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车突然停了下来,后排又下去几个人。窗外的路灯射在车坐上,有些晃眼。
何梦识躺在座位上,借着车里微弱的灯看了眼手表,11点半了,还要坐半个小时。
何梦识难受得闭了会儿眼。手机已经没电了,现在又觉得有些晕车,只能靠睡觉度过接下来的难熬的半个小时。
刚闭眼,前面又响起了谈话声,声音很大,回荡在整个车内。
“李叔,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这是最后一班车了,再有个半小时就下班了。”
“干你们这行累不累啊?”
“累是肯定……”
后面的话何梦识听不太清楚,只觉得脑袋逐渐变得沉重,眼皮像灌了铅似的搭下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车突然停了一下,何梦识的脑袋猛的撞向前面座位靠背,困意顿时被疼痛代替。
她抬头看向窗外,想看看到哪里了,是不是该到站了,结果发现外面却是一片树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灯的原因,外面的树木看起来很黑,似乎被大火烧过。
何梦识有些茫然,伸长脖子环视车内情况——车内已没有其他乘客,原本微弱的黄光现在却亮了很多,填满整个车内。
她记得闭眼前车里还有三个人,但现在却没了影,难道他们早就到站了?
还没等何梦识多想,前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好大的酒气,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
何梦识探出的半个脑袋往前面一瞧,见司机座位上坐着一个人,从头到脚穿的都是黑色,长头发,听声音是男的,他对旁边的人说:“怎么可能,就我们这点工资,一年能喝几次?应该是李叔喝的吧。”
李叔?不是这辆车的司机吗?何梦识记得在自己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过“李叔”这个词。
另外一人穿着一身白,手里还拿了把白色的扇子,微微扇动,否认说:“笨蛋,不知道阳间有句话叫‘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吗?我看这酒就是你喝的。”
何梦识凝神听了这些话,眉头深深蹩起,心道:“这两人是谁?司机呢?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缓缓缩回脑袋,深呼吸两口,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内心又怀疑道:“难道我被绑架了?不过,怎么没有绳子绑住自己?是绑匪坚定认为自己弱得不需要绳子吗?还是我睡着时他们给我下了药?”
她把视线转到窗外,想看看是不是离开了那个城市,毕竟这条路她从没来过。刚一转身,一阵“咚咚”声响起,似按了暂停键般,车内显得格外安静和压抑。
何梦识看了看继续在地上滚动的水杯,心生害怕,下一秒,有声音从她头顶响起:“何人?”
“我……”何梦识缓缓转身抬头,见穿着一身白、手持白扇的那个人正站在自己面前,脸色不善。
“不对,你不是魂,活人?”那男人疑惑道。
何梦识没有接话,这个绑匪的问话有些出人意料,让人无从作答,毕竟谁没事会问你是不是活人?
那白衣男子也没想着何梦识回答,他仔细打量一通面前的女生,肯定道:“真是阳间人,居然来了地府!”
地、地府?
这个词与先前这两人谈话时的“阳间”一照应,何梦识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开车的男人问:“这可怎么办?居然遇到这种事?怎么提前进了地府?要不就让她提前归西吧。”
何梦识:“……”这么草率的吗?
白衣男子“啧”了一声说:“你以为进地府很容易啊,程序多的要命。”
搭话的人无奈地笑笑:“也是。”
“这样吧,”白衣男子略微思索后,对何梦识说,“这车要在凌晨四点才返回阳间,你就免费体验一下一夜地府游。”
何梦识毫不掩饰地把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一通,问:“你是白无常?”
“……”白衣男子张口欲言,最后拿扇子轻轻拍了下自己额头,无语道:“这不是重点,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何梦识已经消化了当下的情况,别说进地府,就是被外星人绑架她也能冷静下来。
何梦识侧头看了眼开车的男子,问:“那就是黑无常了吧?”
白无常哑然片刻,太阳穴抽了抽,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奇女子。”
现代人的心理素质都这么强了吗?白无常内心感叹。
“好了,”黑衣男子笑着打断道,“要到站了,小姑娘坐前面来吧。”
何梦识想了想,礼貌回绝说:“我就坐这吧。”心里却嘀咕着到什么站了。
“随便。”白衣男子走到前面,落座前还瞟了她一眼,冷冷说,“待会你就坐在那,别乱动。”
车内又陷入了安静。
何梦识撑着下巴望向窗外,那是一片漆黑,模糊的树的轮廓在极速倒退,不知道黑暗里藏着什么。
不一会儿,车在一座破烂的亭子旁停下来。车门缓缓打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何梦识缩了缩脖子,收了困意,见一排人陆陆续续进来。
她不禁好奇地仔细打量上来的人,出乎意料的没看到什么奇怪的画面,都是正常人。
上来的人有些多,后面已经没有位置了,一个脸色憔悴的男孩坐在了何梦识身旁。
何梦识视线停留了几秒,见小男孩大概上初中的年纪,身体瘦的可怜,眼里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色彩,发白的嘴唇紧闭着。
何梦识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人,匆匆打量几眼便移开了视线,又看了眼周围的人,发现他们有一半人都受了伤,没受伤的脸色也不太好。
对了,何梦识突然响起白无常的话,这车不是要开往地府吗,那这些人,不全都是人死后的魂!
想着自己身旁的人都已去世,有一股怪感占据脑子。何梦识心情低落,她本来也该是这群人中的一位。
这辆冥车正要启动,前面突然传来咚咚敲打声,何梦识被打断思绪,努力抬头往前看。
只见前面一个妇人用力拍打着车门,嘴里喊着:“等等,还有人没上来。”
白无常不耐烦地皱着眉,解释道:“这车只能上人,不能上……”
“不能上什么?”妇人没等他说完,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说它是畜生?”
白无常关了白扇,用力拍掉妇人的手,嫌弃地瞥起眉:“动物会有专门的车负责送去地府。”
“不!”妇人吼道,“让我下去,我要和旺旺在一起。”
而被叫作旺旺的狗正站在车外,看着主人,使劲叫着。
白无常用尽最后一点耐心,说:“请遵从规矩,人和动物不能上同一辆车。”
妇人豆大的泪珠直滚,声音有些喑哑:“这什么破规矩?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众生平等?你知不知道我和旺旺的感情有多深厚?”
“不知道。”白无常冷冷道。
“你,你,”妇人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你就是魔鬼,你——啊!”
白无常掐住妇人的脖子微微上提,妇人的脚在离地面几厘米处使劲晃荡着,嘴里发出“呃呃”声。
何梦识看着这个画面,奇怪地看向其他乘客,为什么没人阻止呢?是因为知道自己死了心里感到崩溃,还没法接受而对其他事不上心吗?
白无常威胁道:“再吵信不信我让你下辈子当条狗。”说罢把她扔在地上。
妇人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全身不住地发抖。
黑无常看完一场好戏,收了兴味,对白无常说:“必安,这事不是常发生吗,干嘛发那么大火?”
谢必安白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范无咎看向还在地上发抖的妇人,说:“找个位置坐好。”又问车里其他人:“有没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给了你们一个本子?”
“有。”前排一个老人回道,颤巍巍地把手中的本子递了上去。
范无咎接过本子,随便翻了几页又递给谢必安,说:“这段时间死的人有点多啊。”
谢必安看了一眼,认可道:“是有点多。”
何梦识对他们的谈话不太在意,撑着下巴看了会窗外,又觉得没意思,便拉开书包,想翻出英语词典。
巴掌大小的英语词典被众多书籍压到下面,何梦识耐着性子把上面的书和手机拿出来放在大腿上。可她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词典的踪迹,不禁怀疑是不是忘在了出租屋里。
旁边的小男孩本来一直低着头,双手放在大腿上绞着,突然无神的眼睛亮了亮,嘴里喃喃着:“手机,手机,我要手机……”
何梦识注意到身旁的动静,转过头问道:“你要手机干什么?”难道想和阳间的家人打电话?不过阴间有信号吗?
男孩似没听见,继续小声念着,突然,他站了起来。
谢必安看了他一眼,命令道:“坐下。”
“叔、叔叔,”男孩身子抖了下,还是鼓起勇气问,“地府有手机吗?有网吗?”
谢必安现在十分不爽,看了眼在旁边使劲憋住不笑的范无咎,生气说:“笑什么笑?”
范无咎整个身体都快趴在方向盘上了:“这位谢叔叔,人家小男孩问你话呢!”
谢必安瞪了眼男孩:“没有。”
“不要,我不去地府,”男孩突然吼道,“我要回去。”
谢必安脾气本就不好,偏偏麻烦事又一个接一个来,现在也懒地动口劝了,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绳子。
那是晃眼的暗红色,绳子又细又长,当他从袖子里拿出来时亮了一下,然后“咻”的一声,下一秒直接绑在了男孩身上。
谢必安也不管对方是个小孩要温柔些,语气冷到了极点:“死都死了,还想回阳间?”
“不对,一定是你们搞错了,”男孩使劲挣扎着,“我还年轻,身体也很好,怎么可能会突然就死了。”
谢必安很不认可他说的身体很好,但又实在不想和他过多废话,看了眼范无咎。
范无咎停下车,掏出那个本子,问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周、周毅。”
范无咎一边嘴里小声念着“周毅”,一边翻开本子。
男孩注视着范无咎的一举一动,屏住了呼吸。
“啊,找到了。”范无咎突然说。
范无咎提高分贝把本子上的内容念了一遍:“周毅,男,15岁,死于2023年2月17日凌晨两点,死因……”
何梦识注意到,周毅的手紧了紧。
“死因,猝死。”
似轰隆一声,周毅身体剧烈抖动,直接坐在了位置上,嘴里念着“不可能”。
谢必安低头看了一眼本子:“无情挺尽职嘛,写的这么清楚。”
周毅声音突然大了几分贝:“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连续一个多月熬夜打游戏,突然赢了一场比赛,一激动猝死了,这不挺常见。”范无咎合上本子,重新握上方向盘,嘴里抱怨着,“这都什么事,害得耽误这么长时间。”
男孩逐渐冷静下来,出乎意料地没有闹了,只是一直低着头,手放在大腿上紧紧握着。
何梦识只当一出戏完,又靠在椅背上,放空了思绪。
车继续行驶着,车上没人说话,安静得让人有些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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