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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开在民国的花(三)


在殷太太眼里,只要她大儿子愿意成亲,让她抱孙子,就是天仙她也能给他娶到手。她的世钦已经二十八了,还不曾对哪个女子动心。不管她怎么催他逼他,就是不成婚,连相亲都不愿,可叫她愁白了不少头发。

        若他真喜欢唐二小姐,娶她也不是不可以。至于外人怎么说,老头子愿不愿意,殷太太完全不担心。

        整个崇城,乃至东南诸地,谁敢嚼她大儿的舌根?他儿子军中煞神的名声,可是能让小儿止啼的。

        “殷太太,不要胡思乱想。你儿子对唐二小姐并无他意。”殷世钦看着殷切凝视他、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逼婚的母亲,头又疼了:“都是梦月和大帅造的孽,好好一个女孩儿,叫他们害得不深不浅。我也是可怜唐二小姐,才帮她一帮。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倒是梦月留学回来后,太不像话,瞧她办的什么事儿!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送她出国。瞒着我们在国外和人私婚生子不说,回国就陷害唐二小姐。”殷世钦对殷太太道:“不能再纵容她了。以后殷家大门,禁止她出入。她必须要深刻反省,什么时候真正悔悟认错了,我才认她这个妹妹。”

        殷太太点头:“你说的很是。我也觉得梦月变了太多,都不敢认了。”

        “曾永文的差事,也需要重新考虑。我已致电军中,让政委随便给他安排一个闲差,等我回来考验过他再说。不能梦月说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将她纵得不成样子。”

        “如今时局动荡,随时可能开战,曾永文的本事和忠诚都犹未可知。我只听说他在西点军校深造了五年,具体学的怎么样,还要等军校那边的回复,和我的考查。若他真可靠、有本事,到时再重用他也不迟。”

        “你心里有成算就好。不管你做什么,妈都支持你。”殷太太满含骄傲自豪地看着大儿,这是她最爱重的长子。若不是这个儿子可靠能干,不仅自己成了才,助她在后院站稳脚跟,不必成天担惊受怕,怕被老头子打骂,怕被休。还从老头子那个从头歪到尾的父亲手里,接过教育弟弟的重任,将两个弟弟都带直成才了。并凭一己之力清肃殷军,将其发展壮大数倍。如今她走到哪儿,谁不给她面子,将她当座上宾?谁不羡慕她有三个能干的儿子?扬眉吐气不外乎如是。

        “二弟、三弟那边我也都做了安排,若真开战,必派人将他们和家人第一时间安全送回殷家,你不必担心。”殷世钦听到副官在外催他,对殷太太道:“妈,我走了,你在家好好保重自己。没事可以去看看唐二小姐。”

        “知道了。”殷太太的离愁都叫儿子最后一句话冲淡,她慈爱地笑对儿子道:“妈必定把唐二小姐给你照看好了,你放心啊。”

        殷世钦知道母亲误会了他的意思,急着出发,也懒得和她分说,戴上军帽就走。

        殷太太乐得笑纹尽现:“呵呵,还说对人家没意思。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语罢,殷太太亲自到鸿鹄院,叫人把景寂抬到她的别墅里,亲手照顾景寂。

        殷家财大气粗,殷宅占地数十亩,光是独栋别墅就有十几栋。殷家的老爷太太和少爷,都是分开住的。每人都有一栋带花园的别墅,自己想怎么布置都成。

        碧汀受宠若惊,不知道殷太太是什么意思。可她看殷太太面慈目善,是真心为自家小姐好,便忐忑受了殷太太的好意。只是更加不敢离开景寂一步,便是睡觉,也是在景寂屋里打地铺。

        殷太太欣赏碧汀的忠心护主,赏了她不少银元、首饰,巧言利语收拢了碧汀的心,私底下拐弯抹角向她打听了不少景寂的事儿。准确的说,是从前唐婉柔的爱好和经历。打算等儿子回来告诉他,叫他投其所好,和景寂相亲相爱。

        殷太太最心疼爱惜自己的大儿,想他能和未来的妻子心心相惜,彼此恩爱。不要像她和殷大帅一般相看两相厌。听碧汀说了许多唐婉柔的事情,殷太太打心底喜欢这个柔婉心善、单纯坚强的女孩儿,觉得她和刚硬冷酷的大儿怎么看怎么配,心中认定了她这个儿媳。只等儿子回来,为他们办喜事。如此,自己好早日抱孙。

        至于殷大帅这个坏了心肝的糟老头子,对此怎么想?殷太太完全不在意。如今殷家是她大儿说了算,那老头子最好安静听话。如果他非要闹,殷太太不介意让他病没。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从前是不敢,也没有机会。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她这边,她有什么不敢的?

        ……

        景寂一直昏睡了三天,才真正清醒过来。期间她也迷迷糊糊醒过几次,可每次清醒的时间都很短,意识也模糊不清。醒来就看到一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贵妇盯着她笑,景寂有些错愕,这人是谁?她难道又穿到别的世界了?

        “婉柔你醒了,渴不渴?饿不饿?”殷太太冲到屋外给她倒茶的碧汀喊道:“碧汀,快倒杯温水进来,婉柔醒了!”

        “您是?”

        “我是世钦的妈。”殷太太见她额头冒汗,捻起手帕亲自给她擦去:“那臭老头已经叫世钦派人看守起来了,他再也伤害不了你。有我和世钦在,往后必不叫你再吃苦受罪。可怜的孩子,看你那一身的伤,我都要心疼死了。真是苦了你了。”

        “小姐。”碧汀满面欣喜,端着一杯温水进来,站在景寂床头,“您想喝水吗?我喂您。”

        “不用。扶我起来。”景寂口干舌燥,忍着痛坐靠在床头,就着碧汀的手,几下喝完一杯水,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她微笑着同殷太太道谢:“多谢您相救。若不是太太,恐怕我这会儿都到阴间投胎了。”

        “救你的可不是我。”殷太太笑得眼角荡起波纹:“是我家世钦。如今他正在外面办事,临走前特地拜托我照看你。我家世钦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我看婉柔你和世钦也是很有缘分。他可不是烂好心,谁都救的。”

        “……”殷太太的话,叫景寂震惊,都不知该怎么接了。她和殷少帅一个长年在外奔走征战,一个困守大院,鲜少出门,素未谋面,怎么就有缘了?

        景寂只管装害羞,低头不敢看殷太太满含深意的眼睛,“总归要谢谢太太照看我。给太太添麻烦了。”

        “可不许这么说。说来还是梦月和老头子乱来,连累了你。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殷太太赶紧为儿子辩解:“世钦他事先不知道大帅强逼你过门,否则必不会叫他得逞。便是我,也是你进门那天才知道大帅又害人了,不然我定阻止他。”

        “好在世钦回来的及时,叫医生上门给你治疗。不然后果还真不好说。”殷太太解释清楚后,吩咐碧汀:“婉柔必定饿了,你去给她盛碗清粥上来。等她喝完再吃药。”

        “好的,太太。”碧汀已经叫殷太太收服,现在很听她的话。

        景寂诧异地扬了扬眉头,她多看了殷太太两眼:这位殷太太真是手腕过人,也不知她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收服碧汀的。而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难不成她真想撮合她和殷少帅?还有殷太太说的什么她和殷少帅有缘,殷少帅对她上心的话,也叫她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明明没有交集,何来的缘分和情意?况,外界不是一直在传殷少帅不能人道,对女子毫无兴趣,命定注孤生的吗?

        头疼,身上的伤更疼,景寂懒得多想。

        现在看来,形势对她有利。不管是什么原因,殷少帅和殷太太毕竟救了她。眼下殷大帅被困,她也不必提心吊胆,先把伤养好再说。至于如何报恩、报仇,留待他日再想。

        “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伤口还很痛?要不要我叫史密斯医生过来给你打针止痛针?”

        殷太太眼里的关切,看得景寂心生温暖,“我还好。谢太太关心。”

        “你这孩子,和我客气什么?”殷太太看景寂娇娇软软的,那张脸哪怕一脸病态,缺乏精神气,也我见犹怜,觉得儿子的眼光很不错。

        平心而论,唐婉柔的长相实属上乘。那张闭月羞花脸,的确是万里难挑其一。更难得的是,她浑身的书香文雅气,不卑不亢的气度,叫人心折。殷太太心想:若她是男子,也喜欢这样的女子。

        “我听碧汀说你平时不爱出门,喜欢在家看书下棋,弹琴作画,还会女红,绣的花儿活灵活现,能以假乱真。真是难得。”殷太太也是大家出身,她和唐婉柔一样,从小接受旧式教育。

        平时除了打麻将,殷太太也爱看书下棋,品鉴诗词古画。只是殷家不是粗人就是俗人,没人懂她,陪她消遣。外面的姑娘、太太,大多接受的是新式教育,要么便没受过正规教育,和她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一个人难免寂寥。

        如今见了唐婉柔,仿佛见了知己,“我有一间书房,里面有不少书画和棋谱,有的是我的陪嫁,有的是世钦他们孝敬我的,还有的是外面那些人为了讨好我替我搜罗的。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书房,想来你也会喜欢的。我屋里还有一架古琴,我手拙,不善弹琴,叫它跟了我蒙尘。听碧汀说你弹琴能引来鸟雀细听,想必是个琴中高手,以后就把它送给你。”

        “这如何能行?太太珍藏的东西,想必贵重非凡,婉柔怎可夺爱?若是太太不嫌我手笨,偶尔叫我抚一抚琴,婉柔便感激不尽了。”景寂不好意思地微笑,将一个琴痴演得十分逼真。

        “都说叫你不要和我客气。”殷太太故作恼怒:“叫我伯母。否则便不叫你碰我的琴。也不让你上楼,进我的书房。”

        “太太……伯母,您行行好,可千万不要把我阻拦在外。我在家虽鲜少出门交际,可也听人说了,您的书房藏书丰富,堪比博物馆。早便心生仰慕,惦记在心。苦于唐家与殷家交情浅薄,怕冒昧上门打扰了您,一直不敢登门。如今我都离您的书房这么近了,怎能不进去看一看,圆一圆一直以来的夙愿?”

        “你这孩子,嘴怎生的这般甜!”殷太太叫景寂一番恭维美得冒泡,粲然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若我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便是做梦都能笑醒。”当不成女儿,还可以做儿媳。做了儿媳,她也把人当女儿疼。

        “伯母过誉了,叫婉柔如何敢当。从前我母亲还在时,不知多羡慕您有少帅和二少、三少三个杰出的儿子,经常在我耳边絮叨,说我家哥哥和您的三位少爷比起来,真真是云泥之别。”

        “哈哈,你母亲还这样说过?”殷太太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吹捧,可旁人都没有景寂说的这么真诚悦耳,叫她无比受用。

        “伯母拿你当自家孩子,也不怕告诉你。若非有世钦,给我长脸,护我周全。并以身作则,教导弟弟,老.二和老三还不知被他们父亲带到哪条沟里去?恐怕早就长成了为祸世人的纨绔,哪里能有如今的出息!”

        瞧我家世钦这么能干,婉柔你有没有为他动心啊?殷太太目光火热地看着景寂。

        景寂恍若未知,继续拍马屁,讨好殷太太:“原来竟是这样!少帅真真叫人景仰。从前我以为少帅只是善于行军打仗,军事才能突出。没想到他还如此爱母护弟,正直端方,君子不外乎如是。”

        “呵呵。可不是,我家世钦可是少有的俊才,他的脸随我,俊俏的很。我屋里还有世钦儿时的照片和我为他画的肖像,你等等,伯母上楼拿来给你看。”

        殷太太急急走了。

        碧汀端了碗软糯的清粥进来,那香味入鼻,叫景寂食指大动,很快吃完一碗,仍觉不够,“可还有?”

        “有的。小姐稍等,我这就去盛。”碧汀喜极。

        如此,景寂又喝了两小碗粥,叫碧汀乐开了颜。

        “碧汀,把药和水放下,一会儿我自家服用。你也下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好好休息。我看你的黑眼圈很重,眼里都是血丝,想来这几天也没休息好。我没事了,你下去好生补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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