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煞玉易得恩怨难消
鬼域大多是孤魂野鬼，仿佛拉帮结派就是对自己鬼生的不尊敬。
空荡荡的奈何桥，寂静的忘川，也并无传说中的牛头马面，阎王判官。
忘川河水的戾气太重，光是站在旁边就让人倍感不适。
苏知：“鬼域也太冷清了吧。”
莫谏安道：“也有热闹的地方，比如说鬼市，还有百鬼夜行城。”
苏知有些好奇，“百鬼夜行城？”
莫谏安道：“嗯，鬼怪不敢在人间现身，便找了块地，其实就是个阴煞胡同，无事时便在里面游荡，再涨涨修为什么的。那个胡同就是百鬼夜行城。”
苏知道：“为何不敢在人间现身？晚上没人的时候现现身也没什么的吧。”
莫谏安道：“此事说来话长。你这具身体的本尊有个师兄，名叫杨沐淼，闲暇之余就喜欢弄些捉鬼的东西。
正好你们二人都是以天入道，他便在整个人界布下阵法，借天之力来让每个入了人界的鬼都显形出来，再逐渐削弱鬼气。
你西他东，只要在各自的主场，挥挥手便能灭鬼个魂飞魄散。”
这么厉害！
“那等此间事了，我岂不是可以在人界捉鬼挣钱，囫囵混个日子。”
一周只捉一次鬼，其余时间便晒太阳。想想就很美妙。
莫谏安思忖道：“可行。不过那时你应当法力高强，可以有很多选择了。”
苏知摆摆手：“那倒不用，还有什么比挥挥手就来钱更简单的事呢？”
莫谏安心想，那可真多了去了，就比如说……
他轻咳了一声，道：“先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看百鬼夜行吧。”
苏知道：“不用先取招煞玉吗？”
莫谏安道：“那个多的是，而且时辰也还没到。再说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呗。”
于是两人便来到了百鬼夜行城，立在数十丈高的胡同墙上看百鬼夜行，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莫谏安又拿出一颗透明晶珠，放在苏知面前给他看：“想不想去下面看？”
唔，这里看着固然视野开阔，但从上至下看鬼怪们都是扁的，换个角度也不错，苏知想了片刻便点点头：“好，去下面吧。”
这话刚一说完，晶球发出星星点点的光，再眨眼，两人就已经出现在了晶球里面，随着晶球漂浮在下方正合适的位置。
百鬼夜行，午夜狂欢。真是热闹！
莫谏安道：“左边穿红衣服的是新嫁鬼，定亲后成亲前这段时间的新娘子死后化作，她若是在人间，每晚都要拉活人男子做自己的新郎。”
“直着数过去第三个，吃墨鬼，不得志的文人死后执念深就会化作吃墨鬼，寻一个书生，每日吃他磨的墨，待书生考试过了之后，他就会心中嫉妒吃了那个书生。”
“刚刚从眼前飘过的就是踏踏鬼了，这种鬼生前是别人的踏脚石，被人利用至死。故而死后经常化作踏脚石在人家门口待着，直至将主人绊死，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怨气。”
苏知道：“就没有不害人的鬼吗？”
莫谏安思忖片刻，微微抿唇道：“我从未见过。鬼，人心偏执而化。不偏执的一开始就不会成为鬼。”
苏知想了想，“嗯，很有道理。”
他每次思考都会不自主地低着头，看起来乖巧又可爱，格外引人注目。
莫谏安刚抬手想替他捋一捋头发，陡然有一股力道将晶球推开。是一只心盲鬼撞了上来。
须弥晶球本就是利用空间交叠发挥作用，这一撞直接将二人不知撞到鬼界哪里去了。
四周枯尸骸骨，堆积如山，咋眼看去，是数不清的多。上方还有许多并未来得及腐烂的尸体，层层叠叠下很难让人想象到究竟有多少。
苏知微微愣神，这些尸体统一穿着银白铠甲，白色披风。瞧起来有些眼熟。
但怎么可能，谁还会记得万年前玄业武神的战甲是什么样子。就算记得，弄这么多尸体穿着干什么？
估计是凑巧罢了。
“这是哪里？”苏知问道。
他觉着莫谏安有些不好，脸色阴郁苍白，就好像之前在玄业庙里露出的厌恶恶心，这次他毫不掩饰的暴露出来。
“魔龛族的埋骸地。”他回答的咬牙切齿，字从齿缝里一个个吐出来。
原来是魔龛族，说实话魔龛族将自己当做祖师爷，苏知觉得自己才是最冤枉的那个。
原本以为自己虽不一定会名留青史，但好歹不至于臭名远扬，结果还当真被臭名远扬了。
他有些郁闷，道：“我们走吧。”
莫谏安没有反应，双手结了印。霎那间四周焚毁殆尽，蓝紫火焰映的莫谏安的侧颜更显阴鸷。
半晌，他道了句：“走吧。”
说罢，又带着苏知来到忘川河旁。
河水不似来时那般平静，自下而上翻涌起来，拍打在岸边，岸上的阴土立马灼烧腐蚀起来。
看着身旁人依旧不说话，苏知有些无奈。不知道他和上辈子的自己有什么冲突，这才是最难办的。
他犹豫不决，不如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好了，想通了，可能就不这么气了吧。
果然，片刻后，虽然莫谏安脸色依旧难看，但好歹张嘴说话了。
“今日是朔日，忘川河水马上就要退去。到时我会趁机潜入河底，取招煞玉，你在这等我。”
苏知：“不需要我帮忙吗？”
莫谏安道：“你能帮什么忙。”
好吧，还在生气。
苏知道：“那我在这等你。”
莫谏安面色不变，“嗯。”
河水翻涌的越来越剧烈，绿油油的水花四处飞溅。又陡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入地底，河水倏然间退去。
岸旁的黑衣男子，足尖轻点，跃身涉入河底，脚不踏地，翻身间便将河底的一块黑气浓郁的墨色玉石捡了起来。
好漂亮的身手！干净利落，身姿尽显。
忘川河上无法用各类术法，行走在上面全靠拳脚功夫。他还是第一次见莫谏安耍这一套。
当真精彩！
他拿完玉向苏知跃来，来人身姿矫健，身后是奔腾的忘川河水，看着便让人热血沸腾。
“拿好了。”他将玉递给苏知，脸色还是那副冷冰冰的不开心样子，手上动作却很尊重人。
苏知看在眼里：“你……可是与玄业神尊有什么瓜葛？”
莫谏安显然不想提及此事，随便‘嗯’了一声。
苏知知道若是不把他哄高兴了，这次怕是不会那么善了。
他道：“我去把他的庙砸了。”说着便动身要走。
莫谏安拉住他，道：“你这是做什么？不必为不必要的人做不必要的事。”
虽然这话说的是他的前世，但还是让苏知伤心了短短一瞬。他就这么失败？死了还要被人讨厌？
苏知攥着招煞玉，抬头皱眉看着莫谏安。
可待看到他面色凝重，整个人极不舒爽的时候，心中所想的直言直语又说不出来了。
他轻声道：“和我说说吧，好哥哥。”
莫谏安眉头舒缓，低头看着苏知，替他摘去了头发上的一根细草。
垂眸道：“我自幼在魔龛族长大，或者说我们那一批人都在魔龛族长大。
约莫五六岁的孩子，被南烛集中收养，外人都当是弟子，但却不被教习功法。
实则大家都是南烛想要复活玄业而培养的躯壳，就像刚刚看到白甲骸骨，那些都是失败品。
我被测试出来，是我们那一批最有可能成功的个例。”
听及此，苏知心中咯噔一下，这种个例显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莫谏安继续道：“之后我便被关在了……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里面有个阵法，我在阵法中每日经受经脉重组之苦。六年。”
经脉重组，说是神经搅碎还差不多，应该是淬体之用，防止身体承受不住神魂。
南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疯子，这么多孩童因自己而死，这下自己也算不得无辜了。
难怪莫谏安这么厌恶玄业，真是我未害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苏知心中也有些难受，当初那个将军，看起来一副正气凛然，没想到会心生邪念而入魔。
还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也让师尊遭受了这些灾祸。
苏知揉揉眉心，道：“哥哥，你在阵中受苦，定然十分恨玄业，但这或许并非他的本意。若他向你补偿，怎样做，你才会原谅他？”
莫谏安道：“算不上恨，只是不喜欢，惹事精。”
真是冤枉！自己被困在蛮荒之地万年，谁知会发生这样的事。
苏知惴惴不安，“那万一……他并未消亡呢？”
莫谏安嗤笑一声，将细草弹飞出去，道：“若他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定要让他日日遭受别人所不能遭受的耻辱。就当是他赎罪了。”
苏知扶额，幸好当初没有贸然相认，若他知道自己就是玄业，岂不是要完蛋。
唉，没想到上辈子形同挚友的两个人，这辈子会以这样的方式重聚。
他不敢再问得深入，生怕一不留神就被认了出来。
可转念一想，这事要是越瞒越久，欺骗也越来越久，日后被发现可如何是好！
得跑！帮他一统六界之后就跑！苏知下定决心只能瞒下去，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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