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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初来贵地


  白骨山,黄昏将至,雪落无声。

  大雪封住了进山的公路,通向深山的唯一一条羊肠小道也铺满白雪,给这条这商贩行走了几个世纪的茶马古道添了几份凄凉。

  古道一侧怪石嶙峋,角峰尖锐,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断崖,寒风呼啸升腾,刮着崖壁如猛兽嘶吼,目之所极,前路白茫茫一片肃杀,如通向九幽地狱。

  风急崎路难,雪冻马行迟,

  山道上一人一驴踽踽而行。

  男子着一身素白布袍,牵着一匹骨瘦如柴的老驴,拉着一车用油布毡毯遮住的大件,老驴鼻息仓促,口吐白气,双蹄仿佛深陷泥潭,每挪一步,都得用尽全力。

  男子双唇紧闭,紧紧拽着缰绳,迎着风艰难往前。

  “呼...呼...就快到了。”

  他安慰陪了他一路的老驴,吁了口气:“拐过这道山弯就到了。”

  说话间,眼前果然豁然开朗,一块山坳平地隐约可见。

  山坳上坐落着一间三进两出、看不出建造年代的旧宅,老屋四周撑着木桩,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塌,屋门前亮着两盏脏兮兮的风灯,天色渐黑,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隐隐映出两扇漆黑巨大的木门轮廓,一块牌匾斜斜的悬在门上,借着风灯的光亮,男子读出了匾上斑驳的两个大字:

  “钟府”。

  “总算是到了...”

  男子如释重负,正要前去却被屋前瞻一条一米来宽的小溪挡住了去路,他低头瞧见溪水清澈见底,水流潺潺,在这大雪封山的日子,没有结冰也没有断流,溪上一座人工搭建的木桥,摇摇晃晃,通向客栈。

  男子惊愕:“百阴不见冰,百死不能赎,难道这就是……”

  他的脸上不觉生起一丝冷意,倒抽一口凉气,朗声对屋中喊道:“天不收,地不留,邪灵遗魅噬恶魂,今日收于宝柜中。”

  等了片刻,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天要收,地要留,金柜不收无名主,有死无生莫过河!”

  男子神色一紧,高声道:“鄙人南宁李家,千里行尸,托付于此,若今日返路,起尸坐煞,便非师傅之责。”

  屋中沉默了半晌,嘎的一声,两扇木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少年身形纤弱,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穿着厚厚的棉袄,搓手呵气道:“不管你打江北来也好,打江南来的也好,就算是偷渡从上面下来,我们这忙还是帮不了,我爷爷病了,不远还有另外几家,你去找他们吧。”

  “病了?”

  男子微微皱眉,一脸不甘心,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包裹的物件,道:“把这东西给你爷爷看看,他就知道了。”

  少年“喔”了一声,跨过木桥,接过男子手中之物又折老屋,细心的男子注意到,少年这一趟往返过桥,均是左脚起右脚收,往来皆为二十一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隔了一小会,少年从门里探出身子,呼道:“爷爷叫你进去。”

  男子微微迟疑了一下:“这条河??”

  “你过的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男子点头,回身卸下驴套,将车上的黑色油毡掀开,居然是一副棺木!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从底部将棺材托起,摇摇晃晃地走上了木桥。

  直到进了堂屋才将棺材放下,且见那口棺材红身黑盖,盖子上密密麻麻地钉了数口铜钉,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图形。

  屋中灯光昏暗,正中间一个火炕,炕上吊着个黝黑的药壶,药味弥漫了整间屋子,一位面色蜡黄的老者坐在木凳上,不时用火棍拨弄着炉火。

  氤氲的火光打在脸上,这老头奇丑无比,豹头环眼,铁面虬髯,看见来人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不过冷冷道:“生不入赶尸,死不下鬼门,这规矩......你师傅没教过你?”

  男子笑道:“教过,只是这一趟是我师傅亲自吩咐来的。他说钟家欠下的债,现在是时候还了。”

  老者神色一紧,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缓缓走向那副棺材,少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生怕他一不留神跌倒。

  老者抬手亲亲地在棺木上抚摸,眼中露出悲戚的神色,感叹道:“六十八年了,你们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说,要我做什么?”

  男子点了根烟:“虽有些难以启齿,可毕竟还是师傅之意,还望您海涵。

  师傅他......托您走一趟脚。

  他特意强调,除了钟老爷子您以外,这活谁都接不得。

  当然,事情办完,钟家的债一笔勾销。”

  老者没有说话,神色肃穆的打量了一番棺材,沉声道:“是她吗?”

  男子重重点了点头。

  “哎...钟家不欠鬼债,这活...我接下来了!”

  似乎卸下心中重负,男子扔掉只抽了一口的烟,对着老头弯腰一揖:“那么,我代师傅拜谢了。”

  说完将目光转向少年,问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他是我孙子,叫钟毅然。”

  男子眼睛一亮,道:“钟疆之上,毅然之行,好名字,好名字啊!”

  见两人无动于衷,男子不再逗留,转身就走。

  钟毅然出于礼貌出门送客,走到溪边时,男子忽然停下脚步,嘿嘿一声说:

  “引生死河,修白骨桥,小伙子,看来你的命没那么好吗?难为你爷爷费了这么大功夫把你养到十岁,不过以后……嘿嘿……”

  “以后请不要随便进山,有狗。”

  身后传来一声甜美,回头只见一个白衣仙女拉着钟毅然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屋子。

  男人“哎”了一声,探着脖子,想说什么,却看到了扁上的字,深深吐了口气,牵着驴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

  “爷爷,我回来了。”

  女孩拍了拍肩头的雪,恰好瞄见屋里的棺材,精致的俏脸划过一抹诧异,

  “这是......?”

  “刚那人送来的,一点都没礼貌...”钟毅然关上屋子,有些抱怨。

  “爷爷......”女孩抬起头,一双动人的眸子如琥珀般晶莹剔透,噙满了担忧。

  “呵呵...”

  老者捋了捋胡须,摆手道:“活动一下也罢,呆在这也有十余年了,现在毅然也长大,可以出去见见世面了。”

  “可是爷爷!”

  女孩一脸心事,想说什么被老头再次摆手打断,“沐曦,该来的总会来,就这么着吧......”

  “可是...爷爷您是钟馗啊,现在满阴间都在找您,您出去不就——”女孩急得跺脚。

  “欸......”老头摇了摇头,硕大的鼻子在火光下格外醒目。

  一个相貌丑陋的老头,

  一个倾国倾城的仙女,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

  钟馗满眼慈爱的点了点头,声音沧桑却又温柔,“听话......”

  “不...我不要爷爷出去!”女孩泪光闪烁,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令人心生怜悯。

  “这就是命,谁也没有办法......欸......”他抬起头,浑浊的眸子里徘徊着一波三折的往事,“如果有源凯之门,兴许能逃过此劫。”

  听到源凯之门,女孩娇躯一颤,上前一步挽住钟馗的胳膊,

  “爷爷!我看到了源凯之门!”

  “哦?”

  “是真的,就在下午的时候,我在白骨山修炼时,源凯之门一闪而逝,坠入洛灵城。”

  “此话当真?”钟馗瞪着眼睛。

  “是!爷爷我真看到了,当时我也很费解,究竟是何人能开启阴间的源凯之门。”

  “好!太好了!!”

  钟馗想极力的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但这从天而降的惊喜来的太突然,不禁连连点头,面色红润,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天不忘我钟馗,好!好哇!!”

  女孩抿着嘴,跟着点了两下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屋取了件蓑衣披在身上,

  “爷爷,等我,我这就去把他找来!”

  “莫急,你——”

  话还没说完,女孩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

  破旧的屋门发出“咯吱”声响,毅然哈了口气,关上门,又点燃两只蜡烛,

  “爷爷...姐姐就这样,随她去吧。”

  钟馗苦涩的摇了摇头,“可是出了白骨山后......外面儿就是大夏天啊...”

  ........................

  “呼呼...二爷,都刨了三尺了,会不会搞错了?”

  “废话呢?没跑儿,赶紧的!”

  “嘁...”

  黑暗中,耳边传来一深一浅的“沙沙”声,大脑的某根神经被刺痛,星辰晕晕沉沉的睁开眼,

  一片漆黑。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江倒海,串了半天才记起来。

  “怎么回事?我记得不是被刘权威一把推进源凯之门了么,怎么四周黑漆漆的?难不成已经到阴间了?”

  嘴角痛苦的抽搐一下,星辰尝试着站起身,却发现触摸之处一片冰凉,后腰刚用力,脑袋就碰了个火花四溅。

  “嘶...”

  星辰捂住脑门,重新躺下,手脚并用探索一番,确定自己被关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

  头顶的动静愈来愈大,隐约可听到一些对话和喘息。

  “呼呼!二...二爷,您瞧...出来了,这玩意儿埋得可真深呐!”

  “呦,刚谁叨叨我打眼儿来着?”

  “嘿嘿,要不怎么说您才是爷呢?”

  “...别拍马屁,赶紧挖。”

  “得嘞!”

  星辰皱了皱眉,辨得出是两个人,可他们在自个头顶挖什么呢?

  难不成——

  诧异如电流席卷全身,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一闪而逝——

  自己这是......躺在棺材里?

  星辰心乱如麻,摸了摸自己的脸,五官并没发生变化。

  “咚!咚!咚!”

  “二爷,您看这!什么家伙儿啊,根本撬不开!”

  “咦.....?这棺材...是有点不一样。”

  “就是嘛,二爷,这啥做的,咋还有点晃眼。”

  “那是月亮照的,滚一边去!”

  两分钟后,

  “来,冲这儿砸!口子破了咱一起撬!”

  “奇了怪了,头一回见白闪闪的棺材。”

  “咚!咚!咚!”

  又是三声,星辰确定了,外面俩人是盗墓贼!

  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人间还是阴间。

  他叹了口气,支起脑袋,心里竟有些期待,这俩人赶紧把棺材打开,自己好出去。

  碰撞声足足持续了十分钟,棺材纹丝未动。

  “二爷!呼呼...我不干了,今儿见鬼了,这东西我弄不来,您寻别人吧!”

  “回来!怎么有一出唱一出的?你这性子不能改改?边上歇口气儿!”

  “嘁...您牛,您上。”

  耳边响起了一阵“丢手绢”式的3D环绕音后,星辰彻底无语了,甚至严重怀疑俩人的技术还徘徊在新手村。

  “麻烦了...弄不好,里面是个厉害的角儿。”

  “嗨...我早说了,咱不行换个墓,二爷,要不...再给它埋上?”

  “成。”

  星辰顿时慌了!

  你俩这夯哧了大半个钟头,说不干就不干了?

  他连忙侧了个身,一手支着,另一只手用力的敲打着棺材板,可刚敲没几下,不知打在哪个隐藏的按钮上,棺材板突然“哗啦”一声,滑开了...

  虽然是朦胧的月光,可星辰还是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棺材头儿站着一老一少,身材都挺消瘦,面色蜡白,像长期的营养不良。

  老头儿将铁锹插进泥土里,瞥了眼星辰,浑浊的双眼并没有惊讶,反倒噙着一丝埋怨,

  “竟是个活种儿?晦气!”

  边儿上的小伙儿缩了缩脖子,眨了眨眼,看着棺材盖,有些纳闷。

  他们对于星辰的出场方式没有一丝波澜,反倒是星辰瞪着眼睛,妖怪般看着二位。

  因为他俩,竟然是古代人的打扮!

  老头儿拍了拍长褂,走到星辰旁边,伸出干枯的手捏了下他的胳膊,面无表情道:“和咱一样,先带回未央宫。”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二爷,今儿这坑还......”

  “都几点了?明儿再说。”

  “得嘞!”

  小伙子应了一声,探着脖子,直到老头儿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嘿嘿一笑,滴溜溜的眸子滑过一抹狡黠,搓了搓手,猫起身子在棺材四周搜索起来。

  “奶奶的...不会这么穷吧?”

  小伙儿转了一圈,毫无收货,有些不甘心,见星辰还呆呆的站在棺材里,吐了口气:“挪个地儿。”

  星辰没说话,跨出棺材,观察了一圈后,蹲下身子,对趴在里头的小伙儿说道:“问个事儿,成么?”

  “没见我在忙?”

  “您找您的,不碍嘴。”

  小伙楞了一下,笑道:“还真想得开,我可在挖你的坟。”

  “嗯...”

  星辰点了点头:“所以...可以问了么?”

  “说。”

  小伙低下头,眯着眼睛,每一个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你们见到我...为什么不惊讶?”

  “惊讶?”

  小伙儿盘起腿,毫不顾忌的坐在棺材里,懒洋洋的斜倪着星辰:“唯一让我惊讶的,就是你这棺材,真干净呐!连根毛都没有!”

  “不...我的意思是......这里是阴间?”星辰试探道。

  “没错儿。”

  “那你们...?”

  小伙扁了扁嘴,有些不耐烦:“没听那老头儿说么,你和我们是同一类人。”

  “......你们也都死了?”

  “不然呢?”

  小伙儿拍了拍屁股,站起身:“身上有东西么?”

  星辰愣了一下,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打火机。

  正当他诧异这打过来是从纪刚那里顺来的还是刘权威那里摸来的时候,小伙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去,

  “嘿嘿...再给你多嘴两句,

  我看你也是刚死不久吧?

  你看这片地,每天都有人从地里复活,实际上是他们在阳间死了,被埋了,然后土鲅把他们一个个拖到了这里。

  他们有血有肉有生命,唯独没有记忆,也不是人,而是——僵尸。”

  星辰猛抽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般大小,急忙乱翻起来,里里外外寻了个遍,最后在屁股口袋里摸到了半包皱皱巴巴的烟。

  “顺着说。”

  小伙儿抬了下眉,接过烟,塞进怀里:“不错,比之前那个味道正,可我没啥说的了,要不你问我。”

  星辰思绪紊乱如麻,捋了捋,表情凝重道:“阴间......全是僵尸么?”

  “对。”

  “那...这些僵尸是怎么复活的?阴间发展了多久?”

  小伙伸出两根手指:“首先,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僵尸复活,大家都习以为常,没有人知道原因,管这叫自然规律。你知道现在阳间有多少活人么?”

  “76.42亿。”

  小伙愣了一下:“那...那死人呢?”

  星辰没有回答,如果按照生物学统计,从确立现代人祖先的时间开始,大约是六万年前。人类数量以100万为标准,当时人均平均寿命才15岁,出生率为6万左右;公元1年,世界人口数量达到2亿,当时人均平均寿命为20岁,区间平均出生人数为500多万;公元2020年,世界人口数量达到70亿,人均平均寿命为70岁,区间平均出生人数为9600多万。通过列表叠加区间人数,出生人数和等于年份区间乘以区间平均年出生人数等于950亿。

  也就是说,世界上,死去的人口数量为950亿。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真是怪人。”小伙白了眼星辰,接着说:“阴间发展多久没人知道,但阴间规矩森严,我劝你没事别打听,这里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而且僵尸会死,死了可就再也复活不了了。”

  “那...这阴间僵尸世界所有人都是被土鲅复活的,岂不是没了传宗接代这么一说。”

  “呦?呵呵...”

  小伙子莫名的乐了:“还传宗接代,你硬的起来么?”

  “啊?什么意思?”

  “你可真烦呐。”

  星辰抿了下嘴:“告诉我,我把这个给你。”

  小伙狐疑的看着手里的墨镜,“我要这个干嘛?”

  星辰笑了,这里竟然和阳间脱轨,卸下偶像包袱让他心情大好,

  “就当见面礼了。”

  “......哎,得。简短截说,咱们阴间的僵尸有两种,头一种就是从地里复活的,叫做“偏僵”,没啥地位,基本上是佣人,奴隶,有膀子力气的就去打仗。第二种,就是你说的传宗接代。”

  “可这传宗接代又有些不同,你初入阴间,对自己身体还不了解,咱僵尸啊,硬不起来,你懂的。况且,那些女僵尸里面哇凉哇凉,久而久之,都没了兴趣。可那些皇权贵族,尤其是一些大国,还是比较器重血脉传承,于是就发明了精血术,通过这种方式,即便男女无体肉之合,也能怀孕产子,她们生的孩子,苗红根正,叫做“圣僵”。”

  说到这,小伙眨了眨眼,流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羡慕:“他们生来命好,不是十大阎君后裔就是地府名门贵族,像我们这种蝼蚁,这辈子就孤零零的活到死咯。”

  听着酸溜溜的话,星辰摸了摸鼻子,“这精血术,能讲讲么?”

  小伙子掂了掂手,使了个眼色。

  星辰上前给他点了根烟:“抽就行了。”

  “嘶......咳咳!咳咳!”

  “什么破牌子?现在上面都这么猛了?”

  “悠着点,劲儿大。”

  “还真有点晕,嘿嘿...”

  小伙又猛猛嘬了一口:“你叫什么?”

  “星辰。”

  “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小伙眯着眼睛,脸色复杂。

  “我瞧那碑上刻着了,应该准。”星辰搪塞了一句。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行了,走吧。”

  “您还没说精血术的事儿呢。”

  “话多,改天你寻到好东西再唠。”

  “要不讲讲阴间的规矩制度也行啊?”

  “没空!!”

  “欸...行吧...那您叫什么名儿?”

  “瓜~~~皮!你咋还在这呢?二爷发飙了,你赶紧的!”

  说话的是另一个小伙,正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瓜皮撇了撇嘴:“死老头哪天不发火?就他事儿啊?”

  “行了,少说两句,回吧。”

  “对了,把这人领未央宫去,二爷的意思。”

  “是么?这待遇是不是好了点?”

  “我咋知道,让你去你就去,回见!”瓜皮说完拍了拍屁股,一溜烟消失不见。

  “走吧?还站着干嘛?”少年皱了皱眉,打量了一番星辰,扭头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生满杂草的荒地,孤山上,几处鼓起的土包,时不时翻滚一下,要么冒出一只黑漆漆的手,要么突然探出个头,看的星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咳咳...麻烦,还没问您叫什么名字?”

  “胡三。”

  “哦...”

  星辰顿了一下,“那胡哥,咱们要去的这未央宫是什么地方?”

  “未央宫,又叫太监宫。”

  “啊?!”

  星辰愣在原地。

  “怎么了?”胡三扭过头:“有意见?”

  “能换个地儿不?”

  “嘿!真缺脑子啊?二爷给你这太监可是肥差,你要不去只能当奴隶了啊,那可是要受皮肉之苦的。”

  星辰咽了口口水:“还有别的么?”

  “啧啧啧啧...你以为自己谁啊?一个偏僵还挑三拣四。”

  “那...那...当太监要行宫么?”

  “当然,反正那东西也没啥用。”

  星辰猛的打了个哆嗦:“我当奴隶,谢谢。”

  胡三乐了几秒,摇头道:“成,那二爷要问罪,你可别甩锅啊。”

  走了半柱香时间,天大亮,两人止步到一个大院门前,星辰抬起头,看了眼门匾:

  “落凤阁。”

  “怎么又站着不动了?”

  星辰指了指扁:“名儿不错。”

  “可不是,这十三宫排泄的粪便全归这儿管。”

  “......”

  推开门,只见院里站满了人,男男女女,只有一个人坐着,带着黑高帽,留着山羊胡,目光正定格在那些女人身上。

  胡三楞了一下,连忙小跑过去,躬身行了个礼,讪笑道:“卤爷,这人...您看着还满意不?”

  卤爷捋了捋稀薄可怜的胡须,“光满意可没用,最近在鬼门关东方鬼帝蔡神荼门口打了胜仗,威风十足,宫里一片大好,喜气洋洋,缺不少丫鬟,得多准备些有才艺的丫鬟让那些皇子入眼才行。”

  “嗨...您就把心搁肚子里,这批女僵可是我煞费心血苦苦训练了半个月的结果,保您拿出去长脸,要不...让她们跳个曲儿您瞧瞧?”

  “...嗯,可以,咦?那人是谁?”

  “哦......刚从坟里出来的,二爷本安排到未央宫,可这家伙缺根弦,硬要往这儿钻。”

  “有这事儿?那还真有点......傻。”

  “爷,甭理他,咱看舞。”

  胡三说完免起袖子,拍了拍手:“都让一让啊,把院子腾出来,你们几个,给卤爷跳支舞。丑话我可撩在前头,能不能进宫当丫鬟都别砸了老子的脸,当时候难受的可是你自己,开始吧!”

  话应刚落,女孩们像打了鸡血似的,小脸上挂满了迫不及待。

  星辰走下台阶,找了个好角度,他发现阴间的女僵尸还挺漂亮,穿着粉色长裙,脖子上带着清一色的颈带,肌肤很白,却又不是那种病态美,如润玉般冰雪光滑。

  可惜了,

  凉的。

  女孩们拂袖轻盈,翩翩起舞,看得出,这套舞练了很多遍,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很卖力,甚至一颦一眸都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争取在整齐划一的基础上,用细节来为自己增加一丝好感分。

  舞毕,

  星辰都忍不住想拍手鼓掌,

  却发现女孩们忽然齐刷刷的站成一排,

  亭亭玉立,

  面带微笑,

  像是表演最后一个节目,

  耳边响起颈带被打开的纽扣声,

  然后就看到,

  她们的头,

  像下汤圆一样,

  一个又一个,

  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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