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程菲不是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了,眼前这位苍愆正在进行鉴定的女子,她那么狼狈,五官不识,分别有骨折和脱位,却只能被认定为轻伤一级。
苍愆签下自己的名字,将鉴定结果交给温鹤深的同事,“可以定性为家暴了。”
好可悲,真正的受害者总是要自证。
律所的另一位熟人带着委托人敲了敲门,苍愆认识她,直接接过医院门诊病历和x光。
又是一起家暴,或者应该把限定去掉。
一整天都在伤情鉴定中度过,晚饭时,苍愆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亲眼目睹的两起家暴。
她刚被苍生领养时,一直都借宿在乡下一个小学老师家里。
老师年纪轻,结婚早,自家的孩子没比苍愆小几岁。
她是正经师范学院的毕业生,对无亲人的苍愆没有任何偏见,甚至比自己的孩子还要好,在苍愆当时的经历中是很少见的人。
苍愆很喜欢在学校里的她,却不喜欢处于婚姻关系中、或回归家庭身份的她。好好的一个人,在丈夫和婆家面前还不如旧社会的奴隶。
因为老师生的也是女儿,婆家人觉得抬不起头。
她在自己房间的门缝中看到过男人好多次的推推搡搡、醉酒大骂,而站在自己的角度,老师没有任何问题。苍愆当时就在想,她为什么不反抗呢?
于是自己冲了出去,无奈被男人一掌推在地上。
老师只是哭,其他什么都不会。
她至今还记得那一掌之仇。
而长大后再想起这些事,她的疑问方式变了,那些人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老师?
第二次亲临其境,就是在纪窈家了。
村子里只有一个学校,人就那么多,每个年级几乎彼此都认识。
放学回家的纪窈进不去家门,母父正在里面吵架,邻居阻拦,她憋着眼泪,委屈地蹲在门口写作业。
和后来大学重逢时一个模样,无论心里有什么情绪,完成作业都是第一要务。
直到如今。
苍愆眼睛里的景色很远,竟在吃饭时走神。纪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你笑什么?”
苍愆咬着筷子,问她:“你还记得小时候你们家吵架,被我们看到的那次吗?”
纪窈低头吃饭:“记得啊,都记得。”
不止那次,从小到大,隔三差五的吵架、动手,她全都记得。
纪窈:“怎么突然说这个?”
苍愆摇摇头,思虑良久,对她弯唇:“没什么。”
那还笑?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苍愆有时候也会匪夷所思,她一个彻彻底底不恋爱、不结婚的人,为什么总是要帮别人解决情感问题。
比如鹿笑辞这个粘人精。
纪窈调bug的时候不喜被打扰,所以她带着祈安去客卧和鹿笑辞打电话。
那位还在纠结自己的性取向,“苍愆,我现在确定自己以后只会喜欢女生,可我之前谈过男生啊,所以我应该是双吧,可是双好受歧视啊。”
苍愆冷漠:“我不懂,你不要问我。”
“放屁!你要是不懂就没人懂了。”鹿笑辞说。
手机开着外放,祈安听到了某两个字,弯着眼睛捂嘴偷笑,苍愆换了只手拿电话,戳了戳她脸颊,故意拿着积木大厦中的门不给。
“你不要焦虑,我一开始也默认自己是异性恋啊,这个都是慢慢探索的,正常人不会因为你以前谈过男生就怎么样,大家始终拒绝的都是会偏爱男性而伤害女性的人,简称伥鬼。”
鹿笑辞忧虑:“可是我……”
苍愆给她指了一条路,“或者你还是直回去吧,这样就会有大把女同来爱你。”
鹿笑辞:……
苍愆被自己逗笑,她的胸腔震动,发出的笑声中气十足。房门发出响动,苍愆不用想都知道是乔枫眠来她家混吃混喝。
“乔枫眠来了?要不你和她说说?”
打开门,宋惜君蹲在地上对祈安勾了勾手指,祈安立马跑去她怀里。
而乔枫眠正在翻冰箱,像一匹饿了好几天的狼。
鹿笑辞清晰的声音传来:“都怪她给我分享了一部漫画,害得我嗑生嗑死,然后怀疑自己。”
苍愆了然,找到罪魁祸首了。
自家的卤牛肉和冰虾都被她翻出来,几个人聊起了鹿笑辞。
结识鹿笑辞的时候,她本人还是一名友女同的直女。她长得漂亮,人缘好,身边女男成群,其中不乏一些清爽的t。
直到后来不小心一脚踹开了乔枫眠的柜门,嗑到了一对真实cp,更是通过苍愆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然后发现门里没有人。
自此以后,长期处于自我探索阶段。
今日这通电话的起因,是乔枫眠和她话赶话聊到网络逐渐兴起的直女与女同的对立关系,进而发展到女同内部的歧视链问题。
听完之后,苍愆说了三个字:“神经病……”
“还有别的么?我好饿。”
祈安把自己的零食贡献了出来,乔枫眠轻轻摸她头,承诺:“明天阿姨再给你买。”
她言出必行,祈安自然答应。
看看时间,可以吃宵夜了,苍愆拿出煎锅,冰箱里能吃的都翻出来。
“无论是直女、双、还是女同,我们从来都不是对立的关系,对立的只有这里。”她敲了两下乔枫眠的脑袋,“这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才是关键。”
“或者说你的本体意识是哪一方向,是一个独立自主高尚的人,还是被各方看不起、不停忠心耿耿侵占女性领地的奴隶。”
女同内部的歧视链是个怪圈,或者说女性群体、学术链都是怪圈。
爱男的瞧不起爱女的,爱女的瞧不起爱男的。
985、211到本、专一路低下去,又顺着莫比乌斯歧视回去。
而苍愆的理念是,女人之间讨论也好、吵架也好,数学在很多时候都没有唯一答案,更何况是有诸多现实变量的实例。
争论过后还是好朋友。但如果有人在其中携带雄性因素伤害了另一方,那苍愆会绝对会表达自己的立场。
宋惜君同意,“有道理。”她补充说:“还有啊,其实我一直想说,现在不是很流行几生几世都纠缠在一起的电视剧嘛,然后我就想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感觉……嗯……我只能接受和乔枫眠都是女生才在一起的情况,一女一男,或者两个都是男的……”
她抖了抖过度脑补而产生的鸡皮疙瘩,“我都不太行。”
苍愆说她不是性取向不流动,她连对象都不流动。
乔枫眠好像无法理解,舔了舔唇上的酱料,说:“你们说啥呢?我只知道自己是个女的,各种感情上都喜欢女的,然后不伤害女的。”
宋惜君夸赞她的结论:“总结的很好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苍愆还是要骂一句:“臭情侣。”
煎锅上的食物好了两盘,书房里有说话的声音,苍愆放下祈安,怂恿她去叫妈妈出来吃饭。
祈安刚刚下地,纪窈沉着脸从书房出来,意味不明地说:“读完博士了,可以拐回家生孩子了。”
之后一连几天,苍愆都不是很舒心。
按照时间,今天是应该和大学的室友们聚餐的日子。本科时期,一个宿舍六个人,后来分别从事了法医、妇产科、男科、牙医、皮肤科和护理。
最后的那位几经辗转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苍愆不想提她。
会恶心,会没有爱做。
而且前五个人目前都是单身,职业身份也都不错。
妇产科的夏书楠是她最常联系的一个,因为总要向她请教专业问题。男科的盛楠是脾气最豪爽的一个,相处起来最畅快。
尤其是一起骂人的时候。
餐厅大堂的屏幕上播放一则新闻,苍愆握着门把手瞄一眼,浅笑,乔枫眠又火了一回。
她推门而入,盛楠正拿着手机说:“哇,她真的好飒,全是十环诶,快看快看,我天,真感觉自己快弯了。”
苍愆:……
乔枫眠刚当警察时持枪训练的英姿以纪录片短短几秒的方式在网络广泛流传。
夏书楠挨着她坐,说:“这个好像是苍愆的同事吧。”
苍愆今天穿了一件陶瓷蓝的衣服,她最后一个到场,自然要坐在靠着门的位置。
人齐,服务员端着托盘进进出出。
盛楠夹起一块拔丝芋头,说:“诶,你们真的好无情啊,特别是你。”她看向苍愆,“陈默生孩子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傻傻的去随礼。”
苍愆夹菜,扎心:“你还傻傻的当伴娘。”
盛楠:……
好像回忆到那天被男方的伴猴纠缠且被拉去配对的时候,盛楠打个寒颤。
她控诉:“逐渐到了这个年纪,结婚生孩子该随的礼都随了,本想着终于能开始攒钱,好家伙,她们开始二胎了,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去。”
盛楠语气坚定,在场的人却都不信。
苍愆说:“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去。”
“我这不是开始反思了嘛。前几天在朋友圈看到陈默说她怀了二胎,我当时就决定以后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她隐瞒了一部分,省略掉陈默暗讽她们没人要的语句。
盛楠信誓旦旦地说,苍愆却始终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她与陈默都是些私下的“小过节”,与她们无关。
苍愆挨着夏书楠,稍稍偏了身子,与她说悄悄话:“和盛楠怎么样?”
夏书楠嘴唇不动,小声回,“能怎么样,她又刚刚分手。”
苍愆:……
饭可以偷偷吃,话不能悄悄讲,盛楠正要她们把秘密分享出来,苍愆手机铃响,抱歉离场。
苍愆离开法医中心时说过要去哪里,她出门,刑警支队的车已经停在了临时停车位,梁崇傲正向玻璃门里观望着。
她大步流星跨上了车,关心梁崇傲负责的案子。
梁崇傲答:“正在对比dna,希望能尽快摸排嫌疑人。”
去现场的路上,景色陌生,而目的地却在苍愆的心里出现过多次。
那是一个废弃的池塘,几年前被开发商选中,募集了百姓资金,说要填平建楼。可是楼没建起来,开发商卷够了钱,象征性地填平池塘,携款跑路了。
如今有新的开发商看中地皮的开发前景,才又启动项目。
整个池塘被警戒带隔离开,穿着制服与设备的警察进出,外圈的建筑工人抽烟看热闹。
苍愆下车换勘察设备,耳畔有些许鸣响,她按了按耳朵,在一秒钟的时间里抛弃了职业道德,触景生情,枪又响了。
就在警戒线阻断的范围,暴雨夜,乔枫眠走火,云寒酥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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