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边关
库洪山脉。
这座山几乎横跨了整个玄疆,从东北走向西南,翻过去就是西戎人的大漠。它很庞壮,东部四季覆雪,西部尽头的盆地干裂湿热,像是连接了两个世界。
狄城正处东段,这会儿已经入了秋,矮草枯黄,隔几里的山脉上都是白雪,看着是场奇景。天空还是无云苍色,库洪山脚下的一片胡杨林壮然傲立,成为天地间唯一的金秋美景。
长风浩荡千里,吹响了轻薄的刀刃。马匹嘶鸣,在雪上很难稳住四蹄。寒光晃人眼,进出划过时迸溅的都是鲜血,还有灰白色的筋骨脑髓。厉阿吉挥刀向前,西戎士兵的头颅被从颈上削下来,咕噜噜滚到一边。
“欸!你他娘的!”被血喷了半身的扈绍陵骂出声,勒马旋身,才被让那头颅撞进怀里,没忍住对厉阿吉喊:“看着点,往哪儿拨呢!”
乱军中弓箭没有用武之地,他拿着把细长剑,看着没什么,实则斩铁断发毫不含糊。
厉阿吉不理他,带着人往前冲。西戎人来得气势汹汹,斥候的消息到时西戎步兵离他们就十几里外了。可他们绝不能让西戎人围住他们的城,预示厉阿吉当即带着人冲出来,迎头截上来敌。
狄城周遭险阻,马匹不该浪费在这个地方,所以除了厉阿吉和扈绍陵骑马以外出战的都是步兵。他们和西戎人正面相对,也不用对垒招呼,就是一场混战。
西戎的士兵穿着艳色,手持石镞和盾牌,青铜短刃也用得很厉害。他们相互交谈时用的是西戎话,很多狄城守备军听不明白,也来不及听,打就是了。
这一队西戎人数量很多,但为首的将领也没有骑马,这说明他等级不高。但他非常雄壮,毡披和帽子在开打时就被扔开了,粗蛮又视死如归。他举起手中的沉重钢刀,命令他的战士们形成包围圈。
扈绍陵的战马临风嘶吼,他一剑住西戎将领砍过来的刀,感觉到了绝对的力量压制。他旋身改用弓背,却没能如愿让那将领的刀脱手飞出。
他目光在那钢刀上的血迹上一滑,当即骂出声:“他娘的,用的还是我们大乘的铁器!操他娘的,都是葛滑头干的好事!”
西戎的将领没太听懂,不过他也不想和扈绍陵废话。那刀的确是经过改良的,开过刃的那一侧竟还带着细小的倒钩。他被马蹄溅起的沙土里迷了眼,当即一刀坎过去。
马匹的两条前腿尽断,扈绍陵撑着手臂,打了几个滚才没被压在下面。
他吐出嘴里的沙子,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战马。厉阿吉正奔过来,但被西戎人缠住了。扈绍陵的长剑再次对上了西戎将领的钢刀,这个人已经看出了扈绍陵力量的薄弱之处,不再试探,招招都本着扈绍陵的要害去。
这样的近身搏斗本就不是扈绍陵擅长的,他在两刻的缠斗后连连后退,可还是没能拉出距离。如此一来,他的弓箭就形同虚设,再加上从背后功过来的西戎人,腹背受敌,最终还是招架不住。
“没想到老子会死在这儿!”扈绍陵握紧长剑,他臂膀上受了伤,血顺着手指滑下去,再从剑锋尽数滴落黄沙。
“行吧,也不冤。”他面露狠色,“也算是,死得其所!”
重刀震飞了长剑,扈绍陵的虎口出了血。厉阿吉在远处大喊,他看过去,视线被从额头上流下来的血浆模糊了。
西戎将领举起钢刀,劈下来时带着风僧。谁知半空有什么陡然急速而过,长箭突如其来,擦过扈绍陵的耳边,直直穿钉在着将领的脖子上!
这将领突然僵了身,摇晃着屋呜咽,最终发着呕吐的声轰然到底。
扈绍陵一惊,有些狼狈地抽身而退,捡起了自己的剑。厉阿吉也看到了这一幕,两人一起回身。
黄沙掀漫到空中,地面被马蹄踏得隐约震动。马匹载着穿戴明亮盔甲的士兵,破开风尘,狂奔而至。狄城的守备军还有些呆,但这些高头大马上的援军显然不用他们的帮忙。他们都带着弓,这会儿都已经背好,手中握的是长\\枪,甚至不用靠到近前,就可以挑杀敌首。虽说地势险要,但失了为首将领的西戎步兵不是骑兵的对手。
血液喷涌,和西戎人的尸体一起被践踏在马蹄下。士兵们训练有素,明显是接到过命令,杀得快速又利落,一个都没剩。
这一队西戎人尽数伏诛,骑兵们慢下马速,在狄城守备军身侧形成了半圆。守备军们穿着自制的皮袄钝甲,在这些人马下显得有点儿滑稽,还挺可怜。
来者没有挑明身份,厉阿吉不敢下马,扈绍陵的弓也已拉开,就绷在指尖。
雪山勾勒出背景,马蹄声缓至。
年轻的男子端坐马上,金冠墨袍红狐领,凤目一挑动人心,面色却冷得像是玄月雪。这人身侧行着位白袍少年,面容俊逸,乌发高束在银冠里,腰间有柄长刀,是从没见过的款式。他的胯\\下坐骑是真好,竟是匹通体雪白的天马。
再往后的马上也坐着位夺目的人,青衫垂发,眉眼温润,是文弱书生的打扮。
这三人不用言语,就已经如同九天神灵降世,让人惊觉威慑从不在言语。
就见几人身后兵将众多,旌旗招展,都以华珠为视,上书“贺”字。
随行的兵部右侍郎洪达打马而出,他生得身型魁梧,先看向马上的厉阿吉,又扫视了圈站着的扈绍陵和玄疆守备军。
洪达声如洪钟道:“楚王殿下驾到!”
厉阿吉和扈绍陵震惊对视,厉阿吉翻身下马,两人都先看向苏屹,只见小公子的眼十分冷漠,微眯时传达出警告意味。
扈绍陵是这三来头一次见苏屹,在心中暗道了声潇洒,但不能在面上露,和厉阿吉一起又看向温绪之,都暗暗品了这读书人的气质,最后再到贺沧笙。
然后就都没能挪开眼。
真是——
生得妖孽,雌雄莫辨。
“大胆!”洪达大喝一声,“殿下已在近前,尔等当立刻跪地见礼!”
既是小公子跟定的人,又是亲向玄疆的楚王,厉阿吉和扈绍陵自然没有不跪的理由。两人双膝跪地,给贺沧笙磕头请安。他们如此,身后的狄城守备军也跟着跪,也不知算不算是算是认了新主。
贺沧笙看着满地的人,不紧不慢道:“抬头。”
厉阿吉和扈绍陵立刻遵命,扈绍陵其实是一长得挺俊俏的人,不过这会儿满脸血,愣是没让贺沧笙太看清什么模样。
殿下端坐马上,轻轻看了厉阿吉一眼,又轻轻道:“好巧。”
厉阿吉本来都快忘了他们曾在京都南郊撞上这事儿了,此时被贺沧笙轻飘飘的一句话弄得出了一身冷汗。
“殿、殿下!”他再次叩首下去,道,“那日不知是殿下尊、尊驾,多有冲撞,请殿下赎罪!”
贺沧笙微笑,眉眼依旧冷淡,怎么看都漂亮得不得了。
扈绍陵在一边儿不出声地看,心道还是京都的风水养人啊,这模样,这腔调,怪不得能收服小公子呢。再一看,果见苏屹两眼直直盯着人,一点儿也不松懈。
得,就这眼神,他家小公子算是栽了!
贺沧笙,抿着笑,微微偏头,问厉阿吉:“不知是本王吗?”
其实那日撞上时厉阿吉是真不知道贺沧笙的身份,也没想到能就此再见苏屹。可他哪敢驳贺沧笙的话,百口莫办,冤得不行。
风卷细沙,贺沧笙也没让人一直跪着,抬手示意起身。
她问:“叫什么?”
“回殿下的话,在下卑职厉阿吉,先前是玄疆军中副将。”厉阿吉毕恭毕敬,又道:“这位是扈绍陵,原先是统管斥候的。”
贺沧笙闻言挺有兴趣,看向扈绍陵。谁知这人也不客气,偏了偏肩,笑嘻嘻道:“卑职扈绍陵,草字硒骏,给您请安了!”
他抬头冲着贺沧笙笑,结果就和苏屹阴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立刻起身站好,不敢再混搅了。
“殿下,眼下卑职们戍守狄城,既是殿下到来,那么这城自是殿下的。”厉阿吉抱拳,很有敬意地道,“恭请殿下入主狄城!”
他们才到玄疆,此前一直都在库洪山尽头出扎营。如今这几个人的忠诚不知真假,洪达看向贺沧笙,不敢阻拦,也不敢劝殿下应是。
贺沧笙略微回身,见温绪之轻轻摇头,便知道了先生警觉的立场。她又与苏屹对视,蹙眉时露了点儿拒绝的意思。
苏屹却略微抬手,转而对厉阿吉道:“殿下何等尊贵,岂是凭你一人说辞便可入城的!”
此话说得直白,让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洪达行军的这一路原本很看不惯苏屹,这少年虽端的是楚王近卫统领的身份,其实是侍君出身,而且一路上就看着他黏着殿下来,别人靠近一点儿都不行,丝毫没有一点儿做属下的自觉。
偏偏殿下还喜欢。
但此时这话倒是挺和洪达的心思。
厉阿吉也有点儿懵,小公子是知道他的,怎么这会儿听着却不甚信任。
“既是主动投诚,就要排查清楚。”苏屹朗声,对贺沧笙道,“殿下不如派属下和近卫们先行入城,待确保一切无碍后再来回禀。”
贺沧笙点头应允,苏屹冲她飞快地露了笑,然后掉转马头,让步光留下,自己带着人奔向狄城。温绪之若有所思,贺沧笙的目光追随着苏屹出去,一会儿才转回来,吩咐了原地休整。
狄城守备军就地坐下一片,贺沧笙也不下马,垂眸时见厉阿吉和扈绍陵正都看着她。
她不说话,只微微笑了一笑。这好看得绝佳的人偏露了凉薄,那双上挑的美目不带温度,这一笑也像是运筹帷幄,又像是杀人刨心前的取乐。
见者胆寒,厉阿吉和扈绍陵本在看他们家小公子的心上人,却都微微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挪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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