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送别德林

钟停带着□□宇来到教会时，贾子旭这边也已经就位。就连那个女孩也吵着跟了过来，郑玥劝了半天，主要是怕她遇上危险，不过还是失败了，所以只好把这个小姑娘带了过来。

        “这边！”贾子旭看到钟停，疯狂挥手，他现在已经准备就绪了，妆容、衣服、配饰等等，都按照德林的尽可能复制了一遍。

        教堂里光源不足，离着远钟停没瞧出来什么不对，看见有人挥手，就拉了下□□宇跟过去。等离近了，二人都一惊。“你，你这，这也”钟停突然患上了失语症，大红嘴唇加上厚厚的胭脂粉，哥们突然就换了，“是不是用力过头了？妆有点重啊”

        “哎呀，你不懂，这大黑天的，我还离镇民远，吃妆严重。”贾子旭格外自信，“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该怎么忽悠——哦，不是，该怎么说我都背熟了，万事俱备！”

        “呃不是我说啊，我总觉得，有漏洞。”钟停龇了下牙，小声嘟囔了一句，总感觉贾子旭上场，会有问题发生，毕竟他那个性子实在不太让人放心。不过，钟停转念一想，这孩子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总能逢凶化吉，也就不用过多担心了。

        “鹏宇你们回来的倒是挺快的。”郑玥抓着那女孩的手，一刻不敢撒开，“我们也刚到这。”

        “嗯，是”□□宇刚想接话，就见田文展打了个手势，让众人噤声。

        有人来了。他们仔细瞧着，正是今天遇到的那些人，应该是时候到了，来做准备。

        众人竖起耳朵听着。“这里留下我们几个就行。”那些人中有人说道，“你们去就位吧，舍利，你去准备拉钟”

        那人吩咐下去，就让大家散开了，棺椁边只剩下四人。

        “怎么办？我什么时候进去？看起来要开始了！”贾子旭夸张的对起口型。

        田文展没理他，对着钟停使了个眼色，钟停点头。

        “喂！喂！”不等贾子旭喊出声，战斗已经结束了。四个人全都趴在地上，暂时昏迷。田文展也没耽搁时间，随便找了个人扒下外衣递给钟停，自己又找了一套。

        “找绳子把这几个绑起来。”钟停提醒道。

        “带了，嘿嘿，我早就想到得用。”贾子旭说着看向郑玥，郑玥从身上取下斜挎的麻绳，这是临走前田文展专门要求带上的。

        “好了。”□□宇帮着绑好了几个人，钟停和田文展也换好了衣服。

        “等一下！”大家听见郑玥的低呼，循声望去，那女孩竟猛然奔向棺椁。

        郑玥紧追着，看见那女孩跪在棺椁旁，“抱歉姐姐，我只是想看看她”

        “当然可以。”贾子旭整理了一下小红褂子，“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至于你的任务，就是好好陪陪德林。”

        说着，钟停轻轻抱起面无血色的德林，将她移到一旁的桌子上。女孩一秒也没耽搁，跪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小声嘟囔着：“德林，我终于”

        郑玥用手拍了拍女孩的肩，叹了口气。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总是那么常见，破碎着一个个善良的心灵，随意涂改着某个人的世界。

        “那个□□宇，你也留下来吧。”田文展看了看郑玥那边，“这里还有那四个镇民，也许会有意外，恐怕她一个人处理不过来。”

        “那”□□宇犹豫了一下，“你们这边抬得起来吗？没问题吗？”

        “放心，我瘦的很。”说着，贾子旭躺了进去，这毕竟不是为他量身打造，有点狭窄，他只好曲了曲腿，脑袋顶着棺材上沿。

        钟停二人也点头，表示没问题，□□宇才走到桌边留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刚刚就位，外面钟响，暮色十分，有鸟悲鸣。起棺！

        田文展抬起贾子旭头所在的这边的棺材盖，钟停拖尾。撒手时，田文展问：“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放心。”贾子旭深吸一口气，看来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棺材盖落定，他才发现，这样狭小的空间一点光亮都没有！触了电似的，贾子旭想要挣扎出去，他真的害怕了，怕黑。但是他不能，不能因此破坏了计划啊！

        贾子旭已经浑身冷汗，想用手捂住眼睛，控制自己的思绪。当他抬起手的瞬间，才发现，咦，手腕上怎么会有淡淡的蓝色光芒？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小声嘟囔道：“什么嘛，原来还是夜光的，真幼稚”

        棺材被缓缓抬了起来，贾子旭盯着那淡淡的光芒，用手轻轻勾勒——确实是小海豚形状的。“还真是让人安心呐”贾子旭安慰着自己，但这幽闭的空间，漆黑的世界，还是将他拉进那个夜晚。

        “跑啊！你他妈再给老子跑！看我不打死你！兔崽子！”满身酒气的中年大汉，手里挥舞着腰带，追着一个小男孩。

        “老贾又喝醉了吧？”楼上的大婶打开窗户看着热闹。

        “可不是。”隔壁的大妈随意泼洒着洗完衣服的废水，“每次赌输了就喝个烂醉回来发疯，就不是个男人！”

        “你可别这么说，子旭他妈不还像个宝贝似的供着人家！”楼下吹风的大爷，抽着烟，对这场景习以为常。

        “倒也是，子旭他妈乐意咱也没办法，就是苦了这孩子，多好的孩子啊”大妈一边搭着刚洗干净的衣服，一边无奈的叹息：“可怜这孩子懂事，每次都挡在他妈面前，这回免不了又得挨顿毒打！”

        是啊，可怜这五六岁的孩子。贾子旭只知道跑，他的小腿已经觉得麻木了，身后的呼啸却越来越近，他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贾子旭在呼救，他大喊着“救命”，却没有人在意。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正准备收菜摊的老板娘探个脑袋张望着，“平日里，也不见这孩子这般折腾啊！今儿怎么还喊起救命了？”

        “哎呀你就别多事了。”老板清点着今天的收入，“我说孩他妈，赶快去接大宝放学吧，我这还得回去看看二宝”

        “行行行，我这就去，你回家休息会吧，让咱爸妈也别折腾了，人家二老身体也不好还给咱看孩子，等我回来做饭昂”老板娘骑上店门口的大二八，准备离开。

        老板这边一个劲答应着：“行行，我知道了，路上小心啊！”手却不听使唤似的，择起了菜，为晚饭做准备。

        可是，没有人告诉贾子旭，幸福，其实是小概率事件啊！

        那可怜的孩子已经跑丢了一只拖鞋，脚底板擦出了血，用手不停抹着眼泪，“谁来救救我”早已喊哑的嗓子再也叫不出声，早已破碎的家庭再也无法团圆。

        只有贾子旭自己知道，今天，他那父亲发了疯，拿起酒瓶砸在了母亲头上。他看见了母亲的头上布满鲜血，他想要呼救却被扇了一耳光。贾子旭心里明白，父亲不想让自己背上杀人的罪名，也就不会饶过他。

        还没能接受母亲过世的事实，贾子旭就又踏上一条不归的求生路。“我要活下去！我得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泪水在脸庞干涸，留下两道深深的印记，刺刀似的扎进心里，那是永远的伤害。

        孩子到底是孩子，这紧要关头，竟然跑昏了头，一下子扎进死胡同里。

        黑夜。那晚的黑夜没有一颗星星，因为没有亮光有勇气观瞧，就连月亮也藏进云的怀抱。只留下贾子旭一人，面对死亡的恐惧。

        身后的疯子毫无清醒的迹象，跌跌撞撞追上来，拎起孩子的脖领子，一股脑扔向墙壁。

        血，是那深夜中唯一的色彩，触目惊心。贾子旭的双眼开始模糊，他感受到腰带不断抽打在身上，听着呼呼的风声，却看不清自己的双手。

        那是他第一次，那么讨厌夜晚，那么仇恨面前的男人。

        挣扎中，贾子旭摸到了杂草，以及一个大箱子。他慌乱的推倒了箱子，恶臭瞬间弥漫开来，摸到许多塑料袋，他才意识到这是个垃圾桶。

        许是那疯子酒喝过了头，又可能是周围过于漆黑，他竟没注意到贾子旭钻进了垃圾桶，对着空气挥了半天武器，谩骂着，恐吓着，直到筋疲力尽，才摸着墙壁走出去。

        贾子旭早已不敢呼吸，他就在那样黑暗狭小的垃圾桶内，和垃圾苍蝇为伴，昏睡过去。

        “喂！醒醒！”再睁眼时，外面已经阳光明媚，自己卧在一个少年怀里。那少年，是在吃早饭的路上，遇到这个死胡同的。只一眼，他便看到了墙上的血迹；只一瞬，他便奔向倒下的垃圾桶。

        贾子旭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在医院待了很久，直到那名少年告诉他，“好了，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

        后来，贾子旭知道了那位少年的名字——田文展，一个他会铭记一辈子的人。

        至于那个醉鬼，或许进了监狱，或许被判了死刑，贾子旭都不想再关心了。就这样，他随着田文展来到了新家，知道了救命恩人是个化学家。那孩子就想着，自己也要努力学习，也要到实验室工作。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多点时间留在他身边。

        可他不知道的是，田文展为了带走他甚至摊上了官司。他不是不想让贾子旭早点离开医院，而是没有办法，他也才刚刚成年，根本不符合收养条件。田文展跟父母商量了很多次，他很坚决地表示，自己要管这孩子，甚至和家里闹得不愉快。

        田家父母也没有恶意，只是二老真的没有能力再带一个孩子，尤其是这种，心里受过伤害的孩子。田文展多次表示自己会把孩子带走养，不劳家里人操心。这才是让二老最受不了的，明明是刚成年的小伙子，带个孩子算怎么回事？可最终还是闹不过去，只好答应了。

        就这样，贾子旭跟在田文展身边，学习玩耍，成熟长大。二人共同加入了步凡曦的制药团队后，又在世界各地做着科研。或许，对他们来说，地点根本是锦上添花，只要在对方身旁，就有家的感觉吧。

        想到这，贾子旭还是无法摆脱那种窒息的感觉，直到听见那熟悉的嗓音。

        “别怕，我在。”

        贾子旭摇了摇头，这不会是在做梦吧？在这里面躺着怎么可能听见田文展的声音？

        而外面的人，肩上扛着棺材，的的确确地低声安慰着。田文展一点不比贾子旭轻松，他也害怕里面人的情况，手心都出了汗。

        好在只是一会，暂时的。一转眼，便到了街上。今天，明显许多镇民都出来了，二三层的窗子旁也堆满了人，来欢送德林。

        北柠和徐教授正好赶上，也混入人群中，随时待命。

        拉钟的人问准备念追悼词的人：“怎么就俩人抬棺？”

        “不知道啊！”那人拿出手稿，摇着头，“可能他们临时换班了吧”

        正说着，田文展和钟停已经走到镇子中间，二人突然停下，轻轻放下棺材。或是怕贾子旭推不动棺材盖，田文展还专门用手给他抬了个缝隙。

        贾子旭感到棺材落定，知道轮到自己表演重头戏了。一股脑推开棺材盖，从里面蹦出来。

        不过外面火把无数，照如白昼，让他一瞬间不能适应光亮。镇民已经吓得要死，炸了锅的往后躲，虽然看不清脸，但这身打扮没人不认识。人群中，有那位老妇人，她笑得有点疯癫，“哈哈哈哈，恶人！德林来找你们复仇了！哈哈哈哈哈哈”

        拉钟的念稿的知情的旁观的，都一哄而散，让出足够大的空间。贾子旭好不容易适应了光亮，睁开眼睛，一看这样的局面，得赶紧控制一下。

        他夹着嗓子，说道：“各位亲爱的镇民！先不要慌乱！我在临走前，还是觉得不甘，有几句话要嘱咐”

        镇民默然肃静，人群也停止了混乱，都仔细听着，大气不敢出一个。

        徐教授点点头，低声对北柠耳语：“别说，还真挺像女生的声音。”

        北柠“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贾子旭身边的环境，生怕出了乱子。

        另一边，钟停二人也找了个大树躲了起来。钟停问：“这词谁写的？”

        “他自己。”田文展也没敢放松，根本没注意贾子旭说的什么。“下次他写完，你记得检查一下。”钟停拍了下额头，这纯纯发言稿啊，真亏了这些镇民还这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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