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后悔
她还记得刚才和他们分开时的场景。
时礼颂没有将外套穿上,随性地搭在臂弯挂着,黑与白的对比明显,结账时指间夹了张黑金卡递过去。
头顶的帽子将卷发掩了大半,后颈和耳边露出些许碎发,恣意不羁。
侍者将他们的车开了出来,时礼颂的车在前面,流利漂亮的车型弧度,黑得发亮的色泽,看一眼就知道高级,是她不认识的牌子。
身穿职业西装的男子从车上下来,躬身替时礼颂拉开了车门。
“白小姐。”低醇的嗓音被夜风送入她耳里,他明明念得轻柔,却又激起她心底的不安。
“今晚我想带小宇一起休息,不知道你是否同意?”
虽然问的是她,时礼颂的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顺着落在她旁边的孩子上。
潜台词是让时宇自己选择。
她其实很想直接说一句“不同意”,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只是因为读懂了时礼颂的暗示,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时宇心底的想法是什么,他是不是也想和许久未见的舅舅多呆一段时间,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聊完……
感觉到手上力道的加深,她的心也跟着紧紧揪了起来,那种空荡的不安感愈来愈深。
时宇明明握紧了她的手,抬头启唇问的却是:“可以吗?”
垂眸和他对视上,他和时礼颂的眼睛真的很像,眼型、睫毛、瞳孔。
这是时宇第一次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完全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而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她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问她“可以吗”,除了请沈侑清当家教的事她还没有做决定外,她的答案向来都是——
“可以。”
时宇的眸色好像几不可察地微闪了下,他很快眨了眨眼转回头目视前方,身形挺立的人正笑着望向他。
松开手,他迈开步子离开她了。
手中的柔软消失,连残留的温度也很快随风飘散,白晗固执地盯着他的背影,强忍住心底掀涌的情绪。
唇角的弧度加深,时礼颂摸了摸走到自己身前的孩子,抬手摘下头上的帽子,动作轻柔地罩在他脑袋上。
黑色的渔夫帽很大,戴在他的头上将他的侧脸也完全挡住。
她没看到他上车时的神情,他们之间就这样错过了那晚的“最后一面”。
送孩子上车后时礼颂朝她挥了下手,一头漂亮的卷发张扬肆意,明亮的灯光将他精致的五官映得更加耀眼夺目。
“白小姐,再见。”
他是那么自信、骄傲,游刃有余。
-
楼外的雨是突如其来的。
“我后悔了。”她突然在楼道里低喃出声。
眉头微蹙起,沈侑清眸底都是她苍白的脸色,挥之不去让他在意。
纤细的脖颈修长,白晗保持仰头的姿势看着他,目光恢复焦距,一点点慢慢变亮。
“我刚才应该挽留他的,”她说,清脆的声音坚定,“所以我不想再错过你。”
“沈侑清,”白晗认真念了声他的名字,郑重地重复了遍她刚才脱口而出的话,“你能教时宇画画吗?”
“我想请你当他的家教。”
他没有说话。
狭窄的楼道慢慢被淅沥的雨声占满,到最后声控灯也灭了。
其实这样她应该就该知道他的答复是什么了。
在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时间里,他们看不清彼此,模糊中只有雨声。
沈侑清始终挺直地站在门口,垂眸、沉寂。
直到鼻尖多了丝清新的香气。
黑暗里嗅觉和听觉都无限灵敏,微弱的感知也被放大,他好像听到了她的呼吸声。
身形莫名僵硬。
外面突然响起一道狗吠,打破低孱的雨声,声控灯再次亮起。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她无声拉近,此刻仅差一个上下阶梯,两个人几乎身贴着身。
她那双澄澈透亮的眸就在他眼前,近到他能看到她眸底倒映着的自己。
眸里的他薄唇紧抿。
“沈侑清,”白晗的唇色很浅,好看的脸上带了期冀,语气虔诚,“拜托。”
她的请求太真诚。
沉重得他无法承受。
垂在腿边的双手早就不自觉紧握成拳,心底有无数念头在纠缠斗争,脑里却一片空白。
“抱歉。”他说。
-
第二天早上,白晗下楼后看到了熟悉的黑色大车。
里面的潭闻卓降下车窗伸出脑袋向她招了招手,“我送你去上班。”
知道他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刚好她也有事想问,白晗点头坐上了车。
汽车平稳掉头,渐渐驶出楼上人的视线范围,沈侑清默默放下了窗帘。
镜子里他身上的衣服变得更皱了些,眼底的乌青在冷白皮上尤其明显。
转身颓然地倒在床上,他盯着屋内的一片昏暗放空视线,搅成一团乱麻的思绪千千万万。
抬起手臂挡在额前,他最终还是阖上眼无声叹了口气。
车驶出小区,潭闻卓主动启唇了,语气沉重认真,“对不起。”
白晗没应声,平静地望向前方。
知道她现在想知道的是什么,潭闻卓徐徐出声,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查到的东西全盘托出。
“时宇母亲出事后葬礼是我们一起办的,但是我当时并不相信他们一个亲人都没有。”
“所以我走访了很多人,一点点往回倒查到了很多琐事,其中就包括时宇的舅舅。”
“时宇的母亲时礼荷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从小就是自己生活。她性格孤僻平时基本不与别人来往,没有什么朋友,我一直查到她的小学同学才得知她小学时偶尔会跟一个男生一起上学。”
“有人记得他们当年八卦过,那个男生好像是低他们一年级的,于是我翻遍了那个年级的名单和相册想让他们辨认。”
“很遗憾的是时间太久了,他们没有一个人还记清长相,但我无意中发现了名单里有个‘时礼颂’的名字。”
“时姓很少见,第二个字也相同的情况更少见。我猜测‘礼’是他们的字辈,他们两个就算不认识,祖辈上大概也有联系……”
“于是我就这样误打误撞地开始查时礼颂了。”
“他是别人收养的孩子,读完那一年后就转学了,成绩一直都很好,高考结束后直接去了国外名校。”
“他的养父母也已经去世了,联系不上。因为很在意他们的名字和交集,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明,我还是托了局里的人帮忙找他。”
“联络员找到他后,他说他是时礼荷的弟弟,我们简单跟他说了下情况,他答应说要回国一趟。”
“这就是全部了。”
沉默地听完他的一席话,白晗好奇道:“那他们这几年间有联系吗?”
按照时宇当时看到他的反应来说,他们之间应该是认识的才对,警方为什么完全没有查出他和时礼荷的联系?
“时礼荷的一切社交联络里都没有他的存在。”潭闻卓回,这也是他一直很困惑的一点。
-
回到局里后,组员说姜队找他,潭闻卓放好东西就去了趟办公室。
“听说昨天队里闹了乌龙事件?”姜队坐在书桌后面,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
“联络员没有注意时礼颂的消息,我们忘记了他要回国的事。”
“所以他真的是时宇的舅舅吗?”他皱眉问,脸上的表情难看。
潭闻卓恭敬地背着手,身形挺拔,点头道:“对。”
“这……”
之前他查到人之后就把资料给了潭闻卓一份,他们都知道时礼颂的身份有多尊贵——
世界名校的高材生,白手起家,是国外知名企业的创始人,手握亿万资产。
他其实一直没在意这件事,单纯认为是名字上的巧合,并不觉得这位“名人”会花时间专门为这件事回国一趟。
是他们都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也不曾相信是真的,现在才让情况变得更复杂了。
“他有说要把时宇带走的话吗?”姜队放下手里的杯子,神情警惕地问。
“对,他说要把时宇带到国外生活。”这是白晗告诉他的。
眉间高高皱起,姜队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知道他那么严肃是在想什么,潭闻卓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姜队一脸懊悔,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该多此一举帮他安排人去联系时礼颂的,现在平白多了一份办案压力和阻碍。
“小潭啊……”他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知道你和时宇现在的监护人白晗是好朋友。”
闻声潭闻卓的后背绷直,张着眼没动,背在身后的手紧紧交握着。
“我们的案子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眉目,凶手终于再次出现了。”
“他的目标是时宇。”
“如果目标消失了,我们的线索也会就此中断。”
“不管你最初联系时礼颂的目的是什么,”姜队抬手重重地搭在他肩上,鹰眼凌锐地盯着他,“现在为了案子只能做一件事——”
“阻止时礼颂带走孩子。”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把话挑得那么明的,但是还是不放心。
担心初出茅庐的他会意气用事。
各种意义上的“意气用事”。
潭闻卓的肩膀被压低,绷直下颌咬紧牙,低垂的眸里塞满了割裂深沉的情绪。
-
躺在床上的沈侑清没睡着,不只因为脑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更因为枕头底下不断震动响起的手机。
“滴滴”声有规律地持续不断。
因为只对一个人开了消息提醒,他纠结了会儿还是妥协地拿出手机查看了消息,微弱的光亮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莫名像座神圣的雕塑。
99+的红点在简洁冷清的界面上显得突出,他的神情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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