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以撒
今天的春天来得有点迟。
少年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头顶的一片蓝天。
屋外有一颗白色的种子在不久前被埋在泥土里,经过了春风的吹拂,终于长出了一朵白色的花。花朵的附近掉落一颗黑色的果实,以撒走过去,踩中果实,黑色的果酱溅射出去。
他呼出微弱的气息,打开了信箱。
信箱里面有不少的信件,他全部都抱回了屋子里。
屋子里面躺着一具尸体。
他的脚冷酷无情地路过尸体,然后来到书桌旁。桌子上面有太多的东西,他伸出手,将桌面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板上,接着将信件堆上去。
他一一打开信件,有的信件里面有钱,有的信件里面夹着通知书。
以撒看完,一一分类。
这些信件充满了权力和金钱的味道。
只有一封明显简陋的信件除外。
以撒打开信。
他阅读文字的速度很快,当他看完信后,嘴角一勾。
他太瘦了,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阴郁可怕的感觉。
“我们下次见面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以撒读着信件上幼稚又丑陋的字,最后视线落在落款上。“温知夏。”
呼。
以撒转眼,看着地板上的尸体,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地上躺着的中年男人死了,他穿着神父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很安详,双手交握在胸口,手里还握着一个十字架。
以撒对屋子里面的尸体视若无睹,他看着丑陋的字体,想了一想,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纸,然后握着钢笔,简单写了一封回信。
他的字迹和死去的神父一模一样,不会有人察觉到不同。
按照顺序,以撒写了足足有十封回信,随后贴上邮票。他踩着拖鞋跑去门口不远处的信箱,将信件投进去,等待明天的邮差将它们带走。
时间一天天过去。
以撒住在这个人的家里,收着别人的钱,帮这户人家回信。他尽力维持这个人还活着的假象,但是因为他本人消失在大众的视线内,所以来信还是在渐渐减少。到了最后,只剩下那个叫温知夏的写字难看的人寄来的信。
“我们何时可以见面?”所谓的温知夏,不厌其烦地在信中问着一个问题。
以撒露出一个阴郁的笑容。
他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今天以后就不用再回信,营造出这个男人会活着的错觉了。
于是乎,以撒第一次用自己的字迹,回了他人生的第一封信。
给这个叫做温知夏的小孩。
信封放进邮筒,以撒站在原地。他没有立刻离开,忍不住在原地跳了跳,他居然有点好奇那个人会回他什么信息。但是他知道,他寄出了那么一封信,是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了。于是乎,在邮差拿走信的一瞬间,以撒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地方。
没有过两天。
这个位处于世界上小角落的地方,立刻有一群警察赶来。
警察们接到了世界那头的报警电话,说怀疑住在这一栋别墅里面的人出了意外。
这里住着一位很重要的神父。
警察们如临大敌,做好准备,然后破门而入。
屋子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可疑的犯人,也没有一向坐在屋子里面的神父。警察们立刻进行地毯式搜索,终于,他们在院子里发现了一片动过的泥土。警察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开始挖泥土。没有挖多深,他们就挖出了一副棺材。警察们将棺材搬出来,然后打开盖子。
神父穿着神圣的神父装,十字架放在胸前,安详地死去。
“快来人!”警察们慌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上了电视,成为了当地的一件悬案。
神父是心脏病发,自然死亡。
尸检结果显示,尸体死亡在半年前。一个自然心脏病发的人,不可能把自己放进棺材里面,还埋起来。神父死了以后,有人故意藏尸。藏尸的人是专业的,神父的尸体保存得不错。
半年了,居然现在才有人发现他的失踪和死亡。
警察们调查发现,直到尸体发现前两天,和神父有联系的人,依旧陆续收到有神父字迹的信。根据墨迹,都是写完后前两天寄出的。
那个年代,监控器还不普及。
警察只能走街串巷,问清楚。
住在附近所有人的回答是一致的,他们没有在神父的住所见过任何一个陌生人,而且他们这段时间都有去神父的住所祈祷,也得到了神父的宽恕。他们完全不觉得神父出事了。
“神父一如既往,非常敬业。”
“他一声不吭,默默承受我们的祷告。”
“我不觉得神父早就死了,我能感觉他一直都在。”
“我甚至觉得神父比起以前,更加神圣了。”
当警察告诉那些信徒,神父早就死了。
信徒如是说:“那必定就是某种神迹。”
越是调查,诡异的点越多。
警察们一头雾水。
调查是警察的事情。
过了几天,神父的家属从遥远的亚洲飞过来了。处理案子的人接待了所谓的家属,随后,吓了一跳。
这一个从大海另一端坐飞机过来的是一个小孩,他看起来还是一个小学生,穿着肃穆的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一只白色的玫瑰花。他泪眼汪汪,低下头,怀着巨大的悲痛感。
葬礼很快就举行了。
神父是他们这个地方最有名的神父,他的葬礼有不少人来参加,大家都带着一朵白色的玫瑰花。
小孩安安静静地走完葬礼的程序,然后就要被人护送,离开这个国家。
就要离开墓地大门的时候,温知夏突然停住脚步,着急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黑色西装口袋。
“怎么了?”他的临时监护人发现了他的异样。
“我的徽章掉了。”温知夏摸了摸口袋,用稚嫩且稳重的语气说道,“我回去找找。”
“去吧。”那人对温知夏很放心,“我在这里等你。”
温知夏乖巧地点头,立刻跑回墓地。
温知夏是最后离开墓地的人,按道理,在他离开后,墓地已经没有人了。
春风狂乱地吹。
当温知夏回到墓地的时候,一个身型消瘦的人站在神父的墓碑前,他的双手随意交叉放在身后,纤细秀丽的指尖夹着一朵白色的玫瑰。
温知夏以前经常听他的父亲说过一句话,犯罪的人最喜欢回到案发现场,或者死者的面前。优秀的警察需要有一瞬间的直觉,在人群中一眼找到那个可疑的人。
这一瞬间,就是温知夏父亲说的那一瞬间。
他第一次萌生出一种感觉,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然后朝那个人跑过去。
这个人,也许就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
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少年微微侧过身体。
风太大了,他的长发吹乱,挡住了他的脸。
“站住!”温知夏朝他大喊。
少年笑了笑,他优雅且悠闲地将那朵白色的玫瑰花放在墓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
温知夏加快动作,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他并没有追到那个可疑人物。
后面送温知夏来的人发现他很久没有回去,才重新进去墓地,把他带了出去。据监护人说,那时候温知夏像是疯了一样在墓地里找人,他去把温知夏带走,他还不愿意离开,嘴巴里面一直嚷着,凶手来了。
温知夏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小孩,监护人立刻喊警察来搜查。
他们一起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温知夏说的人,并且得出结论,这里不可能再进第二个人。
那个人像是死神,或者是某种幽灵。徘徊在死人的墓前,传达某一种讯息。
如果你想要真相,请继续追寻我。
“你放心,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警察们这么向温知夏作保证。
温知夏曾经很放心,直到……他从警校毕业了,也没有得到他父亲死亡的真相。
“这就是你当警察的原因?”省的刑侦总队副大队长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当年稚嫩的小孩已经长大,现在的温知夏二十六岁,俊朗帅气,在大早上,一边吃在附近小摊上买的热干面,一边和他的上司聊天,说起当年的故事。
温知夏有点无奈地看着上司,他说:“你怎么突然发神经,又让我讲故事,你不是早就听过几百遍了吗?”
上司这么说:“我是希望你不忘初心,经常回顾自己的使命。”
刘占东永远记得当年在警察学校看到温知夏的时候,他是个十足十的滑头,聪明狡黠到一种让人有点厌烦的地步。但是这样的温知夏,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一种追寻真相的执着,眼睛闪闪发亮。刘占东熟悉这种眼神,他知道温知夏迟早会来到这个地方。
果不其然,温知夏来了,还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虽然因为一些事情,左膀右臂现在只能在办公室悠哉悠哉地吃热干面。
温知夏嚼着面条,压抑住想要翻白眼的欲望。
这个故事,温知夏起码对着这一位刘副队长说了七次了,每次在他说完后,这一位副队长都会来一句,不忘初心,接着就是……
“我有个任务给你。”副大队长拍了拍温知夏的肩膀,一脸肃穆。
温知夏嘴里的热干面快要喷出来了。
“刘队,你要是知道我多久没有休息了,一定说不出这样的话。”温知夏抽了一张纸巾,简单粗暴地擦了擦嘴角,“而且我现在就是闲散人员,你有重要的任务,就去找你的精英们。”
“我也想要让你休息。”刘占东正了正衣领,露出和善的笑容。
温知夏赶紧张大嘴巴,三两口将剩下的热干面吃完,筷子一扔,准备跑路。
不是他不爱岗敬业,而是实在他再不休息,人估计就要晕倒在工作岗位上了。
“来,我们去看看案子。”刘占东是一个东北彪形大汉,他拎着高挑的温知夏,像是拎着小鸡仔一样,拖着他去了办公室。
温知夏的表情生无可恋。
“来看看,我贿赂品都给你准备好了。”刘占东压着温知夏坐下,然后往他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温知夏低头看了一眼。
尼玛,收买他就只需要一杯豆浆。
“来看看,这个嫌疑人,以撒·弥赛亚。”刘占东打开了投影仪的大屏幕。
温知夏故意抱着那杯豆浆,转过椅子,不想看屏幕。
刘占东故意将椅子转过去,死死卡住,不让温知夏挣扎。
温知夏喝着豆浆,看着亮光的屏幕。
在机器启动的一瞬间,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温知夏的眼前。
温知夏的瞳孔放大,他的双眼盛满了惊艳的情绪,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
一个黑发的男人扯着领带走在路上,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微风扬起他的发丝。他戴着一副眼镜,在蓝色的招牌映照下,瞳孔似乎变成了墨蓝色。
如果图片可以传达味道,这一定是一个散发着开到花期尽头、糜烂了的白玫瑰花味道的男人。
图片转换,原本侧脸的男人突然转过头,精准地发现偷拍照片的人。
他的手指指着镜头,微微一笑。
温知夏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听好了,知夏。”刘占东希望他听清楚,“这个人被控在教堂杀害了100个人,而且事后被调查出有精神疾病,现在被关在笼城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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