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亲吻
那天他们是不欢而散的,准确来说,是白晗单方面情绪不对然后离开了。
潭闻卓皱眉坐在椅子上沉思她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她现在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所以没有起身去追她。
白晗平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湿润,一口气上了三楼。
钥匙明明已经摸出来握在手里了,但她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楼梯道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她的脚步声,很快声控灯也灭了下来。
周遭的世界一片漆黑,窗外的光模糊朦胧,一点也照不亮她眼前的路。
深知自己的状态现在不适合回去见到时宇,最后白晗还是移开脚步继续上楼了。
有意将步子放得缓慢,摸黑拾级而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混乱的脑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只觉得很累、很乱,无法自洽。
直到眼前的阶梯变得慢慢清晰了起来,她下意识仰头看,天台的门没有关好,光亮从虚掩的门缝倾泻而下。
这个门一直都是被关着的,所以她一次也没去过天台。偶尔像这样走到楼梯尽头,她也只是默默地在门口坐一会儿。
她好像从门逢里看到了悬挂在夜空的月亮,半弯不圆,孤独却又明亮地挂在那里。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眼睛一眨不眨到有些干涩。白晗推开门走上了天台,刚跨步过去就被夜风迎了个满面,将她的衣角吹得簌簌作响,发丝飞扬。
可是却莫名觉得很舒服,被冷风吹得很清醒,被天台的空旷衬得很渺小。
与广袤无垠的夜空相比,仿佛什么事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生活的一部分、人生的一部分,自我的一部分。
将手搭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指甲里的痛感后知后觉,白晗垂眸,从这里望下去能看到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
她看到了还坐在楼下的潭闻卓。
大概就是在看到他的那瞬间,不可避免与过往直面的此刻,她眼底的热气被晚风吹灭。
白晗抬头将最后那丝未尽的眼泪憋回去,深呼吸了一口气。
后天,她决定要回去一趟了。
天台一角,沈侑清背靠着墙,半明半暗中身形的轮廓模糊。
他的视线从她纤瘦的背影移开,仰头跟她看向同一片天空。
月亮被乌云挡住,黑沉压抑。
-
度过寻常无异的一天,周三白晗请了假。
早上送时宇到学校后,她朝与上班方向相反的那条路走去。
掏出手机,她用指尖滑动屏幕,视线顿在联系人里“潭闻卓”的名字上。
想起那天晚上,又想起他忙碌的工作,她最后还是没有打给他。
然后是“沈侑清”,她也很快跳过了,看来看去,能联系的人只剩下一个人。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
时礼颂拿起桌上震动的手机时还有一瞬间的意外,扬眉随手接通了电话。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随即传来道隔了一段距离的、嗓音轻柔低磁的“对不起”。
他应该是将手机拿远了,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什么事?”那边很快恢复了正常,时礼颂的声音变得清晰,隐约还带了丝未散的温柔。
“噢,”白晗没有八卦好奇他私事的想法,启唇直接说起正事,“时先生今天傍晚有空吗?”
“我今天有些事要出趟远门,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把时宇接过去待一晚上?”
“好啊。”他随口应下,语气散漫恣意,语尾自带上扬的语调,懒洋洋的,“白小姐能让我跟小宇多相处,我当然同意。”
他并没有问她有什么事不能带时宇,这正合她意,两个人爽快地谈妥事挂断了电话。
最后是跟沈侑清请假,今天是周三,他们约好要学画的时间。
白晗没有选择打电话给他,而是发了消息。主要是因为她记得沈侑清说过他的作息和他们不太一样,她担心直接打电话会吵到他。
除了上次时宇丢了的事,她一般都会发消息给他,看到他回复了才打电话或者敲门。
虽然他好像每次都回复得很快。
[white:不好意思沈老师,今天我和时宇有点事,不能来找你学画了,你好好休息,记得吃饭。]
“记得吃饭”是她后面加上去的,潜台词是今天不一起吃饭了,想提醒他要记得自己做饭。
这次他没有回复,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看着屏幕上突然弹出来的视频通话邀请,手机嗡嗡地在手里震动,白晗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停住脚步,顿了会儿才接通电话。
那头是一片模糊暗沉的画面,看上去他是在拉上窗帘的卧室里。
两个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她瞥了眼画面里只有自己清晰的脸,不自觉靠近了屏幕,试图将他五官的轮廓辨认出来。
他漆黑的双眸倒映手机的微光,深邃里漾着碎光,直直盯着屏幕,好像也在认真专注地看着她。
明明没有对视上,她却莫名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灼热。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将离得近的手机拿远了些,白晗先出声了,“沈老师,有什么事吗?”
“没事,”沈侑清的嗓音喑哑,带着刚睡醒的沙意,“不小心手滑了。”
说着他像是在匆忙起身,昏暗的画面一片晃动,然后就这样被直接挂掉了。
“……”
沉默地盯着他们三分钟的通话时长,刚才彼此间那么长一段时间的“对视”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她还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
不小心手滑还能打那么久?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挂了?白晗不理解地轻摇了摇脑袋,找到检票口的位置坐下等高铁了。
从视频里判断出她在候车厅后沈侑清随便买了一张票匆匆赶到车站,顺着检票口快速找着人。
好在老天没有让他们错过,他正好看到了站在队伍里排队检票的熟悉身影。
虽然没能赶上买同一班车,但沈侑清还是站在一旁记下了led屏上正在候车的列车号,开始搜索途径站推断她是去哪。
目光从各个站名扫过,最后停在了“宁江”二字上。
他没有犹豫,莫名确信她买的票就是去这里。
迅速将乱买的票退了,沈侑清买了最近的一班高铁去宁江。
一切动作都是未经思考的,从听到她发消息过来的通知声音,到起身拨通视频电话。
他没有想过来到这里找不到她怎么办,也没有想过待会儿到了宁江怎么找她……
也有可能她去的根本不是宁江。
但沈侑清还是行动快过大脑,义无反顾地顺从内心做着本能反应。
沈侑清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要找她都没有思考过。
脑里是她那天站在天台时吹风的场景,他有预感,也坚信自己的感觉。
他要待在她身边。
-
白晗快到宁江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是潭闻卓打来的电话。
应该是要问她今天打算怎么过。
她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毕竟没有理由拒接,而且她也担心有可能他是有别的事找她,或许关于凶手有新的线索了也不一定。
可惜的是,他说的果然还是她一开始想的事。
大概是那天他提起这事她的反应太突然,他放心不下。
面对他白晗已经不再像上次那样容易情绪波动了,再三跟他强调自己没事,今天只是普通的一天,她什么事也没有。
“那我过来陪你?我们一起给叔叔简单过个生日。”
“不了,”她出声拒绝,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是不知道什么变得低沉起来的,只是故作轻松地说,“人都走了还过什么生日。”
车厢里的语音响起到站通报,白晗急忙跟他说了句自己还有事就挂电话跟着起身出去了。
时隔一年多再次回到宁江。
好像从踏上这片他们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内心就已经开始变得沉闷。
这个车站承载了她太多次的来来往往,也记住了他们的最后一次通话。
白晗几乎是逃跑一般快速出了站。
她没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太久,收拾好思绪决定先把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打车直奔宁江的警局。
之前潭闻卓刚就职的时候叫她来一起吃过饭,所以她大概还认识几个他的同事,决定收养时宇那段时间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他们当时查案的事。
进警局后她找到了当年负责调查案件相关参考人做笔录的警察林淞,他也还记得她,热情地接待道,“晗姐,你有什么事吗?”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你没和潭队一起过来?”
“我自己过来的,反正拜托他帮忙他最后也要来找你,我就自己来麻烦你了。”白晗凝神笑着回答。
“好,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林淞用力点头保证。
“我想请你查一下去年连环杀人案的参考人里有没有一个叫‘沈侑清’的?”
林淞挠了下前额,“这个名字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闻声白晗不自觉握紧了桌下的手,从心底蔓延出一种不安和担忧。
明明是她自己来调查他的,但又怕真的会查到他。
在她内心挣扎的间隙,林淞想起来是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扬声道:“之前潭队也托我查过他,我记得很清楚,没有这个人。”
交握的手指松开了些,记起沈侑清改过名的事,她又问:“那有叫‘沈青’的吗?”
已经松了半口气的白晗默默在心底祈祷了很多次。
但结果还是无法改变。
“有,”林淞回想那天查了好几遍的名单,因为只有一个姓沈的所以还记得——
“他是事发前去过案发地的人。”
“我们当时还祈盼他能提供有用的线索,但他说什么没有看到。”
-
从警局出来后白晗随便找了家饭店坐下,对着价目单瞎点了几个菜。
这家生意不太好,有且只有她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店里。
安静得她觉得后背发凉。
她的脑里塞了太多事情,沈侑清的事、父母的事、时宇的事、凶手的事……
看着冷柜里的啤酒,白晗鬼使神差地拿了几瓶,试图让自己不要再多想。
虽然放纵自己喝了一些,但独自在外的她还是有自我保护意识,没有多喝。
店家看小姑娘一个人喝闷酒,直觉她可能发生了什么,所以也没忍心赶她走。白晗就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差不多黑了才出去。
脚步平稳,只是微醺的状态,她的脑子总算迟钝下来,不再瞎想给内心添堵。
她打车去了绿帘路天桥。
底下的路段就是他们出车祸的地方。
这边还是开发区,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不停歇行驶而过的车辆。
尾灯在喧嚣中飞逝着,落在眼底是流动的光线。
白晗静静地将手搭在天桥栏杆上眺望远处,任由夜风吹在自己身上,认真倾听着她本来最讨厌、最想回避的汽笛声。
她很想在风声里听到别的声音,比如叫她名字的声音、比如唠叨她早回家的声音……
今天没有下雨,她本不会被崩溃的情绪淹没。
可闭上眼还是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爆炸声是响在耳里的,车祸画面和那场大雨仿佛被刻印在了脑海里,她总是能看到。
直到耳边响起一道从远处传来的呼唤声。
恍惚中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白晗没敢睁开眼,眼睫颤动,害怕会错过这道呼唤。
然后有人伸手握住了她抓着冰凉栏杆的手,身边多了道熟悉的气息。
她好像知道是谁了。
转身面对他,白晗缓缓睁开了眼。
一眼望进他深邃的眸底,沈侑清垂眸深深地看着她,又露出了那天她没看懂的眼神,握住她手的力道比以往用力。
她忽然就懂了这个眼神里自己一直没弄明白的意味是什么。
脑里浮现起时宇曾经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小晗,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这句话跟自己那天在厨房问他的话重叠在一起。
那时候白晗跟沈侑清一样,他们都没有回答。
她只是沉默而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孩子,无声在心底回答了他的问题。
无比虔诚、无比郑重地回答着。
白晗想,那天沈侑清的答案一定跟自己相同。
因为他有着与她望向时宇一样的眼神,她不曾在自己眼底看到过,但是比谁都清楚的眼神和深意。
含着歉意、含着无法诉说的秘密。
他们都曾在心底无数次回答——
“因为对不起。”
因为那句永远也说不完的对不起。
眼底不知不觉中浮起了热气,白晗抬眸认真回望着眼前紧握住她的人。
回望着这个准确在她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来到她身边、向她露出她最无法抵抗的眼神的人。
握紧他的手,白晗抬起另一只手环住了沈侑清的脖子。
然后踮起脚尖,义无反顾地仰头吻住了他的唇瓣。
汽笛声、雨声、爆炸声从她的世界消退,眼底延绵不断的雨幕也停止了。
此时此刻,一切都只剩下这个吻。
沈侑清的身形在白晗靠近自己时停顿了一瞬,他僵硬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目光晦明不清压着克制。
这样亲近的距离太过危险,他的手被她握得发热,心跳也开始变得紧张、急促。
紧接着她闭眼吻了过来,所有理智被瞬间撕碎,沈侑清松开握着她的手,交换手指与她五指紧扣。
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脖颈,指腹摩挲着她后颈的肌肤,他化被动为主动,低头轻而易举地占据了这个吻的主导权。
唇瓣相触、交换呼吸,相互索取着对方的气息,五指泛着发痒的酥麻感。
夜风缱绻。
不远处,潭闻卓急迫的脚步定在原地,僵直地抬头望向天桥上亲吻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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