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苏祈以前八百米，从来没有跑及格过，他还以为是自己没有遗传父亲优秀的跑步基因。
直到今天，被整整两个戴着红袖章的人在后面边喊边追，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没有长跑基因。
但是没关系，求生欲爆棚的他，迅速觉醒了新的天赋——装傻。
苏祈就地一坐，喘着粗气，抢在对方先开口之前迅速抢话：“你追我干什么？”
对面显然也懵了一下：“不是，你跑什么？”
苏祈理直气壮：“你追我，我还不跑？”
“你不跑，我为什么追？”
对面另外一个人没上他当，冲击三连问：“你去哪儿干嘛？那份外卖是你的吗？你是不是偷偷带手机了？”
苏祈说：“我去吃饭。”
两个人正要抓人，他又赶紧说：“我今天刚来报道，是新生。”
对面两个人冷笑：“继续编。”
“真的，我就是去找食堂，结果走岔路了。”
这是实话，苏祈说起来不心虚：“你可以去问老师的，我高三五班的，你去查。”
两个人面面相觑，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
正僵持不下，后面突然有人特意咳了一声。
褚游一挑眉，意外道：“你们怎么在这儿？今天值班呢？”
两个人老老实实喊：“部长好。”
褚游嗯了一声，视线又落在苏祈身上，讶异地想了一会儿：“你是……苏祈？”
苏祈：“……”
他趁着两个人没看到，冲褚游作口型：“你在干什么？”
褚游说：“这我们班新来的，是不小心犯事儿了？”
“没有，刚才有点误会。”
两个人特别上道，撒腿要溜：“我们还要去值班，部长再见！”
褚游面无表情：“再见。”
一转背，笑眯眯：“走吧，去吃饭。”
苏祈：“？？？你刚刚踹了我！”
“我知道，迫于局势，你得听我讲道理啊。”
苏祈：“你讲。”
“……”
褚游说：“走吧，去吃饭，再不回去饭都凉了。”
苏祈委屈道：“你刚才就是故意的！”
褚游矢口否认：“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推我不推李凡？”
“推错了。”褚游说：“下次推他。”
苏祈心说，下次推你。
下午和上午大差不差，只要是大家不太积极的课，都会变成褚游和老师一对一的互动课。
两个人一问一答，时不时褚游也会直接在下面提出疑问，甚至会在不确定的地方质疑老师，然后两个人就着答案讨论起来。
苏祈划拉两下笔，一时兴起问：“他平时上课都这样吗？”
“也不全是吧，只有我们班状态不好的时候他才会站出来，比如下午第一节课，排的是最容易犯困的历史课，大家都在下面打瞌睡，如果他不回答转移注意力的话，老师估计早就发脾气了。”
苏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想起被抢走的那笔钱。
“你和褚游很熟吗？”
“谁？你说班长？”
李韩轩在心里定义了一下熟和不熟的界限，给出答案：“不太熟，不过他确实是个好人。”
好人。
一个万能的定义词。
苏祈心说，我当然知道他是个好人，我现在看谁都像个好人。
班上是以分组竞赛制度决定每天的值日小组，分高的免打扫。
坐苏祈前面那个女孩子就是他们组的组长，苏雨菲。
今天不太巧，刚好就轮苏祈他们组值日。
李韩轩和苏祈两个人拖地，留的最晚。
李韩轩说：“之前我们组本来分挺高的，后来黄权——也就是以前坐你这个位置的人，违纪被扣了三十小组分。”
“他现在人呢？”
“换到差班去了，自愿转的班。”
李韩轩把过道没有清扫干净的垃圾捡起来：“他之前和褚游关系挺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闹掰了，就自愿转走了。”
苏祈听出一点八卦的苗头，还想继续问，李韩轩细小地摇摇头，下巴朝褚游方向努一下，隐晦的表示不太方便议论。
褚游是班长，得留下来写班级手册。
苏祈闲着没事，偷偷趴在桌上看手机。
小号人少，之前发的那条朋友圈就只有不开心大王在中午点了赞。
小狮子：立个flag，迟早把我那个哥哥的屁股颠青！！！
不开心大王：……
什么意思？
苏祈不太懂，难道他还想着之前那个干哥的事情？
班上只剩他们两个人，褚游在苏祈旁边停下，敲桌子：“走吧。”
“哦。”
苏祈被他一催，也忘了问不开心大王，赶紧收起手机清东西。
苏祈背着包隔一大段距离远远跟在他后面。
褚游推着车出校门，苏祈也快跑着跟上。
一转头，褚游靠着墙表情有些不好看：“怎么不快点跟上来？”
苏祈以为他等的不耐烦，好委屈：“你腿多长我腿多长，你心里没点数吗？腿又长，体力又好，那么完美干什么？我倒是想跟，鞋都跑起火了，我跟的上你吗？”
褚游下意识想怼回去，仔细一品，这话又没说错。
褚游长腿一跨，握着握把催促：“上车。”
回家路上，褚游总算骑得没有那么快了。
苏祈抓着褚游的衣服，偏了偏头：“你今天还挺厉害的。”
褚游眉头松了一点，他控制着自行车的方向，说话时连带后背都在振动：“怎么厉害了？”
“上课的时候，你每一次发言我都觉得好有道理。”
褚游哼笑了一声，没回他。
回家的路程褚游骑得没有那么快，苏祈捂住围巾：“我喜欢听你发言。”
他也喜欢这样回家。
晃晃悠悠骑着自行车，一路都是饭菜飘香，还有自行车碾过落叶，沙沙沙的响。
褚游笑他肤浅：“等你这样重复循环过上十几年，就不会这么想了。”
快到家的时候，苏祈说了李勇夸自己的事情：“我要把这件事记下来，以后告诉我爸妈。”
前头骑车的褚游嗤地一笑：“幼稚。”
苏祈仍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是是是，日历上专门写个被老师夸周年纪念就不幼稚。”
天黑的早，路灯一个接一个亮起来，仿佛在接他们回家。
苏祈眯着眼，享受风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庞，空气中夹杂着烤红薯和炒板栗的香气，还有大嗓子召唤孩子回家吃饭的悠扬方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祈都忘记刚才自己一时兴起说过的话。
褚游随口问道：“你和父母感情很好吗？”
“好啊，我来之前还和她们约好了，要把这里发生的开心事都记下来，以后出国了再给她们分享，还要经常拍照片，发邮信。”
说起这个，苏祈想起来：“我前两天发了信过去，今天应该能接到回信吧？”
苏祈晃着腿：“骑快一点吧游哥，我要回去看信。”
褚游轻声说：“湘寒夜景还挺漂亮的。”
苏祈也感慨：“晚上天上还有星星，我很久没看过星星了。”
“想去逛逛吗？”
褚游突然说，他虽然这么说着，路过家门口也没有停，反而更快的踩上踏板，箭一样飞出去。
苏祈忘性很大，兴奋的抓住褚游的衣服，为他的邀请感到雀跃：“我们去哪里逛啊？”
去哪里逛？
褚游也不知道。
他只是一时兴起，想带他看看湘寒漂亮的夜景。
他去过a市，那里的繁华景象是湘寒这座十七八线小县城远不能及的。
但是湘寒的夜景也很漂亮，不比a市差。
他带着苏祈绕着湘寒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背后絮絮叨叨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背后被什么东西一撞。
他转头。
苏祈抱着他的腰，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睫毛又黑又长，睡得正香。
这就睡了？
褚游一扬眉毛，脚下使力蹬了几下，七拐八绕，想走近路回家。
只是巷子口最容易出事，多的是聚众约架年轻气盛的小青年。
今天也不例外。
两方大概都有五六个人，武器整齐划一，生怕对方看不出自己的立场。
一面是职高的，拎着棍子，一面是八中的，手里拿着字典。
褚游不得已将车停在了十几米远，先观望局势。
他靠墙停着车，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职高和八中靠的近，关系一直不错，今天却拔刀相向。
丰富的经验告诉他，不是为了红颜知己，就是为了装备武器。
褚游没多想，为了听清楚，又往前多走了几步。
几乎就站在两边一扭头就能看见的地方，光明正大看戏。
眼看着两边正要打起来，身后啪嗒一声，自行车歪倒的动静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
十几个人齐刷刷朝褚游看去。
乍一看，打头那两个之前还被褚游打过。
褚游想也不想，扭头扶起自行车就跑。
一直跑出几百米远，突然感觉轻松的不对劲。
他往后一摸，后座上没人。
——苏祈被他丢在那儿了。
手机铃声在口袋里振动，苏祈的名字跳跃在屏幕上。
褚游点开：“喂？”
对面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同学在我们手上——”
褚游重新发动自行车，不带停顿：“撕票吧。”
“……”
“——哦，”褚游想起来，好意提醒：“你们打架那块儿，前两天刚安的摄像头。”
“……”
对面泄愤一般，恶狠狠将电话挂了。
巷子口。
苏祈无措地看着面前乌泱泱一堆人，紧紧靠着背后墙角。
他脸色发白，似乎已经预料到后面的情形：“要、要撕票吗？”
八中打头的在墙边打个呵欠：“撕个屁啊，都说了有监控。”
职高的靠近他。
苏祈警惕地盯着对方，眼看着对方慢慢逼近他，被晒得黝黑的脸粗糙，他下意识闭起眼睛。
紧接着，口袋一重。
再睁眼，一行人已经稀稀拉拉地准备往外走。
八中那位冲他笑笑：“怕什么？真当褚游不要你了？”
苏祈没听明白他的话。
他又很松的笑一下：“等着吧，待会儿褚游就来了，我们真要对你动手，指不定要被他堵几顿揍呢。”
苏祈手指攥的很紧，垂着眼，没有回话，心里却想起今天中午褚游把他推出去的事情。
他想，褚游肯定不会来的。
八中走了两步，又好心地说：“下次别人打你，你别躲。越躲，别人越以为你好欺负。”
苏祈睫毛颤了颤，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抱着莫名的心思在原地等了几分钟，没有人来。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当他进入了一个新的环境，以为自己交了朋友，融入了集体，结果发现对方没把他当朋友。
这种感觉难受极了，他背着书包，从巷子里走出来。
地上都是细碎的沙石，踩起来咔咔的响。
苏祈抬手揉了一下眼睛，自顾自走的很快，然后又揉了一下。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经全黑了，路上连个路灯都没有，只有呼呼的风声穿过树枝，在黑夜里，一切都像张牙舞爪吞噬一切的怪物。
背后，有隐秘的脚步声。
苏祈心头一跳，加快脚步。
他加快脚步，身后的人也加快脚步。
他放慢了，身后的人还是加快。
脚步声靠近他，黑夜里，他试图用余光观察，可什么都看不见。
苏祈的汗毛都被吓得激起来。
他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跑了两三百米，终于没听见脚步声。
苏祈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苏祈脑子里的弦顿时收紧。
——“苏祈，你跑什么？”
褚游不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像触发器似的，苏祈脑子里的弦啪一下断了。
他没有转身，一抬手，哭了出来。
褚游瞬间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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