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香梦（3）

“越来越多的种子发芽绽放，莲绯每日睡着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最近一次她和我提起这个梦时，表示那里已经有一片无穷无尽的‘花海’。”

        高甜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觉得她的昏睡与这个梦有关。”

        “没错。”晴木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高仙长是否有解决之法。”说着，她看向高甜，眼睛里充满不似作假的期待。

        其实高甜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但还需要确定些事情。于是她对晴木说：“可以让我亲眼看看，呃……您的这位妹妹吗？”

        “可以。”晴木毫不犹豫。她示意二人跟上，便转身打开了左边房间的门。

        没看等清房间里的情形，高甜首先感受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清新香甜。如同春日里的繁花锦簇又像雨后的青青草地。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都仿佛充满了活力。

        高甜下意识去拉殷常寿的袖子：“闻到了吗？好香啊。”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起身来到房间门口。

        朝着房间里放眼一望，高甜忍不住“哇”了一声。

        植物！好多植物！地板是植物、墙壁是植物、天花板也是植物！各色植物高低错落，层层叠叠的翠绿中星星点点缀着各色花朵或枝叶。房间本有一扇窗户，竟也被植物遮了个七七八八。可房间里仍旧明亮，仔细观察，竟是几株奇异的花朵正散发着清冷的光。

        朝里看了一眼，高甜就觉得从眼睛到脑子一片清明，有种灵魂都被净化的感觉。她雀跃地摇摇殷常寿的袖子，指着那些植物说不出话。

        晴木对她过激的反应见怪不怪，稍作解释：“我和她此生没有其他爱好，唯独喜欢研究植物。有这些可爱的花草陪伴，她或许能醒来久些。”说着，她自嘲地笑了笑。

        这时高甜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才发现从门口开始，植物中间被劈开一条蜿蜿蜒蜒的泥土小道，直通向房间角落。在那里，被挡在几株高度触及天花板的绿叶植物背后，隐约能看到一张小床。

        “来吧，我来带你们去见见莲绯。”说着，她走上了那条小道。

        真正置身于植物之间，每呼吸一口高甜都觉得通体舒畅。她总觉那些鲜嫩的绿叶里饱含无穷无尽的温柔灵力，细品之下又只剩花草芬芳。

        没走两步就到了床前。晴木轻轻在床沿坐下，握住床上那人的手：“昨夜里出去，又找到了不少……想必你会喜欢的。”然后她才抬头看着高甜说道，“这就是舍妹莲绯。”

        高甜探了探头，再次震惊——之前晴木一直称呼莲绯为“舍妹”，高甜以为会是个和晴木年岁相近的老人。可躺在床上的分明是个年轻的貌美女子，单看面相比高甜大不了多少。

        只见这女子皮肤纤白如出水莲华，手臂修长似池中藕段，额头上还有一枚嫣红的莲花状胎记。

        倒真人如其名，是个莲花般的女子。

        晴木抚摸着莲绯的脸颊，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哀戚：“她上次醒来还是昨日清早，只维持了半个时辰便又沉睡过去。高仙长，您或许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听到这种话高甜第一反应是心里发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她也无能为力该怎么办？她可能会让所有人失望。这个时候如果师尊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想着，她拉殷常寿袖子的力度逐渐减小。

        没想到殷常寿垂眸看了她一眼，直接把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来，终于舍得开口说了句话：“去吧，想的话就试试看。”这次他的态度倒没了之前的排斥，却依然神色不明似乎有很多未竟之言。

        “好。”高甜狠狠点点头，深吸了一口花草甜香，在床前轻轻蹲下。她像大夫诊脉那样将手搭在莲绯的脉搏上，指间凝聚灵力，尝试探查流动的血液中是否有什么怪异。

        在她背后，殷常寿微微皱眉，视线移向晴木。而晴木竟也在这时候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不经意般交汇又错开。

        殷常寿眉毛皱得更深，他稍稍靠近高甜，低声问：“怎么样？有头绪吗？”

        高甜摇摇头，又点点头：“脉搏里的确有妖物存在的痕迹，但极为微弱没办法辨别。不过，我倒是有些猜测。”

        “还请高仙长说说，莲绯这到底是怎么了？”晴木看上去有些惊讶。

        “我觉得……是寄生。”在心里踌躇了许久，高甜才认真说道。

        其实最初听晴木描述完那个梦，高甜第一个猜测是妖邪附身。

        师尊告诉过她，有的妖物或死灵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魂灵附身于人，吸食被附身者的灵气以修炼。遭遇这种事的人必形同枯槁精力不济，不久便会死于精力枯竭。佐证附身的一点是，当事者虽然感受不到妖物本身，却有被寄生者在入梦之后见到附身妖物的先例。

        可见到莲绯本人后她打消了这个猜测——无他，莲绯至少看上去很健康，不符合被附身的表现。

        然后，她想起了殷常寿之前给她讲述的、王将军和他夫人的故事。

        蚂蟥成精可附着于人身来吸血。那会不会有些其他物什成了精怪后，可潜入人体？它不会像附身那样快速杀死宿主，而是安安稳稳存活在宿主体内。一点一点蚕食灵气，短时间内却不会要人命。

        高甜觉得，这就说得通了。

        “那仙长可有什么治疗的对策？”晴木说话时有些急切。

        高甜看看她，又回头看看殷常寿，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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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小木屋时已经接近傍晚，车夫在马车上睡得正香。

        高甜给晴木写了几张有祛邪作用的符咒，每天一张烧了兑成符水，等莲绯醒来喂给她喝。有实体的强大妖邪她尚可以暴力斩杀，这种善于猥琐发育的小东西她反而没辙。只能试试。

        告别前晴木曾请求她多留几天，可瞄了眼面无表情的殷常寿，她到底拒绝了。只是临走前又多写了几张传讯符送给晴木，让她如果有情况可以告诉自己。

        过程中殷常寿仍旧在旁边看着，无论她们说什么都一语未发。

        日头将西，殷常寿看了眼低头抠手指的小姑娘，当即放弃宿在野外，决定返回昨夜投宿的客栈。

        马车颠簸片刻走上官道。等到达客栈，天色早已擦黑。两人便各自进了房间先行休息。

        床侧就是窗户，月色朗照一派清明。可高甜翻来覆去半天怎么也睡不着。

        她心里塞着份对殷常寿的愧疚，到底是她非要节外生枝耽误了行程。想来他应该对此很不满吧，本来说是结伴而行，可她只有拖后腿的份。

        瞪着眼睛躺了几分钟，她一骨碌坐起来，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去了隔壁殷常寿的房间。

        刚敲了两下门就被打开了。殷常寿还穿着出门的衣物，房间里烛火荧荧，他原本大概是在伏案写些什么没来得及睡。

        见到高甜他也没显得意外，甚至脸上又摆出了招牌式的微笑：“就知道你会来，进来吧。”

        “不了，我是来道歉的。”高甜摇摇头，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耽误行程是我的错，你如果责怪，我也能理解。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就好，我一定会尽力改正的。”

        她说得真诚至极，把殷常寿说得一愣：“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高甜也是一愣：“不然呢？”

        “……”殷常寿有些惊讶地张张嘴，片刻后只无奈地轻叹一声，“你还是进屋来吧。”

        虽然不明所以，但高甜还是听话地跟了进去。殷常寿的态度让她非常忐忑。男妖精这不会是……想拆伙了吧？若真是如此高甜似乎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毕竟一路上花销安排都靠的殷常寿，她只是个拖后腿的。

        揣着这个想法，高甜坐下后像等待审判一样等着殷常寿先开口。

        “别紧张，我没怪你。”殷常寿自顾自收起桌上写了一半的书稿，看高甜满脸的紧张，只觉得有些好笑，“话说，你对灵气枯竭前修界的大能们了解多少？”

        他问这个干什么？高甜稍稍有些疑惑，想了想才认真回答道：“我师尊就是，他在鼎盛时期被称作司恒仙君。还有我师尊的师尊，星悬仙君。不过我师尊的师尊据说遭受了灵气反噬，已经化作枯骨了……”高甜垂下眼帘，心中浮现起师尊怀念星悬仙君时，崇敬中带着悲伤的表情。

        “其他大能呢？”

        “啊……”高甜语塞。师尊向来只说灵气枯竭前的世界有不少大能，却从没详细介绍过他们。就算她问，师尊也会眼神怪怪的生硬扯开话题。

        高甜的反应殷常寿看在眼里——她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高家人怎么能放心把这么个毫无常识、毫无生存技巧的小姑娘赶出来历练？也罢，反正之后相伴同行，由他来护着她就好。总不会让小姑娘受了欺负。

        调整了下心态，殷常寿开口讲述道：“曾经修界有两位形影不离的木系天灵根散仙。据说这两人均是貌美女子，一位擅长以草木为本的疗愈之术，另一位骁勇善战可随意驱使植物攻击防守。两位仙君本在不同门派，因缘际会一见如故，后各自脱离门派相伴修行。灵气枯竭时她们也受到了反噬，身形老去修为倒退，从此便再无人知晓她们的去向。”

        殷常寿的话刚说了一半，高甜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她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说的两位仙君不会就是……”

        殷常寿点头：“没错。这二位仙君的称号，就是晴木仙君，以及莲绯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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