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同骑
这一晚两人各存心事,都没睡好。
翌日清晨贺沧笙的确要动身回城,苏屹自觉地做了步光的活儿,把寒夜和靖雪都牵了出来,一见她就把缰绳递了过去。
贺沧笙要上马,苏屹立刻扶了一把。
贺沧笙还记着昨日的话,看着他坐上靖雪,回望了眼院子,问:“想好了?”
“想好了啊,”苏屹回答得自然,甚至露了笑,“就是要跟着殿下。”
贺沧笙看他一眼,没了话,就这么奔出去,苏屹立刻跟上。靖雪的速度快,寒夜其实比不过,但两人都没有再赛一场的意思,苏屹控制着,就骑在贺沧笙身侧。
近日都是烈阳胜空,可积雪也不逊色,撑着不肯全化。山间冰峰覆白,远远便看着一线天的石壁上攀了霜花,。
其实景都是一样的,只是两人心境都变了,没了来时的畅快,只觉此景寂凉。
苏屹侧脸,悄悄看过去。贺沧笙侧脸的曲线很眨眼,颈间的红狐风领被衬在四处的白雪前,相应炙烈。
她在策马时衣袂被风推着向后,露出的皓腕凝双雪[1],长指纤弱,被缰绳勒出了红痕,掌心的伤又渗了颜色出来。
苏屹心疼,抿了抿嘴,盯着看了半晌。幸亏是靖雪,驮着个丝毫不控方向的人也能跑得稳。
苏屹就这么耗着,希望贺沧笙也能看自己一眼。
可这人始终面无表情,凤目半眯,只看着前路。
少年有些较劲,忽觉自己尝到了多情却被无情恼的酸涩和赌气[2]。
眼看要到一线天,那边儿却忽然跑来匹马,先他们一步跃了过来。几人的速度都不算慢,贺沧笙却没有减速的意思。后边儿步光喊了声“殿下小心!”,苏屹已向她伸了手,先一步拽住了寒夜的缰绳。
靖雪冲撞过去,蹭得寒夜踉跄,眼看着要往侧边岩石上倒。苏屹松了右脚的镫,半个身子都吊了过去,探手用力握住了贺沧笙的腕。
贺沧笙却还跟木纳似的没有动作,苏屹是真着了急。
“殿下!”他手掌猛得抓了贺沧笙的肩头,在她耳边呼喝,“殿下!”
贺沧笙像是才回神,勒马旋身,总算是没撞上巨石。对面跑过来那人也急着猛拐,往另一边冲。几匹马纷纷嘶鸣,险险避开了对方,寒夜又跑了几步,才算停了下来。
贺沧笙微微喘息,苏屹和步光都已下了马、快速地往她这边来。她缓缓低头看了眼右手,掌心伤处的血正流出来,漫湿了缰绳。
她刚才的确是走了神。
看着专心在跑马上,目不斜视,其实那都是因为心里揣着事儿。
“殿下!”苏屹已到了身侧,抬手就扶了她的腰。贺沧笙收腿,就这么从马背上被苏屹半抱了下来。苏屹又拉了她的腕,将手上的伤仔细看了。
来人也跳下了马,朝他们跑过来。步光立刻挡在前边,没让他近身。
“几位公子,对不住,真对不住!”来人给他们作揖,大概是看他们穿着富贵而非常客气,喘着粗气道,“时才、跑得太急,没有瞧见你们过来!真是对不住!请让我问问,几位可有受伤嚒?”
他说话时带着玄疆的口音,说话磕绊,语句不甚通顺,行的礼也不标准。
贺沧笙今日常服低调,并没有戴冠。她对步光微微摇头,示意不要透露身份。步光对来人说着“无妨”,苏屹也不抬眼,专心用散开了的纱布为贺沧笙轻轻擦了手上的血渍。
他面色有点儿沉,确定了贺沧笙伤口无碍,才回过了头。
谁知苏屹这一回头竟让那人大惊,面色转瞬间变得像是见了鬼,抬手指着苏屹,说话更不利索了,道:“你!你、你是——”
贺沧笙站在苏屹身后,看不到苏屹的表情,就看着那人惊讶,又突然收了声。他呆滞了一瞬,然后便使劲压着震惊的神情,好一会儿才平复。
“抱、抱歉,”那人躬身,“是我认错,认错人了。”
贺沧笙把手从苏屹手中抽出来,道:“认错人了吗?”
这一声轻缓,却有种阴鸷的意思,立刻让来人明白了她才是主子。贺沧笙背着双手,问:“敢问仁兄将我这位小兄弟认成了谁?”
来人抬头笑了笑,略微惊慌的情绪都藏着眼角的皱纹里。他其实年纪不大,可脸上手上却都是风尘的痕迹,一身驼绒的长袍竟不怎么合身,看着像是撑场面的。
“没有,没有谁!”他说着蹩脚的话,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贺沧笙冰凉的眼神震得一顿,又道:“就是看着这位公子面熟,很像是,我旧时的一位朋友。”
苏屹冷冷道:“你认错了。”
那人急忙点头,贺沧笙却稍微抬手,转头问苏屹:“不问问姓名吗,若真是旧人,如此错过了岂非可惜?”
苏屹和她对视,又很快挪开了目光。他稍微踌躇,这人就先开了口,道:“我叫厉阿吉,是玄疆人。”
苏屹缓缓看向他,平静地道:“不认识。”
“是,所以说,是我认错了人了嘛!”厉阿吉点头,道,“我家中做马匹生意,今日到此是要和马场谈买卖的,京都话都说得不好。这位公子看着就像是京都里的富贵人,怎可能与我相识!”
他不问自招,让贺沧笙微微皱了眉。
苏屹看着他,道:“巧了,我也是玄疆人。”他面无表情,“既然京都话讲不利落,我与你讲西戎话如何。”
说着就对厉阿吉说了什么。
还真用了西戎话。
厉阿吉明显一愣,随即也用西戎话回答,长长地说了一串儿。
贺沧笙听不懂,却也不催促。等两人一个回合聊完了,苏屹回首对她道:“确实是玄疆人,”他稍顿,“但我们并不认识。”
“无妨,”贺沧笙微笑,“能在此处遇见故乡客,也算是缘分。”
厉阿吉点头哈腰,非常同意。
贺沧笙抬臂,做了个请的手势,厉阿吉却不敢受,又是作揖行礼。
“你们、您们先走!”他推开几步,“今日是我得罪!”
贺沧笙也不客套,回身便要上马,缰绳却被苏屹抓住了。
“殿下手伤了,骑不得马。”他按着贺沧笙的手腕,诚恳又焦急,“上我的马吧,好不好?”
说着就拉了靖雪到跟前。
“不必。”贺沧笙扫了眼旁边望着石壁状似发呆的步光和一脸惊愕看着他们挪不开眼的厉阿吉,抬腿踩了马镫。
苏屹委屈地抿嘴,还是把她扶上去了。
结果还没等贺沧笙坐稳,背后就忽然多了个人。
竟是苏屹翻身坐了上来。
“殿下不骑我的马,”他说话时气息就落在贺沧笙耳边,“那我就来骑殿下的马,反正咱俩得在一块儿。”
“你”贺沧笙偏头躲避那种星点的温热,道,“下去。”
“不下,”苏屹双臂轻松地环住她,拉了缰绳,“你说了不赶我的。”
步光对此已习以为常,把靖雪牵开,厉阿吉在一旁看得嘴都张开了。
通过胁迫和耍赖如愿以偿的少年像是看不见旁人的反应,竟还用下巴在贺沧笙肩头蹭了下。
贺沧笙立刻就想躲,可她此时被彻底困在少年的胸膛前,动弹不得,只能吃瘪地由着身后这人来。苏屹轻踢马腹,就这么带着人跑了。
这一路贺沧笙只觉得别扭,因她前有寒夜后有苏屹,少年胸膛结实,心跳剧烈,压得他喘不过气。
可其实苦的是苏屹。
这窈窕曼妙的人就在身前,细腰不盈一握,乌发长颈都带着浅淡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而这些都似乎是他唾手可得的。贺沧笙的肌肤笼在冬日的光下,像是象牙般温润,又在花影掠过时散发出和白玉一样的光泽。
以至于到了楚王府门口,苏屹也不愿放手。
贺沧笙却不想再呆,所以他不得不先下去,又伸手把人接了下来。
谁知贺沧笙一个字也没有,转身就往里去。
芙簪站在门口来迎,看见两人是同乘一马归来的时候也露了惊讶。一向暴脾气的寒夜载着两人,竟也不闹腾。
贺沧笙在马背上微偏头,不挡着身后的人看路,而苏屹则环着人,下颚和薄唇就蹭在贺沧笙颈便。
看着亲密。
再仔细看,两人颊上都透着红晕。
芙簪从贺沧笙还是婴孩时就开始伺候,还从未见过此番光景。
出去了几日,竟如此不一样了。
楚王和侍君同乘一骑的事儿不只是在楚王府里传开,京都中也有不少人瞧见了。这次不仅楚王,就连苏屹的名儿也响了。
这是个什么人,竟能得贺沧笙如此偏爱。虽只在殿下身边伺候了两月,但这时间搁楚王府里已经算得上是经久不衰的宠了。
谁知。
自从南郊回来后,连着近半月,贺沧笙竟再没有到过苏屹房里。别说是留宿,就是见一面都不曾。
没人知道殿下这是是怎么了,也没个征兆,就这么冷落了人,让王府的下人们一时间议论纷纷。
苏侍君这是要——丢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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