
同层的另一间卧室内灯火通明,傅令君背靠床头坐着,手头的书许久未翻一页。
……
郑亭林本以为自己可以和京城再无瓜葛,结果没两天就收到了施斐碰面的邀请,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郑亭林:[后天?我不在京城]
她已经回绝过一次了。
施斐:[那我可以来找你吗(星星眼)]
郑亭林算看出来了,对方就等着问出这句话呢。
她迟疑了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十七岁的郑亭林在音乐附中同施斐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二十五岁的郑亭林已经快忘记施斐的模样,旧日的不快烟消云散,好像也没什么非得拒绝的理由。
郑亭林松了口:[好吧,我在江城南区。]
施斐:[好耶,我买周六机票!]
郑亭林的补习是一对一,其他时间也提供自习教室,但并不强制,要不是孟思妍天天拉她一起学习,她多半不会成天泡在那儿。
施斐很快把航班班次发了过来,到江城时是中午,郑亭林正好有空。
柜子里的琴盒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自郑亭林有记忆以来,她从没这么久没碰过小提琴。
施斐的出现让她想起音乐附中,原本淡下的心思不自觉活络起来。
时间不紧不慢来到周六,郑亭林记得约定,但远达不到施斐牵肠挂肚的程度。
一上午,薛老师每次讲完休息几分钟时,郑亭林都不得不回起那长串的消息,直到薛老师说继续上课,才勉强停手熄灭屏幕。
坐在不远处的傅令君偶尔投来几瞥。
“我们接着讲余弦函数……”
郑亭林支着脑袋看着白板,努力理解着薛老师的话,好不容易进入状态,突然,她的手机亮起,发出嗡嗡的震动。
薛老师停了下来。
郑亭林麻木地从桌洞里摸出自己手机,迅速关掉。
“不好意思。”郑亭林窘迫,双手合十道歉,立马设了静音。
薛老师相当理解地笑:“有人记挂是好事,要暂停等你回完吗?”
“不用不用。”郑亭林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低头,而正雀跃出了机场的施斐,看到自己被挂掉的电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对一的小插曲不算什么,薛老师讲完后布置练习,留下傅令君在这帮忙就去了另一个小班教室。
郑亭林看着留下的课堂作业,坐得端正,乖巧问某人:“这些可以留到下次做吗?”
傅令君:“下次是什么时候?”
郑亭林试探:“明天?”
傅令君瞥了她一眼,简单地替她做了决定:“今晚做完。”
郑亭林还想讨价还价,然而手机又嗡嗡响了起来,傅令君状若不经意地投来视线,郑亭林立马翻过手机,斩钉截铁:“好,那我先走了。”
傅令君转过轮椅方向,只看到对方匆忙离开的背影。
郑亭林和她不一样,不管在哪,身边永远不缺朋友。
和外面自习室的孟思妍打了声招呼后,郑亭林边走边回拨了施斐的电话,一秒接通后,施斐那口极具特色的娃娃音瞬间将郑亭林拉入了附中时光。
“我到南区啦,你怎么挂我电话!”施斐并没有介怀,忙着欢欣鼓舞,“我刚订了一家餐厅,定位发你了,听说是最正宗的江城招牌,你有没有去试过?”
她的声音纤细娇弱得不行,语速一快听起来更加稚嫩,让郑亭林梦回当下,就像这些年的空白真的没有存在过一样。
郑亭林上了车,回:“没,你从哪听说的?”
施斐骄傲:“攻略呀!我做了一整天的计划呢。”
郑亭林警惕起来:“你打算玩多久?”
施斐翻了翻日程表,语气轻扬:“六天!”
“……”郑亭林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说,“先说明,我只有今天有空。”
施斐闻言不解:“为什么!你在江城忙什么啊?练琴的话没关系呀,我们正好可以一起练,不耽误的。”
娇俏童稚的娃娃音听得郑亭林生不起脾气,只好叹气:“等见面了再和你说吧。”
“我在广场雕塑下!”施斐朝通话喊,“你千万别找错地方了。”
郑亭林辩驳:“那么明显,怎么可能。”
然而刚下车,说完这话的郑亭林就在大太阳下迷了路,撑着遮阳伞四处找施斐的身影。
江城的中午简直是人间蒸笼,没走几步郑亭林额角就渗出了汗,施斐还在不断给她发消息,郑亭林口干舌燥,走到一家快餐店前遮阴吹空调,边恢复精力边准备回消息。
下一秒,一簇紫色繁花突兀地闪到她眼前,占据了所有视线。
郑亭林抬头,精心打扮的施斐朝她绽开笑容,将那束细碎紫色小花递到了她手里。
“对不起。”施斐说,“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过来和你当面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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