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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奈我何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不论是人或是某个单位,好似不相干的事情,好似小到不被人注意的事情,往往就是追踪溯源的根本。

  偌大的华国,早年的时候骨科在华国是遍地开花,各个大小医院都有一定的水准。

  随着经济发展,从骨科分家出来的手外科,没人重视了。

  首先,这个手术不好做,简单的一个手,里面的肌肉结构,神经结构相当的复杂。毕竟手是人类可以傲视地球所有动物植物的第二个特殊器官。

  其次,这个学科太不赚钱了,以前的时候,断了个指头,送到公立医院,两个医生一做做好几个小时,然后医生的收入也就是个上台费三十元。

  所以,这一块就被好多好多医生好多好多公立医院给抛弃了。

  而山华却有一帮身在经济浪潮潮头却不怎么在乎的医生,好似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样的定下心思搞手外。

  几十年的积累,然后从手外,到神经,从相对简单到相对复杂,可以说,这两个学科,一个小小的山华就站在了华国的巅峰之上。

  这就是一个医院或者一个行业中带头人的作用,他们不爱钱吗?可他们就是从这个华国最讲钱的城市,把一个最不赚钱的学科给搞了起来,还TN的搞到了巅峰,真的也是矛盾的让人无法理解。

  手外的升华,间接的也让神经外科走的更加的平顺。

  所以后来山华的神外站出来,不论首都也罢,不论是魔都也好,也就一个军队总医院才能与之较量,余者都不是对手。军队医院是干什么的,军队医院是华国卫生最后的屏障。

  可以说从这一点,当初的那帮医生是能让人去敬佩的。

  开颅,移植。血管移植,不要说在颅脑里面,就算是其他部位,都是一个很麻烦的手术。

  血管这个玩意,可以说是运输氧气的通道,所以一旦缺血缺氧,时间稍微一长,这家伙的内衣,就会自我毁灭。

  如同一个烦躁的小妞,喝醉后自己把自己的衣服给扯烂了一样。

  而血管的内衣,是这个冠脉系统中凝血的燃爆点。通俗的说,这个玩意的内衣一旦坏了,血液中的血小板,凝血蛋白一类的黏合物,随时都可能凝固变成血栓的可能。

  所以,血管的移植手术最好是在半个小时内完成。

  叶医生带着助手开始了手术。张凡站在手术台边上,一边看着患者的生命体征,一边瞅着脑电图,还抽空看看叶医生的手法。

  神经主要是靠着电波传播的,所以脑电波其实就是一个规律的曲线图。

  一条神经发出一个波,所以脑电波上有无数的波浪线,就如同股市的曲线图一样。

  这里面有个笑话,说是一个神内的医师拿着手机看患者传输回来的脑电图,结果另外一个患者瞅了一眼,一看:嗨,上门诊你还敢看股市,然后转手把医生给告了。

  入颅,给药,患者生命体征平稳。叶医生开始移植。

  脑外的手术讲究一个精准以外,还讲究一个手术前的检查。

  而且脑外的手术成功率,其实也就是近十来年才开始提升起来的,不是医生的手术提升了多高,而是检查诊断的仪器提升了。

  患者的被剃光的脑袋上画成了地图,龙胆紫在颅骨上早早就画出了手术线路。

  开颅怎么开?方式很多,基层一点的医院,无外乎就是老式钻头和骨刀。如同屠夫一样,锤子凿子,嘭嘭嘭的把颅骨砸开,估计患者术后脑震荡都会有。

  先钻开几个窟窿,然后用骨刀把骨头给撬开一片。就如吃老式午餐肉一样,不小心把拉环给拉断了,没办法先用改锥砸出个窟窿眼,然后再用手钳子把铁皮盖子强行拉开。

  手术后往往患者的颅骨损伤的厉害,没办法就在头颅上面缝个金属网,很是残忍的,有时候透过金属网,直接可以活生生的看到大脑在蠕动。

  而山华这边就不是基层医院可以比较的。他们的开颅就文雅多了。

  气钻开眼,这个气钻的损伤就比老式钻头损伤小了很多。沿着头颅画个心型图,然后三厘米点开一个小孔,三厘米点开一个小孔。

  颅骨就如缝纫机缝合衣服一样,小小的窟窿眼就构成了一个心形图。

  然后在心形图的中央,用缝合线穿透打个结,再轻轻一拉,颅骨就完整的被拉了起来,简单而损伤小。

  拉起颅骨,大脑立马就出现在手术人员的眼前。这个时候的大脑就如同一个被大风吹开了裙边的姑娘一样,惊慌失措。

  咕噜咕噜的蠕动着,更如清水锅里面的沸腾的脑花。

  寻找血管,0.3mm的手术镊寻找着血管。

  就如同吃火锅的时候用筷子不停的拨弄着脑花,既要让脑花均匀的受热还不能让脑花被筷子扎破。

  很是讲究的。

  张凡看着叶医生的手法,心里不停的感慨,“太厉害,叶医生和他的家人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猪脑子了。”

  在系统练手的张凡太清楚这个手术的难度了,这个操作,如果没系统,不拨弄几千个猪脑子,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菲薄如蝉翼的粘膜外层,别说动作出现大的误差,就算几毫米的镊子稍微有点抖动都能破个稀里哗啦。

  这个粘膜外层有多菲薄,蝉翼什么的一般人也不清楚。

  最简单的,高粱饴,就是东山哪个土特产,高粱饴糖,小时候,估计很多人都吃过。

  打开糖纸,包裹在糖块身上的哪层薄的白色透明的玩意,其实就和这个薄膜差不多,风大一点都能吹破。

  大家可以想一下,在不破坏糖衣的前提下,还要用针线把这个糖衣从一个糖块移植到另外一个糖块上,这个难度得有多难。

  张凡瞅着,心里也不停的做着比较,“嗯,这样我也能做到”

  “嗯,这里我应该做的比叶医生好!”

  “嗯,这一点我就做的没叶医生好了。看来我得回去再练一练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医生这个行当,就是这么可悲,永远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永远有需要提升的地方。

  “主任,患者血压下降!估计消化道出血了。”

  “输血!”叶医生不敢说话,这个时候吴老腾的一下,如同一个豹子一样,站了起来对着巡回护士说道。

  叶医生手里提着外膜,心里着急的都能跳起来咬人了,早不出血,晚不出血,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患者出血了!

  “张凡!”吴老低着声音喊了一句。

  这就如同是冲锋的命令一样。老头知道,要是论手术成熟度,张凡或许比他差一点,但要论进入腹腔的速度,他绝对不是这小子的对手,这就是年纪的差距。

  所以,吴老没有站在主刀的位置,而是把主刀的位置让给了张凡。

  张凡也没犹豫,这个时候不是讲客气的时候,必须要有当仁不让的气概。

  生死就在一线。

  大脑这个玩意,怎么说呢。就如电脑一样会宕机的。特别是再一些特殊环境下。

  正常情况下,大脑没事的时候,比如消化道出血了,大脑就如一个非常牛逼的将帅一样:众血管开始收缩,各位将军去把胃的粘膜窟窿给我补起来。

  呼啦啦一群血小板啊,蛋白啊,血管啊,粘合的粘合,收缩的收缩,口子就被补起来了。

  这就是气极的人有时候被气的吐血了,也就一两口血,大多数还是能被大脑指挥着补起来的。

  感觉很帅气。

  可,一旦大脑开始缺血缺氧,身体内的好多因子激素受不到控制的命令,就如遍地烽烟的末代王朝一样,各有各的章法。

  而且,最早跳反的往往就是消化道,老子不干了,为啥老子一边盛着饭,一边还要装着大便呢?

  在各种激素的刺激的下,应激状态发生了,消化道开始出血。而这个时候,胃部也就神经还是听大脑指挥的。

  可大脑呢,因为缺血缺氧,自己都快顾不住了,消化道的神经反馈给大脑:老大,消化道出血了,收缩血管吗?

  “收缩个蛋,老子这会缺氧、缺血呢,给老子扩张血管,加大输送!”

  然后心脏第一时间开始加速的跳动,血管也开始如同海绵体一样开始充血,变大。这一下就如多米诺一样,山崩海裂了。

  这里面有个说法,大脑控制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心脏和肺脏。

  简单的,听过淹死的,却没听过自己把自己憋死的,所以,这个心肺不受人的意志控制,是听大脑的。

  大脑一旦不行,心脏的首要任务,直接就是去保护大脑。

  而消化道则不一样,这个玩意就如同游离在边缘的人一样,大多数的时候听老大大脑的招呼,而有时候也不听大脑的招呼。

  比如肠道的蠕动,大脑说:来给老子跳个快节奏的迪斯科,肠道这个时候理都不理大脑,还是自己在一边慢慢蠕动。

  而一旦有个刺激,比如吃了不合适的东西,毒蘑菇啊之类的,这个玩意立马就爬在哪里装死,老子不动了。毒蘑菇毒到它了吗?没有,但它就是趴在那里装死不蠕动,好似再说“奈我何!”

  所以,当大脑缺血缺氧的时候,消化道出血了。

  现在的情况是,大脑出血马上就要改善了,可消化道已经不听招呼了,“你一会充血,一会不充血,老子不和你玩了!”

  手术的重点直接就从大脑慢慢的变成了消化道。

  半个小时的血管缝合,马上就要结束了,可消化道出血了。

  叶医生憋着气,耳朵里面不敢有一点点的多余的声音进入,因为他担心受到影响后,功亏一篑。

  “没事,没事,一定没事的,吴老在,吴老主刀,一定会没事的。”心里念叨着,手底下不带停的缝合着吻合的血管。

  一针一线,血管就如口袋一样,慢慢的口子被收拢了。

  当最后一针缝合后,叶医生才敢喘了一口大气,“快,打开加闭的血管!血压怎么样。”

  前半句是给助手说的,后半句是问麻醉医生的。

  “血压持续下降,出血估计很厉害。四百CC已经入了,不见一点起色。”

  原本攥起来的心更是提了起来,眼睛还没从显微镜下移开的他,脑子里面直接就跳出了一句话:“手术成功,人挂了!”

  这就是医疗界,所有医生都不愿意见到的场面。明明手术成功了,可人挂了。所以一个人体的这个综合性,太扯淡了。

  看着助手打开加闭的血管,叶医生这个时候才把眼睛移开了显微镜。

  一转头,老叶原本攥着的心差点给跳出一个心衰来。

  嘴上没说话,可心里直接哗啦啦的冒出:“吴老头怎么能这样,这么大的手术,这么大的出血,竟然把手术的一助让给了一个小年轻!”

  手术一环一环的惊险让老叶差点跳起来骂人,说实话,今天也就是吴老了,要是他们自己医院的医生,估计这个时候,叶医生都能跳起来骂娘了。

  铁青着脸的叶医生立马离开了脑部的手术位置,“你把颅骨闭合了!”生硬的话语让叶医生的助手心里一股股的发毛。

  “老大怎么了?”

  离开主刀位置,老叶趴在张凡的身后,探头看了过去。

  普外他不是专家,大出血他也没辙,但他的眼光在,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趴在张凡背后探头的叶医生,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的一幕,攥着的心慢慢也开始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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